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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勃舒 那些年 那些人 那些事

 昵称40044036 2018-10-08




刘勃舒 那些年 那些人 那些事

整理编缉_《当代国画》

文章来源_网络




北二环护城河内的水轻轻流淌,仿佛岁月——薄冰融化着,柳絮飘飞了,波光中印着夏日的烈焰粼粼,树叶黄了落了被风吹起了——然后,又飘雪了,然后薄冰又融化了,春天又来了——那就是岁月。


刘勃舒常常站在自家窗台上看窗外的护城河水悠悠流过。他是否在水波潋滟中想起了自己趟过的那些生活?这位精神矍铄的老先生,今年已经八十岁了——路过了那么多的岁月,经过那么多人的人生,也走过那么多的历史时刻,回忆的行囊大约满满当当的吧。


嗨,他摆摆手,嗬嗬地笑着,有的事情啊,细节还真记不得了。——潇洒地甩着头发,双手在背后反剪着,一如年轻时的模样,转身踱步进屋,走到画案前,豪兴大发,挥毫笔墨,一匹昂扬奔腾的马跃然纸上,画毕,老爷子眯着眼,端详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颔首微笑:瞧,刘勃舒画得还不错嘛!然后,兴致勃勃地燃着一根烟,继续踱回到窗前,面对着楼下蜿蜒而过的护城河水吞云吐雾了。


他的过往有大片回忆的仓库,当然,有的也未必收入其中;他的未来还有很多可期的风景,尽管有的他也不怎么在乎;他还是那个刘勃舒,有才,有趣,有烦忧,有快乐,喜怒现于脸上,不伤害他人,也不委屈自己,真性情的老头儿。


 刘勃舒 独马



与徐悲鸿的师生情谊


“在学校里,他有一个可爱的外号:小鬼。”85岁高龄的杨之光回忆起初入学时的刘勃舒,笑声霍霍。1950年,15岁的刘勃舒成为中央美术学院年龄最小的一名学生,“记得那时候,他常去徐悲鸿老师家,虽然他年龄小,但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小鬼’这个外号里,有对他年龄小的调侃,也有对他聪明伶俐的爱护在里面。”杨之光回忆着他们的青葱岁月,六十余年的光阴如箭矢般飞来。


刘勃舒与徐悲鸿之间因信结缘的师生情谊,早已成为艺坛一段佳话,广为颂传。12岁小男孩炙热的艺术梦想通过一封信传递到大艺术家那里,并得到了最珍贵的鼓励与呵护。15岁的江西少年刘勃舒独自站在徐悲鸿的家门口忐忑地敲响门铃,也敲开了自己的艺术之门。徐悲鸿与刘勃舒,中国近代美术史上两个重量级人物,便在那一刻有了交集与传承。


“每逢周末,徐老师都会让我去他家里,去吃一顿好吃的,廖师母的厨艺很好。”氤氲的烟云顺着手指袅袅上升,回忆如潮水漫上刘勃舒的心头。丰盛的午餐之后,必是徐老师认真查看他作业的时候,徐老师嘱咐他带上一周所有的习作,一张张为其点评。少年刘勃舒在恩师的教诲下,绘技突飞猛进。而更让他受益终身的是,老师从艺的严谨与认真。


“要画够三千张速写……”


“要以真马为师,了解马的习性,熟悉马的运动规律……”


“要有自己的风格……”


徐悲鸿谆谆教导,至今仿若还在耳边。徐先生英年早逝,余音袅袅铭记心间,经年努力,终有大成,未负先生期许。


刘勃舒 黑马(一)


著名油画家詹建俊与刘勃舒同年上学,又一起分往国画专业学习,他印象中的“小鬼”刘勃舒风趣,幽默,随性,好玩。还有重要的一点是:对艺术有发自内心的热爱。“第一年不分专业,董希文给大家教素描,他年龄小,最初基础不是很好,但是悟性强,很快成为班里素描的佼佼者。”詹建俊说,“第二年分专业,我和汪志杰、刘勃舒分到国画专业学习,当时叫彩墨画系。蒋兆和教我们用毛笔水墨作人物写生,还有老师教我们花鸟画。系统地学习了国画技能。”1953年,刘勃舒以优异成绩美专毕业,考入中国美院研究生班。依旧与詹建俊是同学。


