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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拳(大成拳)名家张树新先生答本刊记者问(二十六)

 畏首畏尾畏首畏 2018-10-09

导语

在中国传统武术体系里,各武术门派都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但有一种中国传统武术,它的表现形式独一无二,因为它没有套路,这就是意拳(大成拳)。作为意拳(大成拳)的第三代传人的张树新先生至今已有40年的武学习练与研究。此答本刊记者问通过张树新先生的讲述来带大家来领略拳里与拳外的一些事。


记者|本刊记者

受访者|张树新先生

编写|张瀚川


意拳(大成拳)名家张树新先生练习降龙桩


Q1

本刊记者:

您能谈一下站桩的意义吗?

张树新先生:

前一段时间我与弟子们在微信中分享了站桩的意义,其中我弟子程鸣、杨肇斌、梁朝阳、田雷、王小根、姜伟、郭藏燃、向江天、樊荣、郑绪昊、贾烈英、姜晶、司建、高英凯、曲博涵、崔施雨等人的一些谈法我很欣赏,现将大家的观点与我的观点进行了汇总与总结,这些观点从每一个侧面来看都有一定的道理,基本上可以回答有关站桩的问题:

1、武术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可以通过站桩来得到,如精神、意感、自然力、速度、力量,站桩功甚至还包含了训练身法、步法、拳法、腿法的基本内容。

2、《道德经》第二十五章中有:“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内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意拳(大成拳)站桩是时空交汇的原点,天地物我的融合,形神意气的修炼,人我心灵的会盟,其实站桩练的就是自然本源的东西。    

3、意拳(大成拳)站桩是武术,是学术,是艺术,是心术,既是炼心的,更是学做人的。在儒家文化中是要养浩然之正气。在佛家文化里是要无所住。在基督教的文化里,是要破碎自我,与过去的旧我告别,是过去已死,新我重生。意拳(大成拳)的站桩功与上述的诸般文化皆有关联,有些还颇为相似,故站桩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破碎自我身体重生”的文化。

4、站桩是所有试力及技击的基础,可以说意拳(大成拳)的一切行动皆是桩的体现,站桩是一种能够让人归零的状态,就是原点的状态,站在原点的好处是更容易体察宇宙万物以及自身的变化,包括虚实,动静及身内身外前后上下左右的变化,感受人体的触觉活力及与大气相呼应得虚空宇宙力的状态。

5、通过站桩可以自身求物,牵挂周身,精神无限放大,内炁与外气充盈,它可以使人体像树一样有根基。树对我们的生命状态可以有多种的启示,树因为有根,且对阳光有追求,对空气有追求,对营养源有追求,即能生生不已。站桩也如此,它可以开发人的潜能,培养精神,通过站桩可以和周围的一些景象产生联系,如大气及远处的山水浮云等,通过与它们的沟通交流,可以把身体中就有的一些东西重新调动起来,调养身心,通畅气血,锻炼筋膜,脱胎换骨的使自身加强提升到新的境界。故站桩除了可以调整身心外,还可以建立对身外的认识,包括对周围环境和宇宙能量的认识,以期望达到与外界环境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使身内外皆达到和谐与统一。

6、站桩为各种假借提供了方便,站桩为母(本),其它为用。从基础上讲站桩是一种间架习惯养成的训练。通过站桩的静与动及意念的松与紧和劲力刚柔交换的训练,可以沉淀和调理身心,修身养性,蓄养精神,体察客观,消除主观用力的旧习惯。站桩因为静到极致且动静相宜,故消耗与补充并存,能使身体的运动坚持长久,增长功力。

7、站桩是一种建立身内与身外各种关系的训练,这也等同于一剂补药,身体缺什么就补什么,诸如筋骨、平衡、对称、劲力传导、精神、呼吸、身法、步法、拳法、间架等等,这剂补药吃什么,什么时候吃,吃多少,怎么吃,完全依据身体的状态而定。从自身的角度讲,站桩也是修心换劲之功,可以使机体产生量变与质变,通过调节身体的各个机能,包括调节身体平衡,使人的精神与体质皆发生变化。其次,站桩也是调整动作的方式,使之能在实战时候保持平衡,重心稳定,更好的为搏击服务。从技击角度讲,通过间架定型及建立矛盾意识,通过养练气息,可以增强力量,意拳(大成拳)的力量非是注血之力(肌肉的笨力),而是意中力,其力包括了各种劲力,诸如:惯性力,离心力,弹簧力,杠杆力,螺旋力,爆炸力等劲力,同时还能建立起遒放与悠扬之力和精神笼罩之力……

