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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力四川第二集 金沙流韵

 水碧风轻云淡 2018-09-24

  2012年早春,四川省巴中米仓山区,一群来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考古界专家的到来,打破了这里的平静。淹没于荒烟蔓草间多年的米仓古道,迎来了它的探访者。

  米仓古道,三大古蜀道之一,始建于秦末汉初,距今2000多年,因穿越米仓山而得名。作为沟通长江文明与黄河文明的重要通道,它将被高山幽谷所阻隔的四川盆地与陕西关中平原连接起来。

  对米仓古道的探寻,丰富着专家对蜀道的认知。这些蜀道,南起成都,过广汉、梓潼,经广元而出川,穿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秦川,让成都平原的富庶,声名远播。

  然而,天府之国有迹可循的身世,直到上世纪80年代,还只能追溯到2000多年前,在更早的岁月中,这里则是神话和传说中的世界。悬挂在历史星空中的巨大谜团,让考古学家们为之神往。一切的改变,来自20多年前一次偶然的发现。

  1986年的盛夏时节,在广汉月亮湾农村,一个被当地人称为“三星堆”的土堆附近,农民们正在取土烧砖。突然,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散碎玉片出现在土层中。闻讯后,四川省考古研究所的人员迅速赶到现场。很快,一个形状奇异的人头像出现在土层中。

  1986年7月19日,激动人心的考古发掘就此开始了。随之而来的发掘中,各种令人惊惧的人头像像传说中的天神接踵出现。它们奇怪的形象,令见多识广的考古人员也不知所措,仿佛置身在迷幻的梦境中。

  在那个炎热的夏季,广汉田野中的发掘一直持续到当年的9月17日。

  在田野中的每时每刻,考古队员几乎都处在巨大的惊愕和兴奋中,他们隐隐感到,酷热中的每一个瞬间都在改变着什么,在这一切的后面,一个震惊世界的奇迹就要出现了。

  距离发掘11年后,一座巨大的博物馆在遗址旁修建起来,那些奇特的出土器物展现在公众面前。在每一个参观者眼中,它们都透着难以言状的神秘。人们对这些神奇怪异的器物做出种种猜测和想象。

  考古学家相信,这一切的后面有一个庞大的隐秘世界。三星堆的出土器物很快就令全世界震惊,国际媒体和研究者将这次发现与古埃及、古巴比伦、古希腊、玛雅文明相提并论,将它称为“世界第九大奇迹”。

  对于1986年的那次重大发掘,后来的考古发掘报告称:发掘出青铜器、玉器、金器、陶器、石器、象牙等文物1000余件,并根据发掘处地名,命名为“三星堆文化”。

  这就是传说中的“三星堆”,如今,它只剩下半个残堆。它曾经因为3个巨大的土堆形似星辰而得名。1986年的重大发现之后,紧临“三星堆”残堆,在过去漫长的时光中,在3个土堆四周,许多远古器物被村民们屡屡发现。这个范围远及广汉县南兴镇和三星镇5个村落,达12平方千米的地域内,是广袤的成都平原的北沿。成都平原是由岷江和沱江水系冲积出的巨大平原,因为有丰富的水滋润,这里自古被称为天府之国,乡村与城市的历史都与繁华、富庶连在一起,许多王朝的遗韵存留至今。

  在20世纪的河南殷墟考古中,许多重要的历史信息,来自于对出土甲骨文的解读,这是中国最早的系统文字。研究者在已识读的数千个文字中,发现了大量的“蜀”字,他们认为,这些象形的组合,是眼睛和桑蚕的形态。神话般的古史中,蜀人正是养野蚕的纵目人。而在当时,由于考古证据的缺乏,有关长江上游这个古国的一切仍是幻影。

  当年殷墟的发现,与后来在黄河流域发现的“仰韶文化”和“龙山文化”遗存,确立了当时学术界黄河流域为中华文明源头的观点。

  然而,20世纪70年代初,在长江下游浙江省余姚县的河姆渡村,考古学家发现了比黄河流域“仰韶文化”还要早1000多年的古人类文化遗址。而距离“河姆渡”遗址不远的“良渚文化”的发现,以及20世纪中晚期,在长江中游令人瞩目的古遗存的发现,使人们开始关注中华文明的多种起源问题,只是在长江上游,人们对文明的寻找仍然没有结果。