1954年春天,中央美术学院和华东分院组成“敦煌艺术考察团”,由叶浅予先生带队西北考察,刘勃舒和詹建俊分到了一组。“那时,敦煌壁画还都开放,我们在里面观赏临摹,自由自在,很是痛快。”他们在敦煌的大美天地游弋,感受着艺术中线条勾连,色彩晕染里蕴含的宗教信仰与灵魂图腾,几个月的敦煌之行,刘勃舒与同伴们对中国传统绘画技艺与艺术传承都有了深刻的感受。


敦煌风沙大,物资也并不丰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己生火做饭,倒也自得其乐。“有一天傍晚,我们几个结束了一天的临摹,想要结伴放松一下,就在敦煌附近闲逛,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军事禁区处,‘咔哒’一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手持冲锋枪,向我们瞄准:站住!我们瞬间呆住,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双手高举,做投降状,算是化解了危机。”刘勃舒的描述充满画面感,风沙大漠苍茫背景下,误闯军事禁区的美院学生们被年轻的士兵持枪威胁最终又化险为夷,真有点美国西部片的风情。


詹建俊的脑海中记得的另外一个趣事是,“刘勃舒很爱玩儿,他总会在漫漫长天枯燥的日子中寻找到一点乐趣,有一次,天很晚了,我们都休息了,他从外面回来,兴高采烈地捧着几个鸟蛋回来了,原来他去附近玩儿,看到树上有鸟窝,就爬上去掏了鸟蛋回来,跟得了宝似的。”那时的刘勃舒,虽然已经是中央美院的研究生了,但终究不过十九岁,还是童心未泯的大男孩。


刘勃舒  黑马(二)


“其实,他一直就像一个大男孩。”何韵兰如此评价着她丈夫,语气中,有娇嗔,有欣悦,也有宽容。他与她,相遇在彼此最好的年华,中央美院的琴房内,刘勃舒弹琴,何韵兰跟随音乐翩翩起舞,窗外皎皎月辉见证着这对年轻人的爱情。彼时,何韵兰是中央美院的校花,追求者众,她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他有些羞涩,会脸红。”就这样被打动。


“刘勃舒很爱抽烟,他太太不想让他抽,抽烟对身体不好嘛。可是他烟瘾又很大,想要过过烟瘾时,就会来我家,我们一起抽几根。”詹建俊和刘勃舒毕业后都留校任教,住在著名的王府井68号院,比邻而居数十年。“我们两家离得很近,刘勃舒常会过来玩儿,有一次,我俩正坐在一起吞云吐雾呢,何韵兰过来叫他回家吃饭,刘勃舒一看他太太进屋了,迅速地把烟头掐灭,攥在手心里,‘你们抽烟了?’刘太太笑眯眯地问。‘没,没有,我们聊事儿呢,没空抽烟。’刘勃舒吸吸鼻子,狭促地冲我笑一笑,跟着太太回家吃饭了。”


“在生活中,他是蛮讲究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穿衣服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特别整洁,也很少见褶皱,很有绅士的派头。”詹建俊回忆着,“即便是在物资匮乏的六七十年代,他也穿戴得体,对待自己一点也不马虎。”老先生对生活细节的讲究一直未曾改变过,如今去他家里,还能看到由他亲自挑选的家装饰品,从墙壁充满异域风情的挂件到木桌上的桌布,都有他参与的痕迹——古朴,简约,充满着文艺范儿。



“有求必应”

“一画难求”


刘勃舒师出名门,艺术体系完整,在人物素描,写生风景,以及画马画鸡方面等都有深厚造诣。世人皆知他是画马高手,在画马方面,他深悟徐悲鸿艺术中的严谨与凝重,却又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真正做到了老师徐悲鸿所寄予他的厚望:不落窠臼,画出自己的风格。


刘勃舒的作品线条遒劲,墨韵生动,意境奔放,他笔下的马潇洒,奔放,雄健,自由,高贵。洋溢着一股“天地悠悠任尔行”的无拘无束,写意十足。从12岁临摹徐悲鸿的骏马到绘出完全属于自己风格的奔马,刘勃舒在艺术探索之旅中从未有过停歇。


