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又怎么样,还有美食陪我啊。 江湖里流传着那么一句话: “夜里走江湖, 全靠不关门。” 说的正是深夜不歇业的馆子。 江渝不关门 老板江涛,耿直又老实。 “顾客不就是我朋友嘛, 只要店里没关火, 我就应该给他做顿饭!” 谁知顾客不断, 这铁栅门一开就12年, 竟再也没机会关上。 来的基本上是熟客, 水煮肉片,人手一碗。 店里也没有下单流程, 全靠江涛手举话筒大声传话, 简单粗暴却不失江湖情。 “一个水煮, 两个水煮, 再来一份水煮!” 收到指令,家人立即开始忙碌, 夹子肉切片、抹肉、滑油; 青菜焯水、炒料、煮肉片; 撒上辣椒节干花椒,最后浇油…… 要做的水煮肉, 一碗不漏; 要放的辣椒和肉, 一片不差。 被油呛过的蒜粒与花椒香气逼人, 被红油包围的肉片爽滑香嫩, 打底的蔬菜满满当当, 再添一碗米饭和免费的紫菜汤, 奔波又饥饿的胃一下子被填满。 而这一份味美量多的套餐, 不过区区14元钱, 一天晚上最多能卖出1000碗。 店开了多少个年头, 周围便发生了多少倍的变化, 当普通的马路变成商圈, 连房租都翻了好几倍, 江涛的店,硬是没涨价。 “不打算涨价咯, 大家都是城市里打拼的人, 都是靠手艺吃饭, 我想让认真生活的人吃得更好。” 原来, 老板卖的已经不是价格, 而是来这里的人们, 和自己这家店的牵绊。 深夜一碗小面, 一碟家常小炒, 对于代驾师傅和的哥而言, 是今天唯一的一顿饭。 他们是山城里的平民车神, 是夜幕中与时间逆行的人, 没有他们, 孕妇不能及时分娩, 醉酒的人回不了家。 做着许多不平凡的事, 却连肚子都填不满。 凌晨2点,代驾师傅刘奇, 抱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碗, 咽下今天的第一块肉。 同时,关机,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消灭掉一碗水煮肉片的时间里, 晨昏颠倒的他, 不需要再随时待命, 终于能够松弛一下紧绷的神经。 “吃饭的时候我会关机, 因为如果来一个订单, 就必须得去。 客人喝了酒想回家, 然后你磨磨蹭蹭说等我吃了饭再来, 人家肯定等不及了。” 接受了代驾司机这份工作, 也意味着不可能有固定的吃饭时间。 今天一点吃饭, 明天三点四点, 都有可能。 实在忙的时候, 塞块面包便完事。 34岁的刘奇, 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着做代驾。 十几岁就跑出来混社会, 长头发,花衬衣,6个耳洞, 跟着歌舞团跑演出、 和朋友跑到广州打工、 给姨妈开的网吧看店…… 直到中年,才干了份稳定的工作。 刘奇不后悔, 正是这些叛逆往事, 让他在“人生”这个话题前有事可谈。 回忆起那些漂泊流离的日子, 已经敌不过周遭围绕的人间烟火。 不如吃顿香的,一笑而过。 别人问他: “一天跑多四五个小时, 一个月就能拉开四五千的差距, 你为啥不乐意?” 刘奇不同意了: “我不想挣那四五千块钱, 我只想活长一点, 活久一点,买个平安。” “然后每晚再根据最后一个订单, 地点和结束的时间, 选择要去哪里吃今天的宵夜, 挺好。” 人啊,就是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才能找到吃的。 “重庆房价贵, 但我还是想在这里安家, 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 外卖小哥王法广, 趁着还未接到订单的空隙, 顶着刺骨的寒冷, 身披雨衣来到店里, 按照惯例, 他点了一份重庆小面。 和别人不一样的是, 他要求老板在上面加了份猪血。 作为一个山东济宁人, 这样比较有家的味道。 人在江湖飘, 怎能不挨刀。 想在大城市安家, 自然要付出, 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 刚来重庆几个月, 由于听不懂重庆话, 总在电话里头挨骂; 复杂的路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常常没法准时送达外卖, 扣了不少工资。 但因怀揣梦想, 总不轻易抱怨, 渐渐地, 习惯了这里的生存模式, 爱上这里人火辣的性格, 还有价格实在的美食。 王法广喜欢这家店里的家常味道。 吃着红烧肥肠里满当当的血旺, 香气逼人的泡椒黄喉, 鲜辣爽口的麻婆豆腐, 都仿佛听见妈妈的鼓励。 有时候, 一碗小面冒出的热气, 比一个拥抱更加温暖。 在重庆, 有一种职业叫做“棒棒”。 重庆地形忽高忽低, 穿街走巷,时不时要爬坡上坎, 总会有交通工具到不了的地方。 这时候,“棒棒”们靠着一根棍子, 给人们送货。 曾经,“棒棒”群体多达三四十万, 年龄也从十几岁到五六十岁不等。 几乎每个公交站台, 都挤满三五成群的棒棒。 每当一辆公共汽车到站, 他们的眼里就放出光亮, 希望下车的人能喊一声“棒棒”。 年近50的熊大叔, 就是常来店里的棒棒之一。 他和老板有多熟呢? 来店里吃夜宵已经有10年, 连店里的早上的蔬菜, 都是熊大叔从市场里挑着来的。 他还爱把酒寄存在店里, 每天晚上来小酌几碗, 边吃饭边看电视, 直到10点多, 才回到自己租下的小单间。 “你没有成家吗?” “就是一个人撒, 因为我们命苦了撒。” “还有想过要成家吗?” “不想,不想成家了。 要给我自己找着吃, 还有屋里还有个老妈妈。” 挑担赚钱不容易, 跑个一天, 也只能赚几十百来块。 当别人问他还想做多久的棒棒, 他笑了笑,回答: “我最起码,还要做十年。” “不会觉得重吗?” “怎么会,我这副身骨还硬朗着呢!” 说完干下了一碗酒。 深夜啤酒带来的微醺, 让人仿佛拥有全世界的满足。 不像日本的深夜食堂, 师傅会走到你身边, 轻声细语:“你想吃些什么?” 而重庆里深夜不关门的小馆子, 只会做上一张简单粗暴的菜单, 想吃什么,自己点 , 老板话筒喊菜。 有心事的人, 来这里吃顿热的, 畅快离开。 对过去有执念的人, 约朋友们胡吃海喝一顿, 重新启程。 寒冷饥饿的, 喝杯黄酒, 由身暖至心。 只有在烟火和人间百态面前, 你才能找到深夜食堂的真正意义。 深夜里很少笑脸, 只有快要倒下的肩。 而一间小店, 就能撑起所有信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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