8、站桩是一种恢复本能的训练,会使我们身体与拳法姿势产生和谐与统一,包括舒筋松骨与松筋缩骨等的训练,可使身体各关节动作成为一个整体,既是养生之功,也是技击之功。

9、站桩的训练能使我们更精细、全面、从容地认识和调整间架结构,松紧变化,劲力的调动和传导,身内身外的信息交流等等,是看似不动的复杂运动,这是进入意拳(大成拳)领域不可或缺的方法,是登堂入室的途径。站桩是融合矛盾的法门,包括动静、局部与整体、形与意、内与外,也包括人们所谈的精气神的锻炼。站桩有利于与原来的生命状态保持距离,也就是超脱。另外,生命的本质在于开心,心是能量的总开关,站桩时可以通过意念使身体进入到这种有利于身心的良性螺旋互构的状态中。通过站桩可以找到自我,建立新我,放弃旧我,融入虚空与自然之中。站桩的过程也是在对身体原來不良之处进行调整的过程,随着站桩时间的延长,身体不好的状态就会出现,这时就须通过继续的坚持锻炼来解决这些问题,但往往是旧的问题去新的问题生,这就要继续的坚持站桩来不断的解决问题,故它是一个无尽无休的锻炼过程,这也可以理解成是艺无止境。

10、从本质上讲站桩是以时间换空间的运动,在传统武术中,人们常将功夫等同于时间,即不花费时间就不会长功夫,意拳(大成拳)的运动从站桩的训练来讲更是需要时间,在消耗时间的同时,身体的状态则是要占据空间,从身体的间架到精神的释放都是要不断的占据空间,从体内空间到体外空间,对空间的占据是意拳(大成拳)与其他拳种的最大区别。随着练功时间的延长,我们对空间的要求会越来越大,大到欲与天公试比高,但这种境界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达到的,是需要时间的,甚至是需要通过一次次的“过三关”来最终实现,芗老常言:“半时为一关(半个时辰即一小时为一关),一时为二关(一个时辰即二小时为二关),二时为三关(二个时辰即四小时为三关)”,故“过三关”是个时间的概念,形体的扩张继而占据空间则是一个空间的概念,人们只有脚踏实地的一点点的通过时间的积累,最终才能实现对空间的真正占据和把控,这就是以时间换空间的概念。当人修炼到能占据并把控空间后,则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只用精神笼罩就可以降伏对方,同时身体的自身状态也会空灵,实现芗老所说的“不练而自练,不养而自养”,这是武术的高境界。另外,人的间架可以看成是空间的属性,人的运动因为有动程则是一种时间的概念。通过时间即人体的运动,来达到对形体这个空间的训练,人体的运动可慢可快,时间可长可短,在合理运动的情况下,时间越长,下功夫越大,则空间中的人体的体质会越健康、越强大。这也是意拳(大成拳)以时间来换空间的基本概念。

总之,站桩是意拳(大成拳)的训练之本,芗老所说的意拳(大成拳)重精神,重意感,重自然力的修炼等诸般问题,离开了站桩都无从谈起。


Q2

本刊记者:

作为意拳(大成拳)大师王玉芳先生的衣钵传人、清华大学的博士生导师,能谈一下您的收徒标准吗? 

