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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评论

 置身于宁静 2018-09-25
《多多诗论,兼论当代中国大陆诗歌》(节选)
文:吴季

一:在八十年代开始活跃的诗人,大概都有一段非常甜美﹑珍贵的记忆:全场爆满的朗诵会,办诗刊,刻油印小册子,诗人之间热情的通信和交往,通宵谈诗的集会……然而一进入九十年代,这种气氛就荡然无存了。九十年代初当我开始学习写作,已觉得写作与社会无关,与他人无关,甚至决然地说:“能够欣赏诗歌的人有多少,换言之,整个社会的文化程度如何,这更多的是社会的事情。”久而久之,在我的意念中,好象从事写作的人本来就该这样,在寂寞中跋涉,偶尔碰上一两个知音,就是一种意外和惊喜,全然忘记了诗歌艺术在不久前曾有过一段大出风头的好时光,承担过社会良知和责任。直到读了考德威尔的论着《幻象与现实》:“诗人是作家中最富于技巧的。他的艺术要求任何艺术家具有最高度的技术才能;而在发达的资本主义社会,这种技术才正是绝大多数人民所不需要的……诗人成爲一个‘高级趣味的人’……他开始把技术才能同社会功用对立起来,把‘艺术’同‘生活’对立起来。技术工作者的特殊形式的商品拜物教是‘技术拜物教’,技术现在似乎成爲与社会价值相对立的一种客观事物。艺术品的价值因而存在于它本身之中并爲它本身而存在了……他(诗人)成爲彻底的镜子里的革命家。而当他过分得意地宣告他终于达到彻底自由时,正是自由完全从他手中溜走的那一刻。”我像当头挨了一个闷棍似地想到:原来让我们多少感到骄傲和自矜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并不只是我们独立思考和自觉选择的结果,更是整个社会环境强加在我们思想上的烙印。
  
二:一位中年诗人,不久前谈到多多,说:“多多是我们当代中国诗人的样榜,因爲他决不妥协。”这是一个公正的﹑确切的评价。知道这一点,才能够理解爲什么当跟他同代的诗人们陷入沉默,跟他一样出了国的诗人们无以爲继,而整个大陆诗坛开始变得沈闷堕落的时候,多多却始终在超越自己,保持强劲的创作力,和愈益尖锐的锋芒。   

在这篇文章里,我只着重探讨他于1989-1990年,亦即诗人刚刚到国外时所写的一首诗:《在英格兰》。这不是一首需要作太多阐释的诗,它不期待那种对技巧谨小慎微﹑斤斤计较的分析。凝聚在这首诗中的横扫千军的笔力,是应当通过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在读者内心震荡和回响起来的。对一个已有一定创作或阅读经验的读者来说,这里没有任何费解的,或是遮遮掩掩的东西;而一个对现代诗的晦涩仍然怀有戒心的读者,他也只需要这样一把理解的钥匙:高傲,愤激。   
 
当教堂的尖顶与城市的烟囱沈下地平线后   
英格兰的天空,比情人的低语声还要阴暗   
两个盲人手风琴演奏者,垂首走过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幅暮色般的或是阴天的图景,一段“山雨欲来”的前奏。需要说明的是,在多多风格成熟以后的诗中,像这样的开头是不多的。他大部分的诗,总是从第一句开始便投入战斗,便展开他那“语不惊人誓不休”的语言艺术的冒险,不妨举几例这样的开头:   

“当他敞开遍身朝向大海的窗户/向一万把钢刀碰响的声音投去” (1983)  

“在最远的一朵云下面说话/在光的磁砖的额头上滑行/在四个季节之外闲着“(1983)   

“天亮时刻播种/我们彼此的痛苦/天,爲什么一定要亮?”(1984)   

“雪锹铲平了冬天的额头/树木/我听到你嘹亮的声音”(1985)   
“忧郁的船经过我的双眼/从马眼中我望到整个大海”(1985)  
 
在后来的诗中,多多还是经常如此:  

“教我怎样只被她的上唇吻到时/疯人正用马长在两侧的眼睛观察夜空”(1997)  

“以失望爲夜莺,就得在象牙的回声里歌唱了/只是不能问,要唱多久才能变爲蝴蝶”(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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