|
书接上文。 这一篇文章写的是西汉名将李陵的故事。他是一个及其复杂的人，曾经是西汉著名的将领；也是匈奴居次的丈夫，就是汉人所说的驸马爷；他还有另外一个显赫的身份，那就是名将李广的孙子；他身上有着太多的故事,一时不知道从何处入手。故事总归还是要开始的，总得有个开头吧，思量了很久，那就从李陵去世约七百多年后的一次外交活动开始吧。 一、向大唐朝贡的李陵后裔 公元648年，唐太宗李世民威服四海，被尊称为“天可汗”，四方诸王都纷纷来长安进行朝圣似的外事访问。这一天，一支来自遥远的叶尼塞河上游地区的黠戛斯外交朝贡团，一行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风尘仆仆，在翻越大漠、草原，跋山涉水，终于抵达了唐朝国都长安。 黠戛斯在汉朝时被称为“坚昆”，李陵投降匈奴后，被匈奴单于且鞮侯封为右校王（或称为右贤王），负责管辖坚昆地区，李陵当时留在长安的汉族后代已经被夷三族了；今天，他的子孙后代们，主要是和匈奴妻妾所生，而且全部融入到坚昆部落之中；另外汉元帝时期，远嫁呼韩邪单于的王昭君的后代们，也都融入了坚昆部落。 今天，这一支，远到大唐的黠戛斯使团，在酋长失钵屈阿栈率领下，他们来到长安后，谒见唐太宗，自称是汉朝李陵的后裔，他们也姓李，与唐朝的皇帝是同宗，要跟唐朝皇帝“认亲”。后来黠戛斯又多次派使团来到大唐，大唐对这一支遥远地方的李姓同胞格外相待，据《新唐书》记载：“中宗引使者劳之曰：而国与我同宗，非它蕃比”。历史的车轮游走到大唐时代，已经将近700多年过去了，黠戛斯人是否真的是李陵的后代，从现代科学角度来讲已经无法考证了。但是从人文角度来讲，这足以见到李陵降匈奴后，在匈奴居住地留下的影响度，李陵和他的子孙们都已经在遥远的漠北安家落户，繁衍子孙，和这些游牧民族已经融为一体了。你已经分不清谁是汉族，谁是匈奴族。 从世界历史发展的趋势来看，民族之间的融合是一个必然的趋势，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就像今天的社会，不同民族，甚至不同种族互相通婚的现象是屡见不鲜的。再过几百年，甚至几千年，他们的后代又会形成一个新的民族甚至种族。 二、李陵的起家 回到主人公李陵吧。在2000多年前的西汉朝，李家一门可谓是将门虎子。李陵祖父李广，被称为飞将军李广。李氏的祖先是秦国著名的将领，《史记卷一百九-李将军列传四十九》记载：“其先曰李信，秦时为将，逐得燕太子丹者也”。在汉文帝的时候，匈奴人大举进攻萧关，李广带领着众多的良家子弟抗击匈奴，他们英勇善战，诛杀了众多的匈奴兵卒。汉文帝为此加封李广为中郎，文帝大呼：“惜乎，子不遇时！如令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哉！”。 有这么显赫的先祖和祖父，李陵自然也不示弱。李陵的父亲李当户，在史书记载不多，早年就死了，至于因何而亡，史书并没有详细记载，只有“当户早死，当户有遗腹子名陵”。李陵在年轻的时候担任侍中建章监，而且还善于骑马射箭、仁爱之心、谦让下士、名声很好。正是因为李陵的好名声，以及又是将门之后，汉武帝任命李陵带领八百人的骑兵队伍，以此历练他。大凡，战争开始之前视察地形是常事，李陵就曾经承担这样的重任，带领着两千名士兵，远赴漠北的居延视察地形，没有碰到匈奴兵，安全返回。这些都是皇帝在逐步培养和历练李陵，为他后来带兵打下基础的。 经过一番历练后，李陵被封为骑都尉，带领着五千名丹阳籍的楚国人，驻扎在酒泉和张掖，日夜操练骑马、射箭等军事技能，并在此屯兵以防守匈奴兵，从卫戌边疆开始，而且还是匈奴前线。 就在汉武帝第二次派遣，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大宛的时候，武帝命令李陵带领着五千兵马跟随在李广利后面。