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老子身世
高行之
很高兴看到《从郭店楚简〈老子〉再探其人其书》一文,为我们提供了更强有力的证据,充分证明老子的确是后世之人——大约是西汉开始虚构,唐初达到高峰并最终完善起来的一个历史并不存在的人物,但他却是来源于中国古代,至少是西周时期天子三老这个群体中的某些位,代表了这个群体的集体形象,是这个群体集体智慧的结晶。 有些人搞研究存在两大误区:一是虽然非常重视证据,但同时却又非常忽视其所利用的证据的可靠性——管它是什么年代的,只要有利于证明自己想要的结论,这就是铁证!二是总是在一个预设的前提下进行论证——比如总是假定老子确有其人其事,然后只要某篇文章中提到了老子,那就铁定老子就是存在的。《从郭店楚简〈老子〉再探其人其书》一文为我们生动的展现了一个完整的过程。下面我们就一起来看一下。 文章开篇就从传统的认知角度把老子的大致经历介绍了一遍,不可避免地就提到了西出函谷关一节,接着文章一转,写道:“随着近现代学者不断深入的研究和考证发现,涵谷关是在秦献公时期才设置的,秦献公要比老子是要小一百多岁,也就是说在老子那个时期并没有函谷关。” 作者并没有直接回答如何解释这个考证结果与传统认知角度所存在的矛盾,而是从庄子开始说起。我们看到了“《庄子》之书中,凡老子皆称老聃”一句,作者不顾《庄子》中只字未提“老子”二字的事实,以十分确定的语气说“凡老子皆称老聃”。为什么作者会如此枉顾事实呢?原来是作者早已预设了老子就是老聃,所以本来存在一个天大的疑问的,既然预定了,自然就不用说了,而相信所有看到这篇文章的人,都会以为作者言之凿凿而信以为真。接着文章写道:《外物篇》有“老莱子之弟子出薪遇仲尼”一段,《孔丛子》、《战国策》记载了老莱子给孔子讲“齿坚易蔽,舌柔常存”的道理。可知老莱子与孔子在同一时期。到这里为止,除了《庄子》外,作者又引用了《孔丛子》、《战国策》,却丝毫不关心这些书的成书年代、作者所处的年代。为什么呢?因为这些资料对证明本文作者心中早已存在的定论用。在预设的前提下去研究,是当今许多研究者的通病。 要真正发掘历史,就必须注重所用资料的可靠性和真实性。对于不确定的资料,是不适合作为证据的,否则就会导致结论失真。这里提请大家注意:中国的古籍大多都在唐代经历过整理。而老子被唐朝皇帝定为先祖,封为“玄元皇帝”,老、庄被视作一家。这样一来,《庄子》也就成了唐朝皇帝家的亲戚了,而且受到了唐代帝王的重视,在唐开元二十五年,庄子被诏号为“南华真人”,《庄子》一书也被称为《南华真经》,成为继《老子》之后道家著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如此一来,谁敢说唐朝人没有对《庄子》作过改造?没有借庄子之口抬高老子?有了这层关系,按照司法原则,研究“老子”这个人时,作为亲密关系人的庄子是应该回避的。不是吗?再者,司马迁评价:“庄子著书十万余言”,《汉书·艺文志》载“《庄子》五十二篇”,而今本《庄子》仅33篇6万5千多字,分内篇、外篇、杂篇三部分。又怎么能拿《庄子》作为铁的证据来用呢?即便用也应该有其他证据来证明所引用的确为先秦时期的语言文字,否则就不能作为证据使用。《孔丛子》更是充满争议,最早的作者声称是陈胜吴广起义时的一个人物,尚有许多证据证明是后人托名之作。这样的书籍怎么可以拿来作为证据呢?至于《战国策》,则是西汉刘向所编,各篇作者不详,的确其中有些是战国时期的作品,但对于老莱子给孔子讲课一文,未见有人对其作过考证,怎么可以作为证明离西汉三百多年前的老子存在的证据呢?要知道,老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西汉人捏造出来的,又怎么能用西汉人的著作来证明呢?既然证据不可靠,结论又谈何可靠呢?所以,由以上证据所得出来的结论“可知老莱子与孔子在同一时期”实在不可靠。大家十分相信的《史记》,其实我们看到的也都是唐朝传下来的版本,由于唐朝皇帝十分重视老子的原因,所以《史记》中关于“老子”的信息,至少是关于姓氏、字、名、官职、家世谱系如此详细的说法是不可靠的,大家只要去看一下《史记》,即使汉初萧何、曹参等人,关于姓氏、字、名、官职、家世谱系司马迁也并没有写得如老子一般的细致。所以,《史记》中关于老子姓氏、字、名、官职、家世谱系的信息同样是不可靠的。基于同样的道理,《从郭店楚简〈老子〉再探其人其书》一文中所提到的其他从西汉以后的著作中所引用的来证明老子存在的证据均不可靠。 其实,古籍中记载孔子学丧礼于老聃,而且那天碰巧有日食,所以日期是可以通过天文学推断出来的,有学者已经做过这个工作,可惜许多研究选择性失明失聪了。不管资料的年代和可靠性,有利就引用,这是当今研究者的又一个通病。 这篇文章的第二部分是关于老子其书:楚简《老子》只有今本《道德经》的五分之二内容,按荆门博物馆官方说法,因盗失导致竹简有所缺失,不过并未得到认可。