  1986年的那次发掘是“三星堆”遗址历次发掘中规模最大的一次,里程碑式的发现就在这个过程中呈现——两个被称为祭祀坑的土坑惊天动地。此时,考古学家已在这片原野上苦苦寻觅了半个世纪。

  林向(考古学家):到了1986年的时候,应该说是空前地、大规模地一次发掘。整个的线给它理起来了,几千年的历史都一层层地找出来了。

  青铜纵目面具,高65厘米,宽138厘米。

  20年多前,形象奇异的青铜面具的出土,使数千年前的一个神秘古国变得可以触摸。这些出土器物的主人生活在与黄河流域的商朝人几乎相同的时代。在古史中,秦灭巴蜀以前的四川一直被认为是“蛮夷之地”,“三星堆”人突如其来的高贵文明,在我们今天看来仍不可思议。

  3000多年前,在这片土地上,人们已经拥有非凡的想象力和精湛的冶炼铸造术,在他们周围的山脉河流中,蕴含着丰富的金属矿藏。这些人用青铜铸出自己看到的和想象中的一切,并赋予它们神性的色彩和理想的光晕。

  “三星堆”遗存中另一个让世界震惊的是出土的大量金器,它们的数量、形制和器物的体积在中国相同时期的考古史上绝无仅有。

  公元前3000年时埃及国王陵墓里面的金面具和金杖,是古埃及神权和王权的最高体现。“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金器与之极其相似。

  金手杖上含义诡秘的图案,可能同样代表着宗教和神权。

  金面罩使青铜像更加肃穆和高贵。

  世界范围内的研究者们对早期国家的界定包含着一个重要因素,即政治和宗教双重身份领袖的出现。而在三星堆,除了文化来源的谜团,这些器物本身就印证着长江上游那个文明古国的存在。然而,最初的古蜀国人究竟来自何方?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形象和命运?

  刘少匆是一名编剧,从小生长在三星堆旁,在他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上爆出的惊天秘密,使他对自己的家族和血统产生了种种挥之不去的联想和情结。

  在刘少匆所供职的剧院中,他看到了现实中的“纵目”人。这些人在特定的时空中将自己的形象强调夸张成想象中的各种人物,也包括鬼神。这是源于当地的一种古老戏剧——川剧。

  此外,还有来自于地域、历史和民俗的形象联想。这当中,也许就包含着真相。

  古老的巫术仪式在今天岷江上游的羌寨中依然存在。巫师们戴着各种头饰和面饰唱经,唱经的内容正是羌族人的创世史诗,学者们从中发现与古蜀历史的惊人吻合之处。

  按照史籍的记录,远古蜀国共有5代国王:蚕丛、百灌、鱼凫、杜宇、开明。蚕丛氏兴起于蜀山,也就是今天的岷山。刘少匆认为在现存的属于氐羌族系后代的藏人、羌人和彝人中能找到与“三星堆”面具形象相关的蛛丝马迹。他的脑中浮现出从青铜面具到古羌人后裔,再从古羌人、古蜀人回到青铜面具之间若隐若现的逻辑。

  段渝(历史学家):从地理环境、文献记载和考古资料来看,岷江上游这块,“蚕丛氏”的先民是羌族,这一点应该是毫无疑问的。

  在距离“三星堆”博物馆富于现代色彩的建筑物咫尺之遥的鸭子河中,古老的图画仍然保留至今。

  每年的夏季,周边的渔人都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在河中捕鱼。这种捕鱼的水禽被当地人称为“鱼老鸹”,因为它全身乌黑,目光如电,又被称为“乌鬼”。

  在博物馆中,人们看到了大量长着“乌鬼”一样长喙的青铜鸟的形象,它们在“三星堆”的古国中如此密集地出现,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些鸟的形象被专家认为与古蜀国第三代君王鱼凫氏关系密切。在他们看来,古文献中“鱼凫”的字面含义,就是今天用于捕鱼的“乌鬼”。鱼凫氏与蚕丛氏一样,都是来自岷江流域的部族,鱼凫或许是蚕丛的分支,他们早期可能在岷江与平原的交汇处渔猎,之后进入平原的大片湖沼进行捕捞。在泛神的远古,与生活密切相关的鱼凫鸟,成为他们重要的神氏之一。

  对古蜀最后王朝的研究,在20世纪已取得成果。开明王朝的时代,相当于历史上的春秋战国时期,2000年,从成都市中心出土的“开明”王朝王族船棺葬群,为这个王朝的历史划上了较为完整的句号。

  然而,在“三星堆”器物与“开明”王朝的器物间,专家们找不到内容和形式上的承接关系。他们认为,中间的缺环可能是古蜀王朝第4代中的“杜宇”时代,这就是“三星堆”古国消失后的那段空白吗?