当李陵的军队行进到边塞的时候，不知何故，汉武帝又下诏，命令李陵留下手下其他将士，只率领着五百名轻骑回到敦煌，并停歇驻扎在盐水，等待并迎接李广利的胜利班师。之后李陵仍驻屯在张掖，日夜操练士兵并防守匈奴，李陵在这个时候的作用相当于今天边境的边防部队司令官。 三、远征匈奴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受命领三万骑兵出征酒泉，准备去攻击匈奴的右贤王。就在李广利大军出发前，汉武帝打算安排李陵作为李广利的后勤运输队的队长，专门负责运输补给辎重等后勤物资。汉武帝在武台殿召见李陵，李陵款步走到大殿前，行好三拜九叩的大礼后，李陵道：“陛下，臣目前率领的戍边将士们，都是来自荆楚大地的勇猛之士，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有人能单人打死猛虎，有人能一箭射中猛虎。臣愿意带领这样的一支大军，到兰干山的南边，切开匈奴的军队并对其进行攻击。请陛下恩准，不要派我的军队，当贰师将军的后勤补给队”。汉武帝听后微微一笑，对李陵说到：“李陵啊，朕了解你，你是飞将军李广的孙子，你心高气傲，不愿意受制于人，也不愿意做李广利的下属。可是朕这次发兵这么多，也没有多余的战马和骑兵给你啊，你还是好好地做好李广利的后后勤保障”。 李陵微微地抬起来了头，不敢正视汉武帝，仍旧下垂着脑袋，对汉武帝答道：“陛下，没有战马或骑兵也没有关系，臣多年来在边境练兵，而且这些来自荆楚的男儿个个身手不凡，都能够以一当十，臣希望借助这只猛军，实现以少攻击多，带领这五千步兵就可以踏平单于王庭”。汉武帝为他的勇气和决心，感动了，也就同意了李陵的军事请求，随后还下诏，命令强驽都尉路博德领兵在中途，接应李陵的步兵部队。 这个强驽都尉路博德，以前干过伏波将军，他也不愿意做李陵军队的接应部队。都是宁为鸡首，不愿当牛尾的家伙。于是路博德便上奏汉武帝：“陛下，目前正值秋季，匈奴的军马经过一个夏天的喂养，正是兵强马壮之时，此时万不可与匈奴进行战斗，臣希望李陵等待到明年的春天，然后我与他各率酒泉、张掖的五千骑兵，分别攻打东西浚稽山，这样战斗的话，我军一定能大获全胜”。武帝见到路博德的奏章后大怒，怀疑是李陵后悔了，不想出兵而指使路博德上书的，于是传诏给路博德：“朕想给李陵一些战马和骑兵部队，但是他却说什么‘要以少击众’，但是现在匈奴军队已经侵入西河，现在命令你的部队，赶快赶往西河，守住钩营之道”。 随后，汉武帝又传诏给李陵：“李陵及全体将士，你们必须在九月发兵，不可拖延到明年春天，而且要从险要的庶虏鄣出塞，到东浚稽山南面的龙勒水一带，在那儿以逸待劳，密切观注着敌情，如果碰不到匈奴兵，就沿着浞野侯赵破奴，曾经走过的路线，抵达受降城进行全军休整。另外，尔等用快马快报回朝廷，向朕汇报你与路博德都说了些什么”。很明显，汉武帝已经怀疑李陵跟路博德之间有些什么秘密，这是做帝王所不能接受的。 接到汉武帝的诏书后，李陵立即带领他的五千步兵出居延，往北行军了三十天，来到浚稽山并安营扎寨。李陵命令手下的军士拿过军事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下地形后，李陵命令手下的一个骑兵，叫做陈步乐，快马加鞭赶回都城长安，向皇帝禀报当前的军情和战况。皇帝召见了陈步乐，陈步乐向汉武帝报告：“陛下，李陵将军，非常善于带兵和打仗，李陵将军在前方誓死战斗，全力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全体将士也非常敬佩李陵将军的才能和为人，而且前方的全体将士们都愿意死力效命皇帝”。汉武帝非常高兴，任陈步乐为郎官。 