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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夏衍一生唯一盛开的“百合花”

 明日大雪飘 2018-11-22

1971年,我爷爷夏衍还被关在监狱里,他在里面的判断没错,林彪事件以后,外面的政治空气将会发生变化。


果然,断了几年的音信,又通知家里可以给他送衣物了,他人还活着,这是最好的消息。隔过年,通知可以探监了,全家喜极而泣。


我记得第一次探监的时候,我还跟着妈妈在唐山,是我奶奶、姑姑、爸爸他们去的,没有我们第三代。后来,我爸爸说,爷爷跟六年前进去的时候变了一个人,面无血色,腿断了,拄着双拐。爷爷偷偷塞给我姑姑一张手纸,上面用烧焦的火柴头写着四个字:不白之冤。


当天深夜,我爸爸听见奶奶一个人在房间里痛哭失声……他们自1924年相识相爱相亲以来,这样杳无音信的分离从未有过。我们浙江人有一句话:一块饼搭一块糕。我觉得用来形容我爷爷和奶奶再贴切不过。




爷爷说:“她是我的百合花”


我奶奶蔡淑馨是浙江德清一户有钱人家的长女,她的父亲是杭州纬成丝织公司驻沪总账房(经理)蔡润甫。德清也是我们太奶奶的娘家,蔡家是她的乡亲。这个儿媳妇可以说是母亲亲自为儿子定下的姻缘,当时我爷爷刚刚经历了一场单相思的失恋。


我们的太祖母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她是了解儿子的,这不能是一桩旧式婚姻,为在日本留学数年的儿子选的媳妇一定要是一位新女性。

 

这位蔡小姐是一位出众的美人,在“颜值就是真理”的年纪,她很快赢得了我爷爷的心。他在1925年2月28日的日记里便写道:“最后,我须得将这些感想告诉爱的淑——我的百合花!”

 

我奶奶长着一张典型中国人选媳妇的脸,同时还天然具备大家闺秀的气质,端庄贤淑,而不是妖艳轻薄。她有一对厚耳垂,我爷爷说是福相,我觉得她是旺夫。


他把她比喻成“百合花”,还不仅仅是外表,还因为她的审美。我奶奶是一个很有美感的人,她的服饰穿着很雅致,她对颜色的品位影响着我和我姑姑两代人。我爷爷这样评价:“淑妹喜用淡紫色信笺及深青信封,紫为高贵之征,青为纯洁之象,与余素好符合可喜,信笺于默诵时每有幽香尤令神往,此种幽香与邮花后的口脂,皆吾爱人赐我的慰藉也。”


我爷爷把他们缠绵的恋爱写到了两篇自传体小说《新月之下》和《圣诞之夜》里。

 

1925年9月7日,在我爷爷的极力促使下,蔡家终于同意资助长女赴日留学,进入奈良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念预科。我爷爷有着将他未婚妻打造成时代女性的愿望,而我奶奶也有着不做花瓶的决心。她在1927年下半年离开奈良,只身一人去东京学习油画。


摩登的上海,1930年那张结婚照上的他俩是一对璧人。在婚纱和礼服搭配的时髦程度上,绝不逊色于1927年结婚的蒋宋。



我爷爷的人生驶入了快速道,我奶奶则留在了原地

 

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总是那么遥远,梦想照进现实的光芒,不会眷顾到每一个人。“左翼十年”对于我爷爷来说,是“在荆棘中作战,在泥泞中前行”。而对于我奶奶则是放弃职业女性的理想,成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支持我爷爷从事地下工作,是我奶奶对丈夫事业的最大理解。1935年田汉被捕后,我奶奶给林维中母女送去过稿费。


我奶奶的油画,色调不灿烂,情绪不阳光。相反,在她的国画里,构图、色彩和线条却平衡和谐。虽然她是家中长女,可是母亲的早逝,需要她接受和面对前后的两任继母及随即出生的弟妹们,她在心理上总会有不安全感的阴影,这也使她在气质上多少有些忧郁。好在上帝给了她一个能干而又负责任的丈夫,尽管他们之间随着年龄的增长,精神上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1937年抗战爆发,我奶奶最宝贝的儿子——我爸爸出生了。与此同时,周恩来来到上海,给我爷爷派了新的任务,赴广州办《救亡日报》。从此,我爷爷的人生驶入了快速道,我奶奶则留在了原地。

  

