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日本人心中的雨雾霞霭

 芷暮暝長 2018-10-12

一、为什么下雨才是日本式的?

战后60年代的日本,有一首非常流行的歌曲叫《相见在有乐町》。歌词有唱道“等待着你,外面下着雨”。这句非常日本式的歌词,引来日本人的狂喜。这里有趣的是,如果“等待着你,外面刮着风”,就不是日本式的。如果“等待着你,外面旭日东升”,也不是日本式的。那么,为什么下雨才是日本式的?

日本人在等人的时候,不管是女等男还是男等女,都是用“あなた”这个男女互用词。但一般情况下是女性称呼男性的较多。为什么等你的时候要下雨?为什么日本人将下雨与感知恋的心绪相连?有人做过统计,在日本唱红的歌谣中,雨占第一位。其次是寺庙的钟声,再其次是泪。这里,晴天比雨天多的日本,为什么喜欢唱雨?为什么牵动日本人恋心的是雨而不是风?

《东海道五十三次》之《庄野:白雨》,歌川广重绘《东海道五十三次》之《庄野:白雨》,歌川广重绘

日本民俗学家池田弥三郎在《日本人的心绪倾向》一书中解迷道,下了雨的日本语更有粘糊糊的感觉,编成歌词,用来表达恋爱,那才是日本式的扯不断理还乱的情爱。多少年前,歌手八代亚纪一曲《雨之慕情》(阿久悠作词,浜奎介作曲),拿下第11回日本歌谣大奖和日本唱片大奖。每当唱到“雨呀雨呀,下吧下吧,再下大一点,我把爱人带回来”时,总是全场齐唱,气氛爆棚。日本演歌评论界说,雨从天降,而从雨中走来的爱人,想必也非凡人。再加上八代亚纪“摩周湖似的”眼神和沙哑的声腔,把日本人特有的物哀之情表现得非常到位。

为什么下雨才有恋情的刺激?一个解释是,在日本长时间下雨的时期有两回。一次是五月雨,也就是梅雨期。一次是十月份的秋雨,低气压回流激烈,雨期也长。这二次长雨带来的最大影响就是田地里的农活,雨季正是农田最忙的时候。过去日本有五月不结婚的说法。当然现在再这样说就是大笑话了,但五月结婚的禁忌影响至今则是个事实,如五月是日本酒店业最空的月份。农田时期为什么不能结婚?是因为田神下山来到了田间。这个田神性欲非常强盛,它到哪里附近的人就不能结婚,男女也不能共寝。所以分离不能见面的时期,也就是插秧的时期。这正好与下雨连在一起。

所以梅雨也叫五月雨(さみだれ)。插秧侍奉田神的女孩叫“さ乙女”。田神下山来到田间,为了欢迎田神,举行插秧的仪式叫“さおり”。农事结束田神回归大山的时期叫“さのぼり”。为什么都要有个“さ”?原来这个“さ”就是田神的大名。田神下山来到田间,男女恋爱便要中断。于是寄雨思念那个心中闷郁的恋情,成了日本人生活的一个部分。这样看来雨季男女不能相见共寝的忧愁,这个民族记忆在日本人的心中,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古今集》收录平安朝女歌人小野小町的一首和歌,非常有名。她将自己比作“花色”,但这个花色在褪色,隐语自己的香色也丧尽,一个人孤寂地活着。这个活着的存在用朦胧模幻的视线,茫然地注视着这连绵的长雨(ながめ)。这里,情思与雨丝有了个淫雨——分离——苦涩——忧烦的构图。这个构图后来成了日本美的一个重要元素。

《风流略七小町·雨乞》,鸟居清长绘《风流略七小町·雨乞》,鸟居清长绘

二、五月雨是美学意象中的一颗青梅

日本诗人金子光晴说过,最富有日本味的季节就是五月雨。在这个季节,日本人敏锐地发现,家里阳台上的小西红柿挂起了青色的果实。庭院里梅子开始入黄。室内的观叶植物也爆蕾开花。中国人说,春江水暖鸭先知。日本人说,唯独草木知。一直到东北南部,日本都进入了梅雨期,这个时期整个日本列岛都是雨蒙蒙,湿漉漉。

在吟咏梅雨的名句中,有芭蕉的一首:“梅雨季,浊浪云集最上川,涛声急”(五月雨をあつめて早し最上川)这是芭蕉在1689年吟出的俳句,虽然几百年过去了但还是最为感铭,还是提起梅雨不得不引用的名句。最上川发源于福岛县的吾妻山,是日本三大激流之一。俳句与其说是在写最上川的力量与速度,还不如说是写梅雨的力量与速度。展示的是一个动态的梅雨图。同是五月雨的题材,与谢芜村的俳句是:“五月雨や大河を前に家二軒。”这里的有趣点在“二轩”。梅雨引发洪灾,茅舍孤立,如果是一轩,则显得无对立,无紧张感。而恰恰是二轩,就将梅雨的恐惧写了出来。同样是表现梅雨的力量与速度,但显现出的是一个静态的梅雨图。