张树新先生:

谈到收徒与拜师,得先从我自己说起,我从1978年开始学习武术,先后经历了众多名家的指点与传授,但越学越困惑,不是名家们的水平不高,而是名家们每人的说法都不一样,甚至是完全相反,也正因为如此,才激发了我一定要寻找到意拳(大成拳)真经的想法,后经窦世明老师引荐,于1996年起追随王玉芳先生学习意拳,最终在王玉芳先生处寻到了意拳(大成拳)的心法,从此也就不再困惑,到2002年终于修成正果,正式被收入师门,被赐名“承芳”并被赐为衣砵传人,同时也成为了王玉芳恩师的义子。 

这么多年走过来,我深知学拳者的艰辛,我希望别人不要再像我一样兜这么一个大圈子。故只要人品好,有悟性,又有毅力,就都可学拳,我现在的徒弟既有世界搏击冠军、武馆教练,又有大学教授、研究员、作家、艺术家,也有出租车司机及农民工、退休工人和自由职业者及大学生、硕士生、博士生,他们大都是经人介绍也有自己直接找过来的。

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教,因为我也是有顾虑的,主要是怕耽误了别人的前程,具体如:

1、有些人已经练的很好了,已形成了自己的思维模式,若再跟我学就要全改,但是学拳容易改拳难,改不好怕反不如从前了。

2、有许多外地的学生想跟我学,但两地距离太远,很难保证能有很多的时间与他们沟通与交流,故也无法保证学习的质量。

3、理论和现实是有距离的,我在文章里说的都是拳理,而不是拳法,拳法的训练大都是从错误入手的,有些训练方法学拳者未必能够认同。

4、我练拳的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养生健身,二是为了能技击,三是为了寻理趣,但与我这三个观点有不同看法的人也不适合于跟我学拳。

16岁时因车祸致重伤,身体近乎崩溃,后通过练意拳(大成拳)完全恢复了健康,并且技成后与人比武从无败绩,现在我已56岁,依旧身捷体健,皆托意拳(大成拳)之福。我练的不是其他各种表象的能去表演的某些绝活儿类的意拳(大成拳),而是为了养生健身与防身自卫及追寻芗老所倡导的“重精神、重意感、重自然力之修炼”,是“先天之功”而非后天之功之意拳(大成拳)。

故学拳者如果认可我上述的这些观点,且双方交流起来也没有什么障碍的话,就可以成为我的徒弟了。


Q3

本刊记者:

您能谈一下技击与文化的关系吗?

张树新先生:

许多人虽然练拳,但不懂技击,因为他们在出拳时没有在身法中体现出敌情意识,这就是我说的练传统拳的通病,即练功与技击脱节,如练传统拳的人皆尽可能的展示自己的爆发力,或者把拳出的超快,或者显示自己的力量超大,几个人推不动,或者显示自己的手臂和腿脚超硬能够断木碎石。但这都跟打人没直接的关系,我曾反复的在说,打人的学问在于控制,在于对角度的认识,在于对距离的认识,在于对节奏的把握,在于胆识,在于同死的决心,在于身法,也在于拳法和腿法,更在于步法,在于火候,在听劲儿化劲儿和借力打力,在于不使力而力自在的自然力,在于借外力,在于平衡与破坏平衡,甚至还在于骗术与招法。这些才是要下功夫练的地方,所以每出一拳都应该考虑为什么,即是在打高个还是打矮个,是在打肥壮的还是在打苗条的,是在打静止的还是打移动的,是打有规律移动的还是无规律移动的,是向前移动的还是向后和左右和忽左忽右移动的,是在打对方合身扑上来的还是拳脚攻上来的,同时,更要考虑自己在准备出击和出击的过程中,对方突然的反击时,自己应如何应对,具体如自己的间架是不是合理,自己的周身是不是有漏洞,用芗老的话说“不求打人中不中,但求己身正不正”等等这些情况的不同,自己出拳的速度,节奏,角度,力度也应相应的不同,这样的练习出拳才会有意义,不仅如此,还要想象面前的对手很强大,如对面的是世界的顶级拳王,甚至是狼虫虎豹,自己应如何出拳和如何控制对方。这些问题,出拳时都要考虑,如果只是在讲拳应如何打,力应如何发,则只是片面之功,其实真正技击的功夫恰恰应研究是拳打不出来时怎么办,力发不出来时怎么办。所有这些都是在检验练拳者会不会打拳的指标。俗语“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故离开了实战的要求,任何拳术的功夫都只能算是绝活儿或叫把式,都与真实的技击格斗无关,都只是吓唬人和骗人及自欺欺人的功夫。