对于离开上海,我爷爷是犹豫的,但周恩来耐心地说服了他。他对自己的小家庭给予了最为妥善的安排,他自己的家在爱文义路普益里,岳父家在至德里,很近,照顾起来很方便。


▲年轻时的夏衍


蔡家很看重这位大女婿,岳父和第三任岳母给我爷爷的地下工作提供过很多帮助,我爷爷尤其对这位深明大义的继岳母感情深厚。她的孩子们对我爷爷的称谓不是姐夫,而是“端先哥”。


大舅公,我奶奶的大弟弟给我讲过他们幼年的趣事。过年的时候,蔡家的小孩儿们要给父母亲大人磕头,我爷爷也起哄跟着要一起下跪,岳父母连忙把他拉起来,说使不得,使不得……

   

跟每个中国人一样,抗战中一家人分离的日子是艰苦的。我爷爷把这种离愁别绪写进了剧本《一年间》《心防》和《愁城记》里,他心中的孤岛上海如同老舍笔下《四世同堂》的北平。这一“身在南国,心系江南”的真实生活场景,分别被记述在了杜宣和田汉的文章里。


1939年,“到桂林后,我(杜宣)即去找夏公。他住在报社二楼楼梯口朝北的房间,面积大约十二平方米左右。一张三屉书桌对着北窗,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此外还有个书架,几把木椅。在书桌上竖立着沈宁和她弟弟的照片,上面写着‘沈端先第二世’。此外,在窗旁又贴了一张白纸条,上面写着‘本室有蝇虎二只,杀敌有功,尚希仁人君子,爱护为幸。’所以一走进室内,就感到主人的潇洒和风趣。”(杜宣:《二十世纪伟大的儿子》)

 

还是在桂林,1942年4月,田汉问(夏衍):“——哦,你的太太呢?她还在上海吗?”我忽然想起在上海时我们过从甚密的他那贤美的夫人。

 

“她到香港来过一次,因为生活的艰窘,儿女的累赘,比以前老多了,头发也白了些了。”


……


“——可是你为什么不接你太太来呢?”


“因为儿女都在上海,那时她觉得还是住在那儿便当,所以又回上海去了,但后来不成了。最近来信,米不容易买,她每天只能吃两顿稠饭……”

 

“你怎么办呢?”


“有什么办法?现在也管不了许多了。”这样说着他的眉宇间显然地飞上了深深的忧郁……

 

田汉是最懂我爷爷的人,在这篇“序《愁城记》”的文章中,田汉最后写道:“但夏衍是可信的。他告诉我们该走向大圈子里去。他自己就是首先从小圈子里跳出来的人!”


他们登对的外表背面,是日益显露出来的性格差异

 

同甘共苦容易,比翼双飞艰难。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流露在《芳草天涯》的剧本里。

  

中年是丰富的,收获了果实,也凋零了落叶。我祖父母曾经是那样的郎才女貌,在他们登对的外表背面,是日益显露出来的性格差异,我爷爷刚毅,我奶奶柔弱;我爷爷坚定,我奶奶迷茫;我爷爷理性,我奶奶情绪……我爷爷把自己锻造成了一个革命者,我奶奶依然是一个普通人。

 

然而,这之间所有的距离,没有改变他们的家庭轨迹,有一对双方珍爱的儿女,他们的爱情转化为了坚固的亲情。

 

当年,在他们同去留日的轮船上,我爷爷帮助女同学们拿东西,他的肩上手中挂满了她们的小物件。我奶奶的同学钱青笑着说,沈先生真像一头骆驼,任重道远。这句玩笑话,直到解放以后,我爷爷还记得,有一次在家里,他对钱青意味深长地说:“你以前是不是叫我骆驼?我就是要做骆驼,哈哈!”


抗战后回到上海,我奶奶做过一段时期的小学校长。1949年以后,政治气候发生了变化,她不适应,我爷爷索性就让她辞职回家了,她本来也不是社会型的人。我爸爸说过,小学校里的人都讲,蔡校长人很老实,不会说空话,不会整人。

 

我爷爷希望我奶奶回到自己的绘画世界里去,在这方面,他一如既往地支持她。我姑姑去苏联留学后,我爸爸也是有机会的,但是,我爷爷考虑到自己公务繁忙,我奶奶的感情很寂寞,她一门心思都在这个儿子身上,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留在身边是对她的感情抚慰。于是,就没有同意儿子去留学,在上海念完交通大学以后,去良乡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然后回北京教书。

 