一个动态,一个静态,描写的都是五月雨物理之力。除了物理之力之外,梅雨还能生出什么呢?大岛蓼太,这位倡导回归芭蕉的江户中期的俳人,写出了这样的五月雨:“五月雨やある夜ひそかに松の月。”是呀,令人心烦的连绵梅雨。但就在一夜间,明月突然从松树林的背面,悄然露脸。确实久违了,也确实大喜过望了。月色落庭前,这五月雨的寂,这五月雨的眠。梅雨不再仅仅是力量与速度,也不再仅仅是二元的紧张关系。梅雨还是情绪的调色板,还是美学意向中的一颗青梅。同样,明治俳人河东碧梧桐的“五月雨や鴉草ふむ水の中”,则将梅雨天与乌鸦相连。而乌鸦正在干什么呢?足踏草丛,而这块草丛已经被雨水浸没。这位正冈子规的崇拜者想要表现什么呢?想用五月雨表现一种感受时代气息的呐喊。因此日本有学者认为这首俳句标志着日本近代俳句的诞生。

三、有一种美需要跨越时光的隧道

潮湿的空气。菖蒲花香。杜鹃鸣叫。梅雨。黄昏。曾经当过镰仓初期太政大臣的贵族官僚藤原良经,将其组合成和歌咏唱:菖蒲的花香也带上湿气,暮色黄昏中的梅雨,杜鹃在嘶鸣。这里用听觉触觉和视觉,构成五月雨的诗幻世界。幽暗与孤寂,总是带有挥之不去的日式惆怅。就像在暮色黄昏,寺院的晚钟在悠悠地回荡,春樱顿然落英纷纷。还有比这更惆怅的吗?

菖蒲花菖蒲花

这种惆怅显然与中国的不同。同样是写梅雨,同样是写惆怅,宋代诗人贺铸《青玉案·横塘路》的一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则表现了一种轻快且无重压的穷愁。这里烟草,风絮和梅雨构成的三维景象,虽然也具美学意义,但缺乏那种能扯动人的神经能侵吞人的理智的孤与寂。因为有一种美需要跨越时光的隧道,在繁华凋尽的心向上才能反复吟读。

戴望舒有“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寞的雨巷”的诗作,丁香姑娘的那种愁怨,用雨巷加以凄婉迷茫的表现。这当属雨诗中的绝歌。而日本有与之配对的诗句吗?确实有难度。因为同样是雨,一个是江南的雨,一个是岛国的雨。因为同样是绿,一个是江南的绿,一个是岛国的绿。总是在不经意间显现出异样与异调。但在《万叶集》中,笔者以为有一首是最为接近这种思路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地下不停,满地的梧桐叶,雨滴拍打之声。我等待中的人还是没有来。只有雨打梧桐声,寂感顿生。

凄冷吧,非常的凄冷。惆怅吧,非常的惆怅。一个是将孤与寂在雨巷中拉长再拉长,一个是将孤与寂在梧桐落叶中沁润再沁润;一个是太息的心机,一个是内敛的气色。一个唱情歌,一个唱挽歌。都是在雨的意象中对恋的再叹再息与默默彳亍。这就像日本人总是将梅对莺(梅に鶯),中国人总是将梅对雪(梅に雪)一样,前者是日本的情绪,后者是中国的发想。

写《日本外史》的赖山阳的三儿子赖三树三郎,在“安政大狱”中被捕,写有《春簾雨窗》汉诗:春自往来人送迎,爱憎何事别阴晴。落花雨是摧花雨,一样栈声前后情。从心情上看,一个行将死去的人,也没有“花有无月恨茫茫,有月无花恨转长”(唐伯虎语)的中国式的连绵不绝的恨与仇。前者从“春簾雨窗”催生出“前后情”,这就如同芥川龙之介所说:一个雪霁的薄暮,我看见落在邻屋顶上纯蓝色的乌鸦。看来日本人还是将雨当作了磨练品格的季节。实体与阴影,色相与虚无,现实与梦幻,所有这一切都在水气雾色中,用一种循环的方式,将自己的生命加以尽可能的明亮与透彻。所以,日本人不解中国式的美学意向:有花无月为什么要恨?有月无花为什么也要恨?在他们看来花会凋谢,月会残亏,人会衰亡。所以,人要惜美。美因为有了灭寂的命运,才愈显美丽。世阿弥曾如是说。恰恰是凋谢与残缺的命运,诱惑着人的爱慕之心和感伤之心。所以日本人也不理解中国人“水落石出”的思考思路,为什么一定要旗帜鲜明地“水落”与“石出”呢?不落或半落行不行?不出或半出是否更好?原来,在非黑即白之间,日本人更在意非黑非白的中间色。这也就是美学家大西克礼在《幽玄与物哀》中,对“幽玄”的界定:“不直接显露,不直接表白。”

四、梅雨何以成了宗教的祭祀?