“年轻时为了画马,常常住马棚,半夜里观察马的咀嚼姿态与睡眠姿势。”刘勃舒想起曾经住在马厮里的生活,笑容浮现在脸上,“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线条优美,又很高贵,看着它的眼睛,似乎能和你对话。”画马的人爱马,白天,在内蒙的草原牧场,刘勃舒骑着马,跟着马群在蓝天白云间晃荡,时而策马奔腾,时而信马由缰,在马背上感受着自然万物赋予的灵性与自由。


 刘勃舒  黑马(三)


“马的感情很敏感,它能最直接地感受到身边的人对他是友善的还是有敌意的。”刘勃舒很懂得马,“你如果尊重它,爱它,它会很乐意和你做朋友,马是忠诚的动物,相反,如果你惧怕,它也会不屑,如果你带着挑衅敌意去它身边,它会用它的方式去反抗。它能读懂人的情绪。”


不管走到哪里,刘勃舒与马都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他信任马,马用忠诚回报他给予的信任,马儿带着他,在内蒙的木兰围场优哉游哉,在新疆的昭苏大草原上奔驰,在一程又一程的旅行中,他仿佛走入马的精神世界,触摸到了马儿那自由,高贵,丰富的灵魂。他笔下的马也因此有了血肉,有了精神,有了那股子只有刘勃舒才有的精神气儿。他笔下的马每一匹都有着自己的属性,他赋予了它们以生命。是属于刘勃舒的,独一无二的。


也因此,他笔下的马儿总是大受欢迎。刘勃舒的马儿,在画界,有着“有求必应”和“一画难求”两种截然不同的评价。


刘勃舒送画儿,完全是个谜,常人完全无法弄清他的脾性。多年前,就有朋友曾经这样评价过他。他卖画,同样也关乎心情,有人看顺眼了,送一幅大画不是问题,有人看得不顺眼了,拎着钱袋子来得人也会当众将人赶走。


这其中的故事,有的令人热泪盈眶,有的让人啼笑皆非。


——有人慕名远道而来看望他,送他一袋小米,他欣然提笔赠画一幅。


——有人带了几件文物古陶前来拜访,想用手中的古陶换一幅画儿,他津津有味地把玩古陶一番后,将古陶还给来者:“这些文物太珍贵了,你拿走吧。”画也不画了。


——有偏远山区的地方邮寄来一封信,信中是一个患病女孩绝望的求助,想要一幅刘老的马,刘勃舒收到信后,二话不说,展开笔墨就画,画好了贴上邮票就寄出去了,这类求助的信刘勃舒基本来者不拒,老先生想得简单,一幅画如果能解别人燃眉之急,何乐而不为呢?后来,直到家人认真仔细地查阅信中的地址和求助人的信息,确认对方是骗子,他才悻悻放弃。被骗的画何止这类弱者求助的信呢?还有打着刘氏宗谱、某某慈善基金等各种机构的索画信札,他看后也常会拿起笔为他们挥毫。在他那里,没有防范之心,更不会用恶意来揣度这个社会。不设防,不世故,以一颗最简单本原的心去面对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尽管偶有受骗的经历,却丝毫不减赤诚之心。


而在很多卖家那里,刘勃舒的画儿又常常是一画难求。


——中国画院原办公室主任邱易琴曾经有过一次亲身经历:有一次,一个西装革履的企业家精神抖擞地来到中国画院办公室,要求拜访刘勃舒,彼时,刘勃舒正在画院的画室挥毫作画,企业家兴致勃勃地敲门而入。过了半响,邱姐姐只听得内屋刘勃舒一声断喝:“你给我出去,我的画不卖给你!”少顷,邱易琴看到那位原来还精神抖擞的企业家瞬间如斗败的公鸡一样灰溜溜从画室内出来了。刘勃舒卖画,钱不是第一位的,他更看重的是买家素质,看买家是不是懂画儿。所谓高山流水觅知音,刘勃舒的马儿也需要找到一个懂得它的知己,他才放心地把它交托出去。


刘勃舒 骏马图


他有一个小本儿,里面会记录着他的画的去向,如果有人要来求画,他一般会先问用途何在,如果来者诚恳地说是送礼,他会很认真地打开自己的小本,看一眼,如果这个未来收礼的人已经有过他的画儿,他会很明确地告诉对方:“别买了,他已经有我的画儿了。”


