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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同文印,看善变的吴让之

 李叔狠生气 2018-11-16
   


热衷于刻相同印文的篆刻家不在少数,可像吴让之这样钟情于“观海者难为水”,先后刻有五方,时间跨度达二十余年之久的却并不多见。


观海者难为水,语出《孟子·尽心章》,原文为“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吴让之取其中六字,所刻五方“观海者难为水”,四方为朱文印,一方为白文印。印面大小不一,最大的一方是5厘米朱文印,最小的一方是唯一的一方白文印,2.2厘米。


△吴让之


吴让之幼年即喜篆刻,十五岁开始临习汉印近十年,摹拟近代名工又五年,三十岁的时候,得以窥见邓石如的作品。在多年的汉印与近代名工的学习中,对于自已在篆刻艺术上的走向始终不甚明朗的吴让之,在那一刻找到了心灵的归宿,多年的积累仿佛只等待着邓氏的这一句“印从书出”。邓石如宛如一缕春风,为吴让之吹开云翳,将吴让之,并整个的皖派带入了一个新的时代,从而打破了浙派一统篆刻江湖的局面。


许多篆刻大家给予了吴让之极高的评价,赵之谦在其自用印的边款上称“息心静气,乃得浑厚,近人能此者,唯扬州吴熙载一人而已”。自视天七人三傲气凌人的赵之谦给予了前辈如此的评价,足见吴让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之高。吴昌硕、黄牧甫及当代的韩天衡等许多优秀的篆刻家皆在他那里吸收了大量的营养,丰富到自己的创作之中,吴让之篆风对后世篆刻产生了极其巨大的影响力。


黄宾虹有言:“让之姿媚,一竖一横,必求展势,颇为得秦、汉遗意,非善变者,不克臻此。”从吴让之所作的五方相同印文的“观海者难为水”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个“有守而不泥古,自放而不逾矩”,善变的吴让之。


△观海者难为水


此印应该是吴让之五方“观海者难为水”中最早的一方, 3厘米朱文印。此印作于道光十二年,即1832年,那一年,吴让之三十四岁。时从包世臣门下学书,包世臣作为吴让之的老师,对这个学生一直是赞赏有加,不仅倾心相授各体书法,更在这一方印作之上,亲作《念奴娇》词,题跋长款,婉转千回,气势如虹,为熙载说印章意,可以看出包氏对吴让之及此印的推崇。


在包世臣的四面边款之外,吴让之落了一简短顶款,刻有:“此词此书此刻,皆一时无两,后之得是石者,其勿磨去可也。”言词之间流露着对尊师的敬重与仰慕,似可感受其时的愉悦之情。


这方印,作于吴让之得见邓石如作品的四年之后,它的标签即是“印从书出” ,邓氏之风隐隐其中。印面做六字平均分布,字体呈小篆修长体态,自然流畅,温婉圆转,黄宾虹所谓的“让之姿媚”,即可窥见一斑。


正如吴让之在顶款中所记,包氏此词此书此刻皆一时无两,印面与题款犹如红花绿叶相得益彰。方寸背后的师生之情,令一百余年后的我们品读此印之时,仿佛仍置身于那一片温情之中。


这一方,可以说是吴让之“印从书出”的亮剑之作,锋芒照人。


△观海者难为水


此“观海者难为水”是1858年,吴让之六十岁时所作。这也是除了上述一方留有简短的顶款之外,五方印中唯一一方附有诗文的长边款。


六十岁的吴让之,历经人生磨难。终老只是一个县学诸生,无望仕途。一生潦倒,老年更是生活困顿艰难,而此时篆刻可能就是他心灵之中的一碗芳香浓郁的鸡汤。花甲之年,人书俱老,于书于篆,此刻炉火纯青。这一方是他为陈宝晋所刻4厘米正方朱文印。边款除记事外,更成诗一首,颇为难得:“百川学海羞(沟)行潦,但道能观未足多,为进一言君记取,若论源委要先河。守吾见余有观海者难为水六字印,亦属刻之,遂系以二十八字,咸丰八年祀灶日,雉皋舟中,让翁记。”



五方同文之印,现今并不能确切考证吴让之于何时何地并刻为何人,这样看来,边款显得犹其珍贵。在这里,吴让之有“守吾见余有观海者难为水六字印亦属刻之”一言,由此可知,此五方同文之印并不完全是自用印,至少这一方不是。


吴让之刻印以老实为正,不仅体现在他的章法处理上,在篆法上更是一任自然,无丝毫的矫揉造作。吴让之的印作中,“海”字大量出现,变化也颇多,而采用这样的处理,将此字改变为上下结构,并不多见。此之变,使右下角变得开阔,整方印也顿感明朗起来。


吴让之终年七十二岁,这五方印中,不知是否有他在人生的后十年中所刻。如果三十四岁时所刻的是第一方,而把这一方看作是他“观海者难为水”的收官之作,那么,这五方印的创作时间跨度至少也要有二十六年。