四、孤军奋战 就在陈步乐向汉武帝汇报的时候，远在漠北的李陵，在浚稽山遭遇到单于军队的主力部队，被匈奴三万多骑兵包围。李陵没办法，只好将大军驻扎在两山之间的狭长的地带，用大的军车，当作抵挡匈奴的营垒。之后，李陵亲自带领手下的步兵，快速冲出匈奴的营垒前，摆开战斗队形，李陵命令前排的士兵，手持方天戟和盾牌，而后排士兵拿好弓弩，随时做好战斗准备。李陵对全体参战的勇士们下令：“我大汉的勇士们，到了建功立业的时刻了，你们听好了，只要听到击鼓声，就给我死命地往前进攻，拼命杀敌；要是听到鸣金，就立刻收兵，回到大营，违抗者，立斩”。 此时匈奴的军队团团将李陵军围困住了，而且探查到李陵的军队人数很少，也就无所顾及了，直接冲向李陵的汉军营垒。李陵见状，立即挥舞军旗，挥师进行阻击，战鼓累累，喊杀声震天，汉军的弓弩手千驽齐发，一排排的匈奴兵立刻中箭倒成一片。匈奴眼见占不到便宜，立即溃败并退到山上，李陵的汉军继续击鼓，将士们奋力追击，又射杀和砍杀数千名匈奴兵。匈奴单于大惊失色，赶紧连夜召集左贤王、右贤王部八万多骑兵，一起围攻李陵。 李陵的军队保持着良好的行军队形，很明显，李陵在酒泉和张掖的几年里，日夜操练步兵真的是没白练啊。李陵指挥着汉军步兵，向南面且战且退，在连续几天的行军和作战后，又被困在一个山谷中。而且经过这么多天的连日苦战，很多士兵都中箭受伤了。 李陵下令，如果身体负伤三处的士兵坐在兵车上；身体负伤二处的士兵负责驾车；身体负伤一处的士兵继续坚持战斗。就在指挥作战的过程中，李陵突然发现“士兵的士气不如前，而且又鼓不起作战的勇气，不知道是是何原因？难道是军队中藏有女人”。原来是这样的，就在李陵的军队出发时，有一些被流放到边塞的关东盗贼的妻女，在他们的丈夫死后，又跟随着李陵的士兵，做了士兵们的妻子，而且大多数还藏匿在行军的军车中。李陵下令，把这些随军的女人全部搜出来，然后用剑全部杀掉了。 第二天再战，果然士气大增，士兵们力大无比，连续斩杀了三千多名匈奴兵。李陵军团继续向东南方进行突围，沿着龙城方向的老的道路进行撤退，又行军了四五天，来到一大片沼泽芦苇地带，被挡住了行军道路，顺势就躲藏在密密麻麻的芦苇里，暂时休整军队。匈奴军尾随而至，就在上风头进行放火，试图烧死李陵军。李陵下令将士进行灭火，并腾出一块空地，这样李陵的部队才得以自救。眼见着无法躲藏在芦苇丛中，李陵军又退守到一座山下，匈奴单于命令他的骑兵部队，冲上山头，居高临下，再次把李陵团团围住，单于又命令他的儿子，率领骑兵部队向李陵发起进攻。 就这样，李陵的步兵在树林丛中，又与匈奴骑兵部队展开了殊死拼杀。这次战斗，汉军又再次斩杀了数千名匈奴兵，还通过连驽连发试图射杀匈奴的单于，单于眼见无法击败汉军，只好退兵下山。这天李陵抓到了一名匈奴的俘虏兵，匈奴的俘虏招供：“单于说，这是汉朝的精兵，久攻不能拿下，却日夜向南退走，想把我们引到塞边，会不会是汉军的计谋，在哪儿埋伏着有伏兵呢，而匈奴的许多当户和君长都说，单于亲自率数万精锐的匈奴骑兵，攻打汉朝几千人的步兵部队，却不能把他们消灭，那是无能的表现，以后单于将再也无法进行调兵遣将了，也会让汉朝的军队越来越轻视匈奴军队。因此这一次战斗，务必要再度在山谷间发动新的猛攻”。 通过匈奴俘虏得供词，李陵意识到，匈奴是铁了心的，要全部消灭自己的军队，自己的军队处境非常的险恶。李陵也做好的必死的决心，命令全体士兵做好最后拼死一战。新的一轮攻击开始了，这次匈奴带领着更多的骑兵，这次战斗又进行了一整天，双方战斗了几十个回合，匈奴兵这次又死伤二千多人。匈奴人纳闷了，这些汉军难道有神助，无法消灭？匈奴军眼见着无法取胜，也顾不得脸面了，已经做好了撤走的准备。 六、战败投降 不幸的事情发生了，又是投降者和叛徒告的密。李陵的军队中，有一个名叫管敢的军侯，在一次战斗中，没有奋力杀敌，因而被他的上司，校尉狠狠地臭骂了一顿，于是管敢就叛逃了，逃出后投降了匈奴。