——这样拒绝卖家的故事,刘勃舒的太太何韵兰见得更多。有人拖熟人介绍拎着钱袋子直奔刘勃舒门口求画儿,豪气地要多求几幅,“要这样的,”来者指着墙上刘老的画叙述着他理想中的马儿,压根没有看到已经面露不悦的刘勃舒,“你走,你走,”刘勃舒“哗啦”一把推开椅子,怒声站起,冲买家做撵人状,“我刘勃舒不是马贩子,我的马不会批量生产,你走,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完全不顾及来者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更不在意站在中间位置的熟人的面子。“就这样的脾气,完全随心性出发,不会给人留面子,为此得罪过不少人。”何韵兰无奈摇摇头,“但这就是刘勃舒,如果没有这样的个性,他恐怕也画不出那么有个性的作品了。”又释然地笑,几十年的夫妻,见得多了,她最了解他。


近年来,中国艺术品市场正在进入一个狂欢时代,热闹纷呈,你方唱罢我登场,刘勃舒却依旧安静坚守书斋,仿佛与外界的喧嚣无关。一个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便步入中央美院,受徐悲鸿特别青睐的学子,之后又先后担任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中国画院院长等要职,一直活跃在中国美术最核心的圈子的他,不可能不熟知这其中的游戏规则与市场行情,但他却一直不屑参与其中,他或许比谁都明了:有多少浮华,就有多少虚妄;有多少绚丽,就有多少暗淡;有多少喧嚣,就有多少寂寞,……如水流逝的滔滔光阴,会洗尽一切铅华。艺术家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不是拍卖行里的数据,不是前呼后拥的场面,更不是银行里的存款。能与岁月唯一共行的,唯有艺术品本身。


刘勃舒无比坚信这一点。所以,“自在 坚守”成为他与妻子何韵兰的艺术标签。


刘勃舒 双马



很多画家的伯乐


刘勃舒善于画马,自己是徐悲鸿发现的千里马,同时,他也是伯乐。


千里马与伯乐,伯乐与千里马,是否也是他承继恩师徐悲鸿的情感延续呢?亦或许是他在向恩师徐悲鸿的致敬?更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要推介优秀艺术家,让更多年轻人得到学习的机会,保护着每一个有可能成为艺术家的梦想火种,呵护着稍纵即逝的艺术灵感?因他知道,艺术之路漫长而艰难,在成功之前需要付出极大的心力去支撑漫漫长路孤独,而他愿意做那条崎岖道路中的一根拐杖,支撑他们前行;他也知道,中国的艺术传承与繁盛,需要更多有实力有想法的年轻人参与其中,中国文化太需要薪火相传,他愿意做其中一个点灯人,不见得会照亮全程,但那光,会为暗夜前行的人竖一个路标或灯塔,燃起年轻人的信心与热力。


他发现和帮助的青年艺术家很多。


在刘勃舒的家中,珍藏着几封来信,信是江苏扬州日报某个美术编辑写来的,向他讨教中国水墨绘画的问题种种,并随信附了一张自己的画马速写。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彼时,刘勃舒在筹建中国画院事宜,正是处于行政事务的最高峰,同时也是艺术家创作的收获期,但刘勃舒还是认真地给来者回了信,并用袖珍小楷在信纸上详细分解着一匹马的绘画,一如当年徐悲鸿给他的回信。或者,在他深夜复信之时,脑海中也或许会浮现出恩师给他回信的模样吧。惜才爱才之心殷殷,他与恩师相同。


著名画家王树忠,一直深深记得刘勃舒给予他从艺道路上的支持与帮助。王树忠自幼爱好绘画,十六岁入伍参军,在军队艰苦训练之余,不忘绘画。1989年去北京画院研修班学习,在毕业展上,他的画被前来参观的刘勃舒一眼看中,他兴趣盎然地一张张看过去,为研修班有此人才由衷高兴。年轻的王树忠怎么也没想到,刘勃舒院长的欣赏,让他竟然有机缘获得在中国画研究院开个展的机会——在刘勃舒的全力支持下,1990年,王树忠个展开幕,并召开了规模盛大的王树忠画展研讨会,那一年,王树忠不过22岁,在此之前,是名不见经传的军旅画家,而在个展与研讨会结束之后,王树忠已经成为京城画界的传奇人物。“当时,来中国画院研修班上学时,从来没想到能与刘院长有交集,在我们学员眼中,刘院长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窗外纷扬着夏天的雨,王树忠坐在画室内感慨着,“如果当时没有刘院长的鼎力支持,我的艺术道路不会走得这样顺。”画展结束了,王树忠与刘勃舒的师生情谊开始了,“在我画画时,刘老师常常教导我,笔墨,结构,浓淡,线的力度等等,他看得仔细又认真。”印在王树忠脑海中还有几件小事情,王树忠专业去公安报上班,刘勃舒特意送他去新单位,并与王树忠的新领导吃饭,这让王树忠大为感动,“刘老师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新单位推荐我……”刘勃舒爱护学生情感之切,可见一斑。