部分学者对比了帛书《缁衣》和楚简《缁衣》、帛书《五行》和楚简《五行》,发现语言衔接非常完整,并无丢简。另外从内容来看,楚简《老子》之中对“老聃之学、无为之术”有系统的论述,部分残损之字从帛书校定,义理通顺、逻辑明确,并无前后矛盾、自相攻伐之处。据此推断楚简《老子》也当是个完整本。从这段文字可以看出,楚简《老子》是个完整本,内容只有今本的五分之二。这说明什么呢?作者回避了这个重要的问题,接着写道:“楚简《老子》下葬时间应在公元前4世纪中期至3世纪初,成书时间大约500年至公元前400年之间。”我们非常奇怪这句话的逻辑是怎么出来的,大概只有作者才能解释清楚。当然,理由无非就是绝对不可能《老子》一成书就被墓主人抄录来埋了吧?其实,真正的原因更有可能是当时的这些内容只是被三老们口口相传传授给他人的,墓主人不过是把老师口授的内容抄录下来带在了身边而已。老彭、孔子都是述而不作,在那个时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也就根本不存在成书一说,成书是很久以后才有的事。 文章接着写道:帛书《老子》下葬时间应在公元前150年左右,帛书甲本下葬时已经是旧书古董了,大约与唐朝傅奕得到项羽小妾墓里的《古本道德经》同期。而乙本是刘邦建国之后所抄写。再次提请大家注意:所谓楚简书《老子》、帛书《老子》,都是考古者和研究者起的名字,原文中根本就没有“老子”二字,如果你认为这些原书就叫《老子》,那就被忽悠了。文章中提到的葛玄《老子河上公章句》,也是一断无头案,追上去就会发现源头竟然是不知何人所传。这样的资料也可以作为可靠的资料吗?不过,假如没有这些笔者认为不可靠的资料来证明的话,那么老子还真的就是西汉前后的人们所捏造的了,这对于那些对老子充满了崇拜的人来说,也实在是件很残酷的事情。 文章接下来的一段颇可玩味,笔者不想多说什么了:猜测楚简《老子》由老聃所作,并且在郭店楚墓主人下葬之前,已经有相当影响力,且已经出现流传版本上的差异,并无《道经》、《德经》之分。根据《老子韩非列传》记载“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或是指太史儋函谷关著书才将《老子》分篇,继承老聃之学,并系统的增加了“有、无、道生、阴阳”等宇宙论,政治上倾于统治者权术,思想上更加玄虚,学术立场上明确了非儒。河上公将上下两篇拆分为八十一章,或者说传到河上公手里时,就已经被拆分。 因为文章一开始的难题没有解释,于是,作者写了函谷关考一段。看完这段考证,笔者的感觉是,这又是后人的杰作,说秦献公时设了函谷关实在有些捕风捉影,证据只有不可靠的《史记》关于老子的记载,而汉或魏晋之时方出现函谷关的证据倒是实实在在的。 经过这番论证,可靠的资料实在无法证明老子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在春秋乃至整个先秦时期的存在。大家用心研究《道德经》的智慧吧! 特意说明一下,写此文只为表达个人观点,如果言语冒犯了哪位,实非本意,敬请谅解!笔者并非不喜欢老子,只是实在找不到老子真实存在的证据,如有可靠的证据证明老子的存在希望通报一声,我也会真心热爱他老人家。
鉴于许多人已经习惯了使用“老子”这一名称,那么就需要特别说明:在古代,老,是对位极人臣、权重、德高、影响力巨大之人的尊称;而子,则是对那些年轻、位卑、权小而影响大的人的尊称,故“老”与“子”不会同时用于称呼同一个人,称“老”必不称“子”,称“子”必不是老。老子,其实是后世之人对于古代掌管教化的最高权威、位列三公之一的天子三老们这个群体因为模糊不清而描绘出来的一个缩影,是把历代三老们进行了具体化、虚拟化了的加工而来的一个艺术形象。
而《道德经》则是对这些老们的智慧的一个书面总结,所以代表了中国古人的集体智慧。也正因为如此,只有站在中国传统文化全局的立场上,才能真正读懂《道德经》,那些把《道德经》归于道家、一个具体化了的个体“老子”的解读,格局上已经低了太多太多,也就根本不可能真正读懂《道德经》。
因为历来对《道德经》的解读总是与个人崇拜紧密联系在一起,出于种种原因许多被视作权威的注释实际上存在着诸多的错误,误导了读者。所以,建议爱好者读古代经典不要先看注释,而是要反复诵读,直至背熟——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时再去看注释,就可能对注释提出疑问而不会轻易被误导了。
最后,真诚地向《从郭店楚简〈老子〉再探其人其书》一文作者表示衷心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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