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杨小畜 一部《红楼梦》的确承载了太多的象征,太多的意义,太多的猜测,太多的目的,以至于我们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变成了侦探,想方设法地要在文本的字里行间抠出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读《红楼梦》读得深。诚然,《红楼梦》博大精深,需要去挖掘,但凡事不宜太过。须行当所行,止于当止。 第九回“顽童闹书房”是极富童趣的一回,这一回中可以暂时抛开所谓的意义,用轻松愉悦的心态去看看三百年前的那群孩子是如何玩闹的。 我们知道,宝玉是不喜欢读书的,这回却破天荒地急着要去上学,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秦钟者也。这种心态在小孩子中间极为常见,万万不用去怀疑去考证“宝玉和秦钟是否为同性恋”,读小说有一颗敏感之心不是坏事,优秀的作者确实会在小说文本背后埋下一些东西,所谓“味外之味,韵外之致”嘛。然过于敏感便会得红斑狼疮,是要受罪的。宝玉上学的阵势不一般,须要和长辈告别,要和妹妹告别,要和丫鬟告别,要有各种家伙事备着,要有四五个小厮跟着,确实为贵族子弟的真实写照。不像笔者小时候,吃完早饭拎着个小书包跑到家门口,冲着家里大喊一声“我上学去了!”便一溜烟地往学校奔去,欢快得很,活脱脱像电视剧《大宅门》里面的李天意上学和奶奶告别的场景。 宝玉每次见贾政好像都要被批评一顿,这次上学也不例外。孩子的心态是极为敏感的,小时候家长责备的多,都会在孩子心里留下印记,等他们有朝一日回忆起这些的时候,心里其实是不好受的。贾政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父亲教育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中是缺失的,历史上有“孟母”“范滂母”“岳母”等母亲对儿子的言传身教,却很少写到父亲如何教育儿子。冤有头,债有主,所以也不能都怪贾政,因为从后文中可以看到贾政的父辈对其实行的也是棍棒教育。 终于算是出了贾府来到学堂了。 曹雪芹导演已上线。 第九回的后半回,从最开始孩子们之间的互相嫉妒变成大规模的群殴事件,曹雪芹已经把电影的分镜头完完美美地呈现出来了,电影导演高晓松就曾说过,“《红楼梦》编剧太幸福了,曹雪芹早都把脚本写好了,大背景小聚焦应有尽有”,笔者深以为然。为方便起见,特引几段原文:
以上两段,茗烟显然盖过宝玉成为主角,人小鬼大的贾蔷,不愿被人欺负抡起袖子就要跟人干仗的贾菌,还有不在现场的倒实际上是班里老大的薛蟠,辈分小胆子一点都不小的贾兰,被人打就呜呜哭的秦钟……各个人物性格和人物表现跃然于纸,一个个分镜头让人目不暇接,叙事节奏简洁明快,短镜头切换迅速,特写也给的十分充分。作为读者的我们必然也会得到一种很大的享受。因为我们也经历过,经历过的事情被别人如此生动得写出来,就有一种把作者当成知己的感觉。记得小时候,只要班主任不在教室,或者去开会让我们自习(小学生哪里会什么自习),教室的房顶铁定是要被我们掀掉的。追着打着闹着蹦着跑着笑着喊着叫着……简直是比茗烟闹学堂还要热闹十倍不止。有时真的就打起架来了,后边还有放哨的,从窗户里一看到班主任从会议室出来,立马就不打了,拍拍身上的灰尘唧里咣当就跑回自己的座位,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所以读闹学堂就特别开心,回忆起大好的小学童年时光。 当然,一些读者会从这么明媚有趣的一回中又读出很多的“意义”,会观照出各种中国之传统,社会之流变。也许司马公“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壮志一直萦绕在这些人的胸中,久久不敢忘怀,所以一直执着于挖掘文本背后“莫须有”的事情,忘记了用一颗赤子之心去看。我们看这回很多地方会笑,会开怀大笑,会觉得写的真好,我们赞赏的决不是“意义”,而是那种字里行间的童趣。 《红楼梦》是披着婚纱的女郎,她是如此的美丽耀眼,我们执着于赞美她的婚纱,我们目不转盯地盯着婚纱上的钻石,而忘记了欣赏女郎曼妙的身材,明媚的胴体,而恰恰这才是最本真的内容。 笔者着实羡慕《红楼梦》里的每一个人,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只露了一面的没有名字的人物,也会引起一些人的关注,继而撰文分析,赋予意义。笔者也时常心疼《红楼梦》里的人,他们背着好多的意义,导致我们一说宝钗,首先会从道德上判断,先入为主的人物怎么可能迸发出所有的美,因为她的美被选择性忽视。 禅宗中说“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也许是本文最好的注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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