日本有“雨に降られた”(碰上下雨了)的说法。那么回答的人一般会说“困ったんだ”(真倒霉)。这里“真倒霉”并不是说日本人讨厌下雨,而是一种受动体的文化长年积淀,发酵成一种下意识的表现。日本人一下雨就打起伞来,也是雨文化内化后的下意识行为。据日本人统计,日本平均带伞的天数,一年有90天,平均4天一次。梅雨季几乎是每天带伞。而东京街头的一个调查表明,日本人有1-3把伞的人是52%,4-6把的是40%,7-10把的是8%。一年伞的需要量日本是8000万把,而欧洲只有2000万把。所以在语言学校,日语老师常拿这句话作例子,讲述被动语态的使用方法。但现在日本年轻人不太使用这个表达方式了,而改为“雨が降って、困った”(下雨了,真麻烦)的说法。因为下雨还是不下雨并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所以没有必要使用被动语态。这是雨文化更为精致化的一个表现——柔软的受容性。

这里令人想起日本舞台剧《月形半平太》中有一段对话。一位迎送的女人对月形半平太说:月さま傘を。月形半平太回答说:春雨じゃ濡れていこう。翻译成中文大意为:

月亮大人,伞——

呀,是春雨,让它淋吧。

《月形半平太》剧照《月形半平太》剧照

这句已经有半个世纪岁月的经典对话,现在仍然有很强的生命力。这是为何?这里,月形半平太的台词如果以中国人的感觉来看又会如何?“呀,是春雨,让它淋吧”这句话,恐怕可以转换成这样的直白:我喜欢被春雨淋湿,所以没有必要带伞。但这绝不是日本人的感觉,也不是日本语的表现。

这里,咏叹“春雨じゃ”和“濡れていこう”作为表现自己主体意向的语言之间,存在着无法用语言表现的情绪空间,即“间”。日本语本质上就是避开明说的语言,是构造感觉空间和情绪空间的语言。这个要因的形成表面看必须在日本语自身的构造中寻找,但实际上还是来自于日本人独特的心绪。无法用语言表现的空白部分就是间的构造。用间来排列形象,打造“腹艺”的空间,这就很好的表现了日本文化柔软的受容性的一面。而这个“间”从源头上说又是湿气文化的产物。

日本所能纳入视线的东西,都被水蒸汽所隔离一般,朦朦胧胧,模模糊糊。自然万象仿佛都浸泡在一团水雾之中,无法一下看透,无法一下明亮。于是梅雨期成了宗教的祭祀节,欢乐与寂灭总是在相反的境界内趋向同一。而纤细的,多情的,神经质的表现方式,则是祭祀的一个意外收获。对面草丛的中央,会突然跳出一只蛤蟆。这个与“一只蛤蟆,窜入火焰中,烧焦了”虽属两个不同的意境,但本质趋一。院子里,青梅带着沉重的声音“啪嗒”掉落下来,而能诱发出其中哀愁的,只有日本人。永井荷风的《断肠亭日记》开首句就是“秋雨涟涟一如梅雨”。时间是1917年9月16日。

而在《和泉式部的日记》中,则将雨一直下个不停与虚飘不定的爱恋放置在一个空寂的托盘中。她写给亲王的信:“昨夜独听雨打窗,彻夜难寐思亲王。”亲王回信道:“昨夜亦听雨打窗,孤女独宿如何想。”这没有结果的恋,打上绵绵的长雨,心情都是湿漉漉的。

画起来看上去更美好的东西是什么?清少纳言列举了秋天的原野。山村。山路。鹤。鹿。还有冬冷夏凉。但冬冷夏凉又如何表现?这调皮的宫中美女,可能想到了无聊。这雨天的无聊,她说她想去听子规的啼叫声。1000多年前的人,就感知阴雨连绵的无聊。人的心理积淀并不因为时间而改变,这点实在令人吃惊。清少纳言还说雨后的秋色好玩。好玩在哪里?你看她的观察:太阳稍微一上来的时候,胡枝子本来似乎压得很重,现在露水落下去了。树枝一动,并没有人去触动,它却往上边跳了过去。

