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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纺车(原创散文)

 溪枫典藏图书馆 2018-11-18

母亲的纺车(原创散文)

图片来自网络

文/杨 跻

那天,在家里收拾屋子的时候,弟弟从柴坊里翻腾出了一辆纺车。那是一辆母亲用了几十年的纺车,摇把已经被磨得铮亮光滑,放线穗子的圆孔竟成了椭圆形,各个零件已经有些松动,纺车就像一位饱经月岁沧桑的老人似的,已经变得老态龙钟,破旧得有些惨不忍堵。弟弟见状,便取来斧子,准备将纺车劈开,被我拦住了。

那辆纺车却是母亲的爱物。母亲虽然离我们而去了,但那辆纺车可以说是母亲的留给我们的唯一遗物,每每看到这辆纺车,就会想起母亲终年劳累的身影。

记得小时候,那是个买什么东西都要票票的年代,由于家里人多,布票根本不够一家的穿衣之用,一家的穿戴,全靠那辆纺车纺出的线,纺成线,再织成布,供一家人穿戴。母亲对那辆纺车的疼爱甚至超了我。每次当母亲纺完线之后,便及时的给纺车滴油,用布擦拭,松动的地方母亲就找来一些麻绳,狠狠的捆绑住,纺车在母亲的呵护下,纺车被保养的非常好。一些来我家串门的乡邻,看到被母亲保养得如此完好的纺车,都会忍不住手心发痒,非要亲手去摇上几下。纺车那轻盈纯正的声音,就像一曲纯朴古老的乡村民谣,令母亲和乡邻们沉醉其中;穗子欢快均匀的转动速度,总会让乡邻们忍不住的对纺车大加赞美,母亲听到人们对纺车的赞美,总会喜得合不拢嘴。

每到冬天,地里的农活少了,母亲就又开始忙碌起来。

母亲先是吩咐父亲,把高高地架在柴坊上的纺车取下来,然后把纺车放在院子,用扫帚开始清扫沉积在纺车的灰尘。母亲的动作很轻,就像给我搓澡似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似的。然后给纺车各个关节部位滴上清油,轻轻的摇动着,进行最后的调试,直到把纺车调试好之后,才重郑其事的对我们说,不准我们姐弟几人碰那纺车。因为纺车一动,纺线就不均匀了,就要重新进行调试,有时大半天都调试不好。直到一切收拾停当,母亲才把纺车搬到炕头,纺线前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全部就绪 。

母亲是纺线的高手,纺线的速度快,纺出的线既细又均匀,常常乡邻们望尘莫及。我们家盖的被子,大人小孩穿的单衣棉衣,大姐二姐出嫁用的被褥,全都是母亲纺的,亲手一针一线做成的。

母亲纺线,总是忙里偷闲,没有整块的时间。白天母亲还要参加村里的农业生产,回到家里,还要做饭、喂猪、干家务,一切干完之后,趁着村里上工之前的间隙,母亲抓紧时间纺上一会儿。只有到了晚上,母亲才能安安静静的纺线。

那个时候,煤油奇缺。为了节省,每次纺线的时候,母亲总是灯芯压得很低,灯焰如黄豆般大,整个房间昏暗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跟没有灯光几乎没有什么两样。可是,当我们写作业的时候,母亲却很大方,把灯芯调得很高,灯光很亮,照得整个房间灯火通明。母亲节俭的习惯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们姐弟,为了节省煤油,我们写作业的时候,趁母亲不注意,把灯芯有意往低里压。我们的举动,根本逃不出在一旁纺线的母亲眼光。每当我们把灯芯压低之后,母亲就会让我们重新把灯光调亮。我对母亲说,我们写作业看得清,不用调。母亲执意不肯,说灯光那么暗,怎么写作业呢,把眼睛弄坏了怎么办?我说没事没事,但母亲最后还是把灯光重新调亮。经过几个回合的折腾,我们也拿母亲没有办法,就只好按母校的要求,把灯光调亮。我们姐弟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缩短写作业的时间。等我们写完作业,把灯给母亲端过去,母亲又把灯芯高到最低的程度,整个房间又显得昏暗一片。母亲后来视力不好,可能就是那个时候造成的。每每想起,觉得很内疚。

冬天,天黑得早,我们做完作业之后,就上炕了。坐在母亲烧得热乎乎的炕上,看着母亲纺线,实在是一种享受。母亲仿佛不像是在纺线,而是在舞蹈。母亲纺线的动作优美,一手轻轻的摇着纺车,一手轻快均匀的把棉线拉长,灵巧的把线回缠在穗子上。纺车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十分美妙。

有时半夜醒来,看见母亲还坐在那里纺线,纺车发出的嗡嗡声,令我无法入睡。母亲白天还要干活,晚上常常纺线到深夜,想着母亲的辛苦,便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让母亲失望。

时常早上起来,会看到母亲的鼻孔被煤油灯熏的黑黑的,我知道母亲又熬夜了。母亲照照镜子,用棉布轻轻擦去熏黑的地方,又去干活。

关中平原上的冬天,天气特别冷,既没有取暧设施,也不有什么好的护理用品,成天辛苦劳作的母亲,手还是冻破了,脚还是冻肿了。有时手冻得不听使唤,抽的棉线不很均匀,母亲就停下来,暖一暖手再干。如果脚冷了,母亲就起来干一阵其它活,把脚暖和过来后,再继续干。母亲就像不知道疲倦的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的为一家的生活,没黑没明的操劳。

经过母亲一冬的忙碌,母亲总算是完成了纺线工作,接着就开始织布,染布,做衣服,一刻也不停留,一直要忙到年底。赶在新年到来之前,我们准能穿上母亲亲手缝制的新衣服。看到我们穿着新衣,母亲会心的笑了。

虽然后来再也不用母亲忙着纺线织布,但母亲一手轻摇着纺车,一手轻快均匀的把棉线拉长优雅姿势,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中,随时着时光的流失,越来越深刻。母亲纺线时的优雅姿势,我觉得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舞姿,纺车发出嘤嘤嗡嗡的声音,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那优美的旋律,是无与伦比的,胜过任何动听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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