△观海者难为水


这也是一方附有边款的“观海者难为水”,有边款真好,可以听故事。略显遗憾的是,此处落款的并非吴让之。


款记:此书征社兄所藏印,以示辅之、绎求、福庵,审为让翁手笔。与魏稼孙先生手拓让之印稿中相合。同文者大小凡三方,此为最佳,今三石皆归书征,亦一古缘也。福庵识之。书征其宝藏之。


这方印是五方之中最大的一方,印面达5厘米,印文舒展华美,气度非凡。边款言此同文者三方,今见不尽然,言此为最佳,却是然也,这一方印十分令人心醉,堪称大美之作。


独特的篆法安排,使此印形成“品”字形的疏密构成,节奏明快,顿挫有致。“一竖一横,必求展势。”篆法加强了纵势,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水”字,六字如行云流水,方中寓圆,气势畅达。


篆刻中,篆与刻哪一个更为重要,从有明大量优秀的印论之百家争鸣到今天鱼龙混杂的众多作品表现,一直是争论之焦点。而吴让之却能将篆与刻结合的异常的精到与美妙,篆刻二字的精髓在他的作品之中表现的淋漓尽致,布篆自然流畅,行刀虚实有度。这一方观其风格与陈守吾索刻应系同时期之作,少了早期的圆润而多了果断与利落,疏朗错落,柳暗花明。吴昌硕言其“刀法圜转而无纤曼之习气,气象骏迈,质而不滞”。于篆,吴让之有邓氏提出的“印从书出”理念引领;于刻,邓氏却是稍逊一筹,吴让之变邓石如之单一中锋冲刀之法为侧行轻削浅披,字里行间的穿梭有如庖丁解牛,而这一游刃有余缘于吴让之多年的竹刻经历,而终极的心手合一。“稳练自然而不着力气,神游太虚若无所事,即邓氏或逊之。”潘天寿曾如是语。刀笔合一的吴让之对此也颇为自傲,于“画梅乞米”一印边款云“刀法文氏未曾解”,如此大下战书,其孤傲可见一般。


△观海者难为水


这一方“观海者难为水”出现在了吴让之的一个五面印之中,另一面王福庵做了补款,印面为3厘米。从其大量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吴让之刻有为数不少的多面印,双面、四面、六面,还有面前的五面印。这一方五面印,那个留白让我在心中默默地编织着一个又一个故事,可以肯定的是那一面的空白并非吴让之刻意留做他人补款之用,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令他给我们留下了这久久的猜想呢?是在等待那一丝灵光带来的精彩文字吗?也许是,也许不是。所刻五面中,其中一面是他的名章,而吴让之不做吴廷飏也许多年,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即以字行而弃用了“廷飏”,尽管在其后的印作中时有“廷飏”的出现,却随着岁月终究被越来越多的“熙载”与“讓之”所取代。



观此印章法篆法刀法与包世臣题跋的那一方犹为相似,犹其是篆法,几近同出一辙,由此推测,这二方印应该是同一时期所作。而其上自用的名章也向我们透露着一个信息,这方应是他的文房雅玩之作。


△观海者难为水


五方同文印中,四朱一白,这是唯一的一方白文印,所以更显得弥足珍贵。同时,它也是其中最小的一方,印面2.2厘米。


印界的定论,吴让之对于“印从书出”的贡献,一方面是他的继承与发展,更重要的是他完美地解决了以小篆入白文的“印化”问题。如韩天衡所言:“他深获展蹙穿插的妙理,蹙以求其结密,展以求其婀娜,穿插求其呼应,使一印多字,顾盼生姿,浑然天成。”这是吴让之以深厚的汉印素养,加之长期的摸索和探求之后,终于形成的属于自己独具面目的篆刻风格。


这方是吴让之比较成熟的白文印作,小篆书写特征明显,自然舒展,方圆相间,疏密有度,“水”字两条长方留红观感强烈,形成疏朗开阔之印面。观之,古拙之外亦不乏当下的时代气息。


五方印作,印面均为方形,吴让之采用了完全相同的章法,无论朱白,六字均分印面,整饬端庄。而它们却呈现出各异姿态,或篆法或刀法,变化无处不在。对于“善变者”这一称谓,吴让之可以说名至实归。


皖派与浙派有着巨大的差异,浙派以丁敬开宗立派之时即是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而邓石如对于皖派,是一个具有探索精神的开拓者,在吴让之一试身手的时候,它更像是一面旗帜,之后四十余年不倦的孜孜以求,给当时枯燥沉闷的印界注入了一股清新之气。如果说,没有邓石如就没有皖派,那么也可以这样说,没有吴让之,就没有这样一个具有如此神采的皖派,并傲立于今日的篆刻江湖。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吴让之的篆刻艺术,正如他所钟爱的这一方“观海者难为水”。“此词此书此刻,皆一时无两。”他对恩师满怀敬意的溢美之词,在今天,我们用之于对吴让之所取得成就的肯定,丝毫不为之过。



思考问题

请问这方印在何处?



看了让翁的五方“观海者难为水”印,体会了他博大的胸怀,而清代的篆刻家徐三庚也刻了一方“曾经沧海”印,这方印体现的却是至死不渝的爱情,金庸先生曾把这方印放入自己小说的扉页里,请问是哪一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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