许多人在打拳和搏击时,躬背塌腰,动作猥琐,拳谚:“低头猫腰,学艺不高”。意拳(大成拳)打人时强调身子要拔起来,但为什么许多人会这样猥琐呢,就是因为他们的贪念,既要打人又不想挨揍,才会把自己练成这样。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便宜都让你占尽了。意拳(大成拳)的打人强调以轻换重。就是不怕你来打我,你打我时,我才能正好也能打着你。过去我们常谈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用于意拳(大成拳)则应该是“一不怕残,二不怕死”,别人是比拳,我们是赌命。这样也就不会有这种鸡鸣狗盗的动作,打人动作就都会是堂皇的了。另外,低头猫腰的动作只能是偷袭,其思路是能打着就打,能赚一下就赚一下,意拳(大成拳)则不是这样,意拳(大成拳)有三不打之说,即:“打不着不打,打不重不打,打不死不打”,故它是“非打不死不打”之拳。

再一个就是意拳(大成拳)的控打技术,即控制住了再打,或是打的时候就是已控制住了。因为要控制人,所以要抢上风,要压制着对方打,而不是要低头猫腰的反被对方压制着打。在意拳(大成拳)的技术里,劈拳很重要(可以通过摇辘轳试力、按弹簧试力和拍皮球试力的训练得到劈劲儿),劈拳具有压制性,芗老曾说“任何人经不住我的一拍”,芗老的劈劲儿极高妙,既可以把人给拍趴下,更能把人给拍的蹦起来。使用劈拳就要把自身的身体给领起来,要有俯冲感,要控制空间,控制间架。

意拳(大成拳)有“打实不打虚”之说,对方哪里强就要控制对方哪儿,“见虚不击击实处,要知实处正是虚”(见《大成拳论》),这是意拳(大成拳)独有的辩证法,“打实不打虚”其实就是打间架,控制对方强的地方也是指要打间架,能否控制的了对方的间架,则取决于技击前的诸般训练,包括推手训练,推手中所建立起来的“听”、“拿”、“化”和发力即“打”的水平,对于“控打”来说至关重要。

意拳(大成拳)通过训练,会比普通的传统武术、拳击、自由搏击等搏击术,在对空间、距离、角度的理解上,在意识及身体的协调与速度及拳脚的打法上,会比他们更高明。通过站桩我们对事物的分辨能力会加强,会瞬间发现对方的短长,同时,我们自身的情况却可以通过意念的诱导让对方摸不着头绪,另外,最主要的是别派的武功中寡有精神笼罩的训练方法,故也没有精神笼罩的意识,而且他们的劲力也出尖儿。许多人被西方人的大个头给吓着了,其实他们充其量只是力量大,身法好,出手的速度快而已,但他们的黏点与控打技术不好,甚至没有黏点技术,更没有“化”力,他们拳术的劲力中也没有矛盾,身内身外也没有悠扬相依的整体力。故我们只须稍做一点儿矛盾变化就能克制住他们的速度,利用他们的出尖就可以控制住他的力量。

西洋人所倡导的现代搏击运动,虽然在训练上与实战紧密相连,但他们也有致命的弱点,即擂台的保护性与比赛规则的适应性训练,使职业选手越职业越不会打无规则与无裁判保护的野战。这些职业选手看起来彪悍,其实只是圈养的虎,在精于野战的人眼里,他们就是一群纸老虎。

赢人的前提条件,首先是精神笼罩,其次是矛盾和悠扬的整体力,然后还要有步法、身法、拳法、腿法的速度与打击的力量,也包括技击的经验,但首先是精神的力量。中国武术的训练方法及文化观念与西方人相比,在本质上是不同的,中国著名油画家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王宏剑教授,在谈到文化时,曾有一段非常精辟的论述:“中国文化强调是心理空间,而不仅仅是视觉及实体空间,是以固有的东西,来产生无有的东西,以有法度的方式达到没有法度的结果,以不自由的方式达到无边的自由。”王宏剑教授的观点与意拳(大成拳)的观点是相通的。西洋文化大多追求的是有形的东西,中国传统文化在更高的层面上追求的是无形的东西,一个是形而下,一个是形而上,中国传统文化的文化高度与西洋文化不是在一个层面上。