刘勃舒 雄姿


“有一年,我的父亲生病,我要赶回山东老家探病,刘老师特意把我叫到他身边,询问我,‘家里有什么困难没?需要帮助的尽管说话。’并画了三张画让我带回老家,以备不时之需。”


“2012年,我的画展在山东开幕,是在冬天,刘老师年事已高,他能去吗?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他爽快地答应了,还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因为刘老师的到来,画展的社会效应特别好。一想到他冒着风雪,步履蹒跚,坐着火车为我加油,心里就特别感动。”


……


“我出了一本画册,是向刘老师致敬的。”王树忠手持画册,“我会亲自送给他,请他指正。”这是一世的师生情。


类似于此,助力青年画家办展览,开研讨会,不遗余力向外界推介,不知道有多少青年艺术家为此受益,比如童和平,比如姚伯奇,比如李冰奇等等……那些深处逆境却依旧不放弃艺术梦想的年轻人,仿佛在峭立的悬崖边孤独地攀爬,刘勃舒在关键时期的援手,拉他们走上艺路的坦途。


在美术史上,刘勃舒作为伯乐,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刘勃舒发现并大力推介已去世的画家李伯安的故事。


“李伯安现象”成为世纪之交时画坛的热点关注。离不开刘勃舒的助推。李伯安是河南某出版社一位美术编辑,潜心创作,寂寂无名,耗数年精力创作巨幅人物画卷《走出巴颜喀拉》,呕心沥血,最后累倒在未竟的画作旁,再未醒来。李伯安其人其画,当时并不为人所了解。其作品的历史性与艺术性也被人所忽略。一个偶然的机会,刘勃舒听闻此事,特意赶去观赏李伯安的遗作,站在这巨幅人物画卷前,刘勃舒震撼了——不仅仅为这幅长达121.5米的恢宏巨制,更由衷为画家不计名利,深沉激越的创作激情而感怀。


让世人认识李伯安,让《走出巴颜喀拉》的艺术性得到历史的认可,让纯粹崇高献身艺术的精神鼓励当下……种种思绪涌动,刘勃舒开始为李伯安的艺术呐喊高呼。经过那段历史的人还记得,当年,他多方奔走,促成李伯安遗作在中国美术馆的顺利展出。在画展开幕那一天,他史无前例地站在画作前长达四个多小时,向前来参观的人介绍李伯安的作品艺术成就。


刘勃舒 暖风


“大师就在我们面前,李伯安就是现在的大师!有谁还能在被金钱玷污了的现在像他那样忍受孤独和寂寞,十年来蘸着自己的汗水和心血创作这样惊天动地震撼人心的鸿篇巨制?又有谁能像他一样在默默无闻和贫困交加中一步一个脚印,不停息地攀登,终于达到了至高至上、惊神鬼的艺术境界?!这么伟大恢弘的作品的作者不是大师,谁还称得上大师?”刘勃舒评价李伯安这段激越的话语中,有对李伯安深深的敬意,也是自己的艺术观。



身影嵌在美术史上


食指与中指之间总是夹着烟;头发基本上是时尚的三七分,常常有一缕不听话地在风中峭立着;一直都是那样消瘦;走路时有时像一阵风旋过去,有时又慢吞吞,全凭心情;端着酒杯,喝到尽兴处,可以引吭高歌,像魏晋时期的名士,遇到话不投机的人,可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完全不顾忌他人……高兴时,手舞足蹈,像个孩子,深沉时,背影静立又如雕塑。情绪频道之间转换几无章法可循,也不用循,他的个性就如同他笔下的马一样,随性,洒脱,自在,是写意十足的人生。有时会有不易觉察高贵的傲气,有时又会有一些孩童般的憨与顽皮——他从不委屈自己,他活得很真。