  2001年的春天,在距离广汉“三星堆”遗址40多千米远的成都市郊,一座建筑工程的施工,带出了惊人的秘密。渐渐地,一个埋在地下的巨大王国遗址出现了。根据发掘地点的名称,这里被命名为“金沙”遗址。遗址中不断出土的器物,令发掘者惊叹。这些器物凝固的造型和线条让一段失落的历史渐渐清晰。

  这些总重量达一吨的出土器物,仅仅来自遗址的一角。

  这里的青铜人像与“三星堆”青铜大立人像有着相同的手势,金冠带上的图案与“三星堆”金手杖上的图案极其相似,它们是鱼、鸟和人。

  从金沙遗址中出土的黄金面罩与“三星堆”青铜像上的金面罩风格几近一致。“三星堆”古国中的太阳轮,在这里被另一种形式代替,但它们可能表达着某种相同的精神。最重要的发现,来自一只具有长江下游“良渚文化”风格的玉琮,它使我们相信,远古的长江早已是人类文明的通道。

  金沙遗址与杜宇王朝似乎存在着某种联系,很可能就是古蜀王朝序列中那缺失的一环。

  这些来自远古的神圣器物,仍被供奉在庙堂般的博物馆中。后人为它们所在的时代做出定义:3000到4000年前,这里有中国长江流域唯一的文明古国和青铜盛世。几百年后,长江中、下游才进入真正的古代城市文明。正如学者所言:“如果没有对巴蜀文化的深入研究,便不能构成中国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完整图景。”

  金沙流韵,千年岁月,所带给人们的惊喜和震撼,尚不限于此。这里浮现出古蜀文明最初的脉络,也复原出神秘的蜀道上,那些更为遥远的身影。

  在三星堆和金沙遗址的发掘中,大量风格奇特的青铜器,和有着古埃及风格的黄金权杖,让人充满想象。数量巨大的象牙和来自印度洋的海贝,透露出温情有趣的生活和古蜀人范围广泛的商贸活动。

  1993年,奥地利考古学家在一具古埃及女性木乃伊头发中,发现了一块产自蜀地的丝绸。它被确认产自周围高山环峙的四川盆地,年代正相当于古蜀王朝时期。

  原来,他们早就已经行走在崇山峻岭之间,脚步虽然异常艰辛,却已经绵延至西亚、中亚和埃及。古蜀文明与美索不达米亚文明、埃及文明,早在3000年前,就实现了它们的相遇。

  在今天四川省广元市的明月峡,仍有一段保存完好的前秦古栈道。在远古的青铜岁月,悬崖峭壁上的桩孔,只能依靠人工用金属来开凿。

  漫长的古道,延续着文明,也烙印出一种独特的精神气质。

  这是一件陈列在联合国总部的雕塑,一条铁路在崇山峻岭之间穿越。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铁路,联合国将这条铁路和美国的登月、苏联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一起并列为人类20世纪的三项伟大杰作。它就是成昆铁路。

  它是人类铁路史上最艰巨的工程,全线修建各种桥梁991座,隧道427座,平均每1.7公里就有1座桥,每2.5公里就有1条隧道。这一个个数据,将最初的不可能,变成了现实。

  如今,最新的数字给未来带来了无限的空间,建设中的成昆高铁,成为南向出川最重要、最快捷的通道。通车后,从成都到昆明仅仅需要3个小时。

  3000年前,蜀地先民突破高山、跨越幽谷,将四川盆地和外界艰难地连在了一起;3000年后,一个将四川与世界相融合的水陆空立体交通网络,将蜀道变成了通途。

  已不再是蜀道上的马蹄声声,不再是盘山小路的辙印深深……千年蜀道,完成了从古至今的嬗变,裹挟着天府之国的历史与文明,带来了全新的想象、全新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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