意拳(大成拳)是文化拳,在大成拳的命名时曾被称为是“夫子拳”,意拳(大成拳)第二代传人中的成功人士都是文化人,如齐执度先生、韩星桥先生、尤彭熙先生、姚宗勋先生、韩嗣煌先生。赵道新先生的文化背景我不知道,但从其对中国传统武术的论术及见解之精辟上来看,其不仅是有文化的而且是有独立思想的人。还有画家李苦禅先生,篆刻家王十川先生,戏剧家李少春先生,这些也都是文化大家。我的恩师义母王玉芳先生从小就酷爱练拳,重武轻文,芗老就特别关注要让她多读书,给她买了大量的书籍,给她找的夫君也是中国著名的文化艺术大家金协中先生(原北京画院副院长,中国著名的工笔重彩画家。是京津画派的代表人物,代表作品有彩绘全本的《三国演义》等作品)。

意拳(大成拳)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人若想要追上前人,除了在拳术上要勤学苦练外,还应该在文化方面多下功夫,否则就很难理解宗师王芗斋先生精妙的拳学思想。


Q4

本刊记者:

您技击讲的比较多,养生健身这块能分享一下吗?

张树新先生:

本人认为意拳(大成拳)真实的可以技击的功夫就必是养生的功夫,但一定要是真实的,而不是不真实的。就像一个国家真实的军力,必来自于强大的国力,如果一个国家积贫积弱,一味的穷兵黩武是长久不了的,一个人也一样,身体整天的病病怏怏,自不可能有打三挟俩的能力,国家强大了才有钱去发展军事,身体强健了才能有精力去训练技击,意拳(大成拳)正确的技击之功是能迅速的使人身体强健的,本人的一个徒弟是糖尿病2型,站桩半年身体完全的康复了,而且还具有了初步的技击能力。