《源氏物语》第八回“花宴”一节,20岁的源氏最浪漫的一次猎艳,最具醉意的一次性侵,就是在水雾蒙蒙的月色下完成的。“你我皆知深夜好,良缘恰似月团圆”,便将女子抱进房里,关上了门。当女的知道是源氏公子之后,便也忧心忡忡,春心缭乱。从一开始的“你是谁呀”到“美景世无双”,这位弘徽殿的妹君胧月夜,便在水雾中亮起了朦胧的恋之灯。这里紫式部的不可超越性就在于完成了宗教学意义上的祭祀:凡属祈求的都是无常无告无望的,此世只是水中月,雾中花,镜中影。

《源氏物语》屏风之《花宴》,岩佐胜友绘《源氏物语》屏风之《花宴》,岩佐胜友绘

五、湿润的魔力也会使男人怀孕

日本人讲万物随四季的更替,各有其不同的情趣。如霞光遍洒,众花含苞欲放的春天。如不幸遇上连日阴雨,则又仓皇陨落,飘散一地。这种情趣虽然没有“多少楼台烟雨中”的浑然,但他们也有我们所没有的精致:9月的草莓,孤零零的一朵在草丛中兀自燃烧。他们在心绪上染上了雨的气品,生出“濡れる”(ぬれる)这个相当日本化的湿与润的表述。被雨淋了,湿了头发,湿了眉睫,湿了衣饰,湿,更显心情。日本女人交欢时的湿润也用“濡れる”表示,情事的场面也叫“濡れ場”(ぬれば)。《挪威的森林》里,渡边与直子第一次做爱,村上春树将其放置于“温和的雨夜”进行,表明村上谙熟意象的日本美。因为他知道,在日本有意味的情事,一般都在雨中完成。可不,直子的“下部温暖湿润,等待着我”。这里,村上用了“濡れる”这一词,以表情色气品的极致。而完事后,渡边“一边吸烟一边看着窗外的绵绵春雨”。春雨的“濡れる”与生理的“濡れる”,化成一股于我都可亲,于我都可怀的哀愁情绪。所以日本人说这个“濡れる”的魔力也会使男人怀孕。

日本人对梅酒有感觉。美少女将青梅在手中把玩的车内广告,是日本湿气文化的典型。古寺,梅树三二株。有雨。水气蒙蒙,淡若清梦。真正给人哀愁的不是风而是雨。这雨打芭蕉的雨,这雨过青苔润的雨。屋檐和窗沿,被敲打的雨声,是心情对雨的主体性的反应。一夜风雨,遍地荷叶。满眼冬枯景象,备觉凄凉。日本讲谈社出版过《雨的语言辞典》,收录1190条目。日本学者宫尾孝写过《雨与日本人》的专著。日本文化学者田道太郎甚至建议日本人除春夏秋冬之外,再增加两个季节。一个是梅雨,既不属于夏天也不属于春天的季节。一个是台风,既不属于秋天也不属于夏天的季节。梅雨与台风,在显露出对物的世界破坏的狰狞一面的同时,日本人还发现了作为自然现象的风雅本质。《源氏物语》里描写大风骤起,落叶缤纷的自然景象,就是1000多年前的日本人比今天的日本人更能深切感受风雨恩泽的一个表现。那时候的日本人就深知没有台风带来的雨水,就不能保证五谷丰登。

谷崎润一郎将日本美定格在物体之间的阴翳与明暗之中。这里令人惊异之处在于,伫立在书斋中微微透光的纸拉门前,竟然忘却了时光的推移。为什么微微透光有这么厉害的魔法?就在于模糊的昏暗境界中,增添了引人遐想的妩媚。一墨成字,一水蒹葭,一帘悸动,一抹心痕,一丝青色。表现出禅意的水墨艺术,无不与阴翳,明暗和湿润有关。

2011年去世的诗人岸田衿子有《杂声之雨》的小诗:

雨滴翠叶上,扑通/雨打窗沿边,啪嗒/雨淋布伞上,吧啦 /雨打面颊上,扑嗒/雨湿小狗的鼻子上,逼嘟/——雨洒紫罗兰的花朵上,淅沥/雨敲车顶篷,咚咚。

非常有趣的声响词,日语用“ぴとん”“ぱちん”“ぱらん”“ぷちん”“ぴこん”“しとん”“とてん”来表示。从承受雨滴品物的质感中分解出多种声响,这种声响虽然最终会消失于泥土之中,但荡漾在人们心中的还是梅雨的触感所表现出的雨季风雅。这种风雅与日本人听虫声,从虫声分辨出冷雨的韵律西风的节奏是一样的。悲秋枯冬,日本人生命的色彩就湿润在虽微弱但铭心的各种声响之中。

当然,在各种声响中还有一种更为有力的声响。“不输雨,不输风”(雨ニモマケズ、風ニモマケズ)。就像中国人从小就会背诵“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一样,日本人从小就会背诵宫泽贤治的这句名诗。不同的是,日本从这里走出了千千万万个阿信。她们善良,真诚,永不放弃追求。这是否也是日本人情绪心向中的雨雾霞霭?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