这样一位老先生,就这样,一步步走入了中国美术史的进程中。他的名字与徐悲鸿,蒋兆和,叶浅予,李可染,吴作人等这些大家们链接在一起,在中央美院任职副院长,参与中国画研究院筹建,亲历中国画研究院从一株小苗成为一棵参天巨擎的整个过程,并且,自己就是里面辛勤的园丁。


刘勃舒  岁月如歌


“他为中国画研究院做了大量的工作,”曾经做了刘勃舒十年院长助理的舒建新毫不吝惜赞扬的词语:“中国美术史上,刘勃舒是绕不开的一个标志性存在,中国画研究院的发展进程中,刘勃舒是功臣。”


舒建新太有感慨了,因他亲见刘勃舒为画院发展的殚精竭虑,“他最好的创作年华是在中国画院当领导的时候,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关于中国画的各种声讨不绝于耳,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画院还能不能走下去,如何走下去?刘老师从全局出发,组织一个又一个研讨会,让中国画走出去,探讨中国水墨的重要性,做了大量工作。”


当代中国画面临的挑战研讨会、中国画创作讨论会、系列中国画优秀作品展研讨会,中国水墨发展等等学术性极高的讨论极大地凝聚着画家们,也增强着他们的信心……中国画院不再拘泥于北京,而是将影响力辐射到全国和海外,刘勃舒带领着中国画院走出了一条与社会紧密结合的路子,探索出了与新的社会体系相应的画院体制。中国画研究院摆脱了面临被改革掉的尴尬局面。


“刘老师在里面做了大量工作,为了各地学术性强的研讨会能够顺利进行,为了筹集资金,他不知画了多少画。可以这么说,他最好的创作年华,都给了中国画研究院的发展。”舒建新说:“他没有私心。”


为了中国画院在全国的影响力,舒建新常常跟着刘勃舒去各地出差,也见识了刘老感性的一面,为了活跃活动气氛,他往往会第一个站出来拿自己打趣,调动气氛;有时也自告奋勇,客串一把主持人,比如,在某次活动中,他主动上台和香港著名当家花旦吴小莉“联袂”主持,多年后回忆起来会调皮地笑笑,嗨,那次,其实有点“欺负”小莉……


住在办公室是常事,加班加点的时候,他会和舒建新围着一个小小火炉,喝点小酒,继续讨论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聊得兴致时,会彻夜不眠。第二天,继续精神抖擞地工作。两个人也有偶尔闹矛盾的时候,有一次,他们都喝了点小酒,为着一个观点不合,两人吵得不亦乐乎。围观的人傻了:舒建新这下要倒霉了,领导要给他小鞋穿了。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二人相视而笑,昨夜的不快与争论,早就随风而逝。“他不计较个人恩怨,更不会为个人私利去做事。他心里装得是中国整个美术发展走向,中国画院的事情。”这是中国画院很多同事对他的评价。


 刘勃舒 游伴


所以,他会拿出自己的作品去为画院筹款,所以,他会不遗余力推介推广年轻艺术家,为得是中国美术整体的繁盛;所以,他会为大型活动“三峡刻石纪游”奔波劳累,不顾高龄,登高攀岩,不慎滚落受伤;所以,他会在非典期间,振臂呼吁中国画院以及各地画院一起为白衣天使们奉献一份爱心……


对于名利,他未必会认真,他更在意的是与人相处的真情;对于位置,他未必眷恋,他只是想要更多地做一些事;在外部世界与内心世界的两个维度中,他当然地更注重后者。所以,他可以在刻板,沉闷的官场中,演绎出有一些活泼,有一些色彩的不同。如同电源的两极,有的地方并不兼容,为此,他宁愿被人误解也不愿意改变自己的个性。一如他笔下写意十足的马:天地悠悠任我行。他或许也会感谢艺术的,因为在艺术这片天地中,他的才气让他不羁的个性有了一片自由驰骋的草原和天空,可以一生不受拘束,自由自在前行。


那些年,过往的人,过往的事,那些开心的,郁闷的,高峰的,低谷的,所有的统统,都如同一阵风,在他策马挥鞭前奔的时候,早已被鬃羽拨开,劈风前行。他的前方,有草原,有天空,有大地。


一切不过如此。


他只需痛快地策马前行。


整理编缉_夕月慕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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