在前面我已反复的谈过,拳术的训练,离开了技击的目标,无论忽悠的多玄乎,大多是伪功夫。养生来源于心情,来源于适度的锻炼,来源于长期的良好且卫生的生活习惯,也包括饮食、水、空气等良好的生存环境。普通人习练武术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长寿,更主要的则是为了健康及要提高生活质量与技击的能力。排除注血的注重肌肉运动的外功不谈,在内家拳的功法中,为技击而建立起来的各种训练体系是极为严谨与科学和合理的,它来不得半点儿的虚假成分,这也正是我一直在谈的,技击是衡量内家拳功法是否正确的主要原因。在这方面我的恩师义母王玉芳先生就是表率,她经历了人生各个时期的大起大浮,生活的境况也是时好时坏,但依旧有92岁的高龄,除了具有极强的技击能力外(虽然是女人身,但嬴许多健硕的男士皆不在话下),数十年来还医治好了许多人身上难以治愈的疑难杂症。意拳(大成拳)实是中国武术中的瑰宝,具有健身与技击双重功能。意拳(大成拳)注重精神、注重意感、注重自然力与间架力量的锻炼,仅就其精神意识方面而言,其锻炼的方法就有许多种,如首先要把执着于身内的精神拿到身外来,具体如想象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与湛蓝的天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或能嗅到鲜花的馨香,或雨后泥土的气息,口含宝珠,或有琼浆玉液进入口中,满口生津,耳听远处的天籁之声,眉目舒展,心情愉快,周身放松,感之微风拂面,或浸泡在舒适的温泉中,周身无有一处不舒展、不惬意、不放松。这种观美景、尝美味、听美乐、嗅馨香、浸温泉的(即把眼、耳、鼻、口、眉等五官与身、心、意都调动起来,进行调身、调形、调力、调息、调意、调心、调神等练习)美好意念,能使我们从外到内的使身体的机能发生改变。这些都是意拳(大成拳)站桩功入门时的基础功法,在站桩时,心情始终要保持愉快,任何烦恼的事情都不要去想,只想一生中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最美好的事情,如前面所谈到的第一次看草原,或第一次观沧海,或第一次登顶黄山之巅等,要回忆并切实感受到曾经的那一刻的美好心情,并持续的保留住它,要把它贯穿到站桩及试力等练功训练的始终,即在站桩、试力等打拳练功时的此时此刻就是当年那个时候的此时此刻,这种记忆中的美景穿越可使身体消除烦躁,真正的放松下来。站桩时除了要持有尚佳的精神外,还须要有真实的意感,即周身的毛发及皮肤要随意念感知到景致的真实,如真正有触到风的感受,或真正有泡在温泉里的感受,要能体会到风或水与身体的接触感,如挤压感,沉浮感,驰张感等,这是衡量意拳(大成拳)是否入门的关键,即是否能假想成真,若不能假想成真,虽然美好心情对身体也有益,但身体不会发生质的变化。假想成真是需要时间的,有的人练功当天就会有了真实的感受,而有的人则要一两年后才会有感受,这跟每个人的身体机能及气质不同有关,跟会不会放松有关,也跟情商与智商及文化修养有关,跟自我暗示的能力有关,也跟缘分有关。但只要是坚持站下去,终会有感觉的。一但有了感觉,站桩的乐趣就来了,会真切的体会到习之甜蜜、练之美妙的感觉。这时就须要再加入新的训练内容与新的意念活动,身体就又会有了新的变化。所以,意拳(大成拳)不仅仅是意的问题,更是切实感受的学问。意拳(大成拳)有针对各种疾病而设立的意念,如对于高血压的患者,可多想入地生根与淋浴的意念,即要多往下面想,如水从上往下的流遍全身,然后经过腿,经过脚,流在地面上逐渐的摊开了再摊开,渗入地下。对于心火旺的人可多感受身处于寂静的水中的意念,对于癌症患者,更是要坚定信心,多感知美好的事物,强化对美景的感受,同时还要加强与自身身体的对话,首先要感恩身体这么多年的陪伴,鼓励身体的机能要回忆并恢复到病前的状态,唤起身体的记忆力,同时还要对天地心怀感恩,让宇宙能量进入到身体中,克服执着、局部与出尖的劲力与意念,建立起自然的没有丝毫做作的劲力与意念,让自然与良知回归到身体与心灵中,净化自身,从肉到灵都要进行净化,即真真切切的体会芗老所说的重精神、重意感、重自然力的锻练。上述的这些训练内容,听起来都是用于养生健身的,但其实都是技击训练中必不可少的训练内容,技击的训练内容并不都是咬牙瞪眼的功夫,更多的恰恰是风花雪月般的美妙景致的心境训练,意拳(大成拳)只是在训练的特殊阶段,会有一些在精神与意念方面对狼虫虎豹的应对训练,但也只是偶然而为之。所以意拳(大成拳)的养生健身与技击之功是一件事儿,谁把它们给刻意的分开了谁是外行。练养生健身的人在打拳时依旧要有敌情意识,敌情意识可使身体的意念不执着于自身,也不离开自身。由身外美景的意念到身外敌情的意念,再由身外敌情的意念到身外美景的意念,它们之间要不断的转换。只有一种美景的意念是不成的,只有敌情的意念也是不成的,这可以理解成是阴阳相合,也可叫刚柔相济。任何一种单一的思维方式都是执着,都是局部,都是出尖儿,都不是整体,这种单一的思维方式,从技击的角度讲是练不出整体力的,从养生健身的角度讲也是达不到健身目的的,甚至还会走向反面。它们之间有一个难点,就是度的把握,因为世间的对错常不在于对错本身,而在于当与不当,许多人是在“当”上也就是在“度”上出了问题,这也是人们在练功时始终都希望能有老师随时指导的缘故,许多人一但离开了老师的指导就会无所适从,不知道何时应该如此,何时不该如此。其实,要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就是我所常说的“实践”,无论是推手实践还是断手的技击实践,一实践,“当”与不“当”,对与不对,真伪立判。有一个朋友,自认为已经练到了可以用意念控制对方了,结果和师兄弟们一搭手,接连被对方所揍,立马就醒悟所练皆非,这实际上叫“棒喝”,若没有实践,还不知道他要跑偏多远。许多人练气功练成了精神病,嗷嗷乱叫,啃树皮,满地打滚等等,都是因为其训练中缺少了技击这一实践环节。故从某种角度来讲,推手与断手技击的真正目的应是用来修正自己身上的问题,而不是为了比输赢,为了人前显贵,这样的话所练的功夫才不会出偏,才不至于是伪功夫,才能真正的健身与养生。为此,再重复一遍我的观点,中国武术若离开了实战,无论是技击还是养生,一切的功夫,都是伪功夫。


Q5

本刊记者:

您常提到的“养成教育”与学习意拳(大成拳)有什么关系吗?  

