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社:本意是土神,不过从这段对话来看当指社主,也就是为土神立的木制牌位;宰我:姓宰名予字子我,孔子的学生。
鲁哀公问宰我土神的牌位用什么木头做更合适些,宰我回答说:夏朝用松木做,殷代改用柏木,周代又用栗木做,其含义就是要让老百姓战栗害怕。孔子听说了这件事,就说:做完的事就不要再去议论了,正在做的事就不要再劝阻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追究了。
宰我回答鲁哀公的提问,本身很简单也很正常,夏朝用松木,殷代用柏木,周代用栗木,这是历史事实。但让孔子不满意的地方在于宰我告诉鲁哀公说,周代使用栗木的意思就是要让老百姓敬畏、害怕、战栗。
宰我的分析也许是牵强附会,也许讲出了问题的实质,但孔子认为把这样的事情挑明了不好。因为世间有很多事情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尤其是当政者的很多做法往往具有某种象征意义,讲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孔子不能直接批评宰我的做法,就选择发表议论的形式,原则性地说:那些早已做过的事情就不要议论了,正在做的事情不要去劝阻,总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追究起来有什么意义呢?还是既往不咎的好。
后人从这段文字中,记住了孔夫子的一个观点和态度,那就是“既往不咎”。人们对犯错误者批评教育之后,总希望他能汲取教训、改正错误、振奋精神,希望他有新的进步,而不是揪住辫子不放,一棍子把人打死。所以需要人们有宽容、接纳、积极、向前看的态度。这样的“既往不咎”是正确的,符合孔子的思想。但是,是否所有过去的都让它过去而不说、不论、不究呢,似乎也不对。这和孔子提倡的“内省”、“温故而知新”的主张也不一致。
那么,孔子为什么主张“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呢。
首先,理解这一观点不能脱离开当时的背景。这段文字记载的历史事实向我们传达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孔子作为老师,不能容忍学生轻易诋毁他精神世界的偶像,他要极力维护周天子的权威和圣洁。因为一旦人们要说、要议论、要追究,就有可能影响周天子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也会影响到孔子思想主张的传播。所以他针对宰我的做法讲出既往不咎的话来。
其次,这一观点与孔子强调的道德修炼中“谨言”的要求相一致。孔子不是完全反对人们对既成事实的议论、评说,而是反对不负责任的议论、评说,反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议论、评说,反对自以为是、想当然的议论、评说,反对人身攻击、诬蔑诋毁式的议论、评说。孔子提倡有理有据实事求是的议论评说,例如他关于管仲是否节俭、知礼的评说就很有说服力。
今天,正确理解“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的含义,对于我们仍然有很强的针对性。凡是做过的事,都有必要总结、评价,为的是发扬成绩,纠正错误,把今后的事情做得更好。如果只是议论,当事后诸葛亮,做些雨后送伞的事,更有幸灾乐祸者发表一些挖苦嘲讽的言论,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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