管敢了解李陵军队的情况，就对匈奴单于告密到：“大单于，您千万不要撤兵，李陵的军队没有后援支持，也没有埋伏的部队，而且李陵军队的弓箭已经快要用完了。目前只有李陵自己手下，以及成安侯韩延年手下还各八百人排在战斗阵式的最前面，他们分别是以黄、白二色旗帜作为指挥，您只要派出精锐骑兵，射杀了他们就可破阵了”。单于听管敢这么一说，真是如获至宝啊，感到是上天在这个时候将管敢赐予他的，大喜过望，立即命匈奴精锐骑兵进行合力攻打李陵军的黄白阵列，匈奴骑兵，这次采用心理战的攻势，他们以边攻击，以边喊叫：“李陵、韩延年，你们快完蛋了，你们没有后援，没有补给，你们的弓箭也快用完了，赶快快降吧！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啦”。 紧接着，匈奴骑兵，挡住了李陵军队的去路，并展开了猛烈的攻击。可叹啊，李陵军队驻扎在山谷的谷底底，而匈奴军则在山坡上，匈奴军四个方向猛烈向谷底射箭，箭如雨下，汉军死伤惨重。可就是这样，李陵的汉军还是继续坚持边战边退，遗憾的是，李陵军队未等到冲到鞮汗山的时候，一天之中五十万支箭就全部全部射光了（对于五十万支箭，可能是个大致的数字，可信度不高），由此可见战斗之激烈，没办法，李陵军队丢弃了战车，徒步突围而去。 经过这么一番猛烈的战斗，李陵军队还剩士兵三千多，而且大多数都已经赤手空拳了，有的士兵就斩断了车轮，拿车上的辐条当武器，有的士兵也只有短刀了，在退却的途中，又被一座大山所阻，只好折入狭谷。这一次单于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在险要处放下垒石，很多士卒被砸死，不能继续前进了。 黄昏后，李陵换上便衣，带了一把短剑，独自走出军营，拦住了左右随从，对他们说：“你们不要跟着我，我一个人潜伏出去，准备去干掉匈奴的单于”。可是过了很久，李陵回来了，仰天叹息道：“兵败如此，只求一死”。李陵的随从们都说：“将军的大名威震匈奴，皇帝陛下是不会处死您的，以后还可以想着其他的办法回到长安，就像浞野侯赵破奴那样，虽然被匈奴兵俘获了，但后来还是找到机会逃回去大汉了，而且陛下仍然对他以礼相待，何况是对将军您呢”。 李陵无可奈何到：“你别说了，我如果不战死的话，还算是什么壮士啊”。于是，他要部下把旌旗都砍断，把珍宝埋藏在地下。又扼腕说道：“天不助我也，要是再给我们几十支箭的话，我们就足以冲出包围圈了，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没有武器再进行战斗了，等到天亮，就只有被匈奴人俘虏，束手待擒了。现在大家，不如各自朝四个方向奔跑，匈奴人不可能朝四个方向追的，这样还可能有逃回的幸存者，去向陛下报告我们的战况”。 于是李陵，最后下令幸存的将士们每人拿上二升干粮，一大块冰，约定在边塞一个叫遮虏鄣的地方进行会合。准备夜半时分，以击鼓为信号，大家分头突围，但不知何故，战鼓未响。李陵和韩延年都骑上了战马，紧跟着他们的有十几人，匈奴兵发现他们后，派出了几千名骑兵追赶，韩延年战死沙场了。 李陵感到大势所去，已经回天乏术了，想起来在军营里，随从们举的赵破奴的例子，先诈降匈奴，待时机成熟时再潜逃回长安，向皇帝陛下负荆请罪。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李陵大叫一声：“陛下，臣李陵无脸面再见陛下了”，然后下马投降了匈奴。 其他突围的汉军们，只有不到四百人突围，回到了边塞。这个时候的李陵内心未必就是真的想投降匈奴，他也许是在效仿赵破奴的诈降，当年他的祖父在一次战败后也是诈降，找准一个就会又杀死匈奴士兵并夺得战马，再次返回了汉军大营。 且听下回分解。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