张树新先生:

在教育界,我们总谈一个词叫“养成教育”,它是培养学生良好的行为习惯、语言习惯和思维习惯的教育,在运动训练领域我们也常谈一个词叫“动力定型”。对于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物,我们就要将它变成常态,变为一种习惯,一种良好的习惯,如我们的孩子,如果是在正能量的环境下长大,无论是在家庭环境还是在校园环境,被熏陶,被影响,被教育,那我们的孩子会逐渐的被浸染成有良知、有爱心、有正能量的人。“养成教育”可以体现在各个方面,这也是本人在谈到意拳和大成拳时,为什么总要不怕麻烦的一定要在“意拳”的后面再加上一个括弧“大成拳”,如果我犯懒,久之,在大家的心中意拳就不再是大成拳了,这也是“养成教育”,这虽然只是点滴的小事儿,但我本人却认为非常重要。本人是王芗斋宗师之二女王玉芳义母的衣砵传人,无论是在血脉上还是在法脉上都既是意拳也是大成拳(在我这里意拳与大成拳只是名称上的不同)。别的传脉可以是意拳或大成拳,但在我这里永远是意拳(大成拳)或大成拳(意拳)。意拳(大成拳)的意念训练也是“养成教育”,通过反复的意念强化,使我们的自身改变,开发潜能,建立正信,祛邪扶正,健康身体,弘扬正气,发挥良能。

传统武术是一个全面开发身体与心智的工作,否定的是执着与做作、自以为是的主观臆断与经验主义,建立的是客观、辩证、矛盾与健康的思维方式,弃绝的是迷信,坚信的是真理。而身体则在有意、无意、无意之意的本性与智慧的引领下不练而自练,不养而自养,它与文的学问相对应,这是中国独有的武文化。

作为个体的人来讲,通过练武可使心思更加缜密,意志更加坚决,临危更加果敢,性情更加豪爽,为人更加侠义,处世更加分寸,对生命更加敬重,对自然更加敬畏。学习意拳(大成拳),应该在立行坐卧中,都不要丢了能够净化和改变我们自身的良性意念,这也是“立行坐卧不离拳意”,这也是“养成教育”。

从大的方面讲,练武的过程也是修炼心灵的过程,我们可以将学问分为三层,第一层是知识,第二层是文化,第三层是灵魂。科技是知识,武术是知识,艺术也是知识,有知识的人不一定有文化,许多人只是武师或是画匠,但大家都愿意冒充是文化人。但有文化也没什么可以炫耀的,许多的农民及城市打工人群,虽然没知识没文化,但心灵却很高尚,在大义面前最先崩溃的恰恰经常是文化人和知识精英,其实知识人和文化人不一定在心灵上就一定会很高尚,有时我们在文化的教育上往往会忽视对心灵的滋养。所以我们通过“养成教育”所努力的方向应是,通过知识(无论是武还是文)走近文化,通过文化触及灵魂,以解决文化的终极使命,这也是武术要解决的终极使命,即“拳道之大,实为民族精神之需要,学术之国本,人生哲学之基础,社会教育之命脉,其使命要在修正人心、抒发情感、改造人理、发挥良能,使学者精明体健,利国利群,故不专重技击一端也。若能完成其使命则可谓之拳。”(见《大成拳论》)。本人认为这是“拳拳服膺”的真正含义。


张树新,北京人,号:张三沣,一生致力于武术、书法、美术教育与研究三件事儿,曾用名:原点、张天印、张承芳。1978年开始学习意拳(大成拳),自1996年起在王玉芳大师处习拳,2002年被王玉芳大师收为义子,入室弟子及衣钵传人。至今已有四十年的武学练习研究与探索。近年来他还撰写了大量的武术文章和论文,出版了多本艺术专著。创作的艺术作品多次在国内外展出、获奖及被收藏。张树新现为北京王芗斋意拳发展中心秘书长,国际意拳(大成拳)研究会副主席,中国传统文化促进会武学委员会副主任,海南省自由搏击运动协会特邀副主席,中国武术六段。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工艺美术名家,北京榜书协会副主席,北京榜书家协会昌平分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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