我奶奶是个很念旧的人,她的朋友还是二三十年代友谊的延续。她跟张光宇的夫人张家姆妈住得近,共享很多秘密。导演贺孟斧的夫人方青是她的闺蜜,两人总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她常跟吴觉农、陈宣昭一家,胡愈之夫人沈兹九和林维中走动,也会去看望不幸的关露。


原本由吴作人安排去美院旁听的计划,由于学生们的议论中止了。她没有自己的工作,朋友圈子又很小,每天待在家里写字、画画、管家务。其实,她过得很吃力。

 

我爷爷有了消息,我奶奶的生活总算是安定了一些

 

1972年9月以后,先后有过五次探监,每一次家里都要紧张忙活一阵。大家都想给爷爷带最好的东西,那时候,买什么都要凭票,物资不好搞。

 

我奶奶熬了一锅火腿老母鸡,将清汤滗出来倒进玻璃瓶装上。我爸爸好不容易买到中华烟,掰掉过滤嘴,塞进大前门的纸烟盒里。

 

我们祖孙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府学胡同的卫戍区接待室里。时间偏后,要到1974、1975年,我五六岁,从唐山回到北京了,我大概去过两次。

  


我记忆最清楚的是在一个冬天,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探监。1975年2月9日,我奶奶穿了一件棉大衣,头上扎了一个三角巾,我姑姑穿了一双老式的棕色麂皮系带棉鞋,他们手里拎着带去的东西,领着我们小孩子。一大家子人走到胡同里的一个大灰门前,只见大门上的一个小窗口拉开了,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问明来意,放我们一行6个人进去,然后把我们带到一个中间放着乒乓球台子的房间,拄着双拐的爷爷被一个军人扶着进来,大家围着乒乓球台子坐下。大人们用上海话开始交谈,我们小孩子玩起了爷爷的拐棍。

 

我爷爷有了消息,人也见到了。我的爸爸和姑姑也陆续从干校回来了,我奶奶的生活总算安定了一些。

  

这一年的6月3日,我爷爷被送至秦城监狱,直到这一天,他才算是正式入狱,这是问题要解决的前兆。7月12日清晨,宣布我爷爷解除“监护”,关了这么多年,我爷爷的语言表达出现了障碍。

 

我爸爸说,要给爷爷先吃清淡的东西,慢慢恢复他的胃功能,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不能吃得太油腻,大鱼大肉会让肠胃受不了。

  

迎接他的家,已经破败了,经过这番折腾,家徒四壁,几件不成套的红木家具散落在凌乱的客厅里,也就是爷爷回来后睡觉的地方。我奶奶房间隔断上糊的高丽纸破烂不堪,家里不成样子。

  

大黄猫“博博”病了,从6月底就不吃不喝了,一直挺着,它像是先知,预感到老主人要回来,它坚持等,要见最后一面。我爸爸记述:“7月12日中午,老头回来,博博已经站不起来。后腿不能动了,靠两只前爪,爬到老头坐的藤椅下,望着老头,父亲十分难过,到了半夜博博就去世了。”


一代屋顶的霸主,黄猫“博博”,1962—1975,卒年13岁。


▲孙女沈芸、爷爷夏衍和黄猫博博在一起


我爷爷被逐出了社会生活,远离了政治核心的漩涡,过着一个普通老人的平常生活。他每天在家里负责帮我奶奶记菜账,替我爸爸管理一下我这个小孙女,跟曾经的位高权重相比,手中的权力少得可怜。

 

他想吃月盛斋五香酱牛肉,我姑姑跑去给他买回来,一吃,完全不是原来的味道了。我奶奶说,炖牛肉的原汁都被月盛斋的老板娘坐月子喝掉了。

 

我们沈家的三代女性都擅长烹饪,尤其是红烧牛肉,做得各有千秋。我爷爷最喜欢我奶奶做的,他说以前姚瑧他们周日来家里打百分,这道菜是留客吃饭的保留节目。我爸爸最怀念我奶奶做的油焖对虾,那红油虾汤拌饭,想想都要流口水。

  

自从我爷爷回来后,我奶奶整个人都像是绷紧的弦突然一下子松开了,精神头越来越不济,脑子里时常会冒出一些怪念头,我爷爷跟她,俩人已经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了。她还是每天操持着家务,上午提着竹篮子去买菜,一早一晚雷打不动地听着广播学英语和日语。然后是反反复复读报。


大黄很明白自己的地位,它和我奶奶两个相依为命

  

1966年12月4日深夜两点多钟,我爷爷被抓走了。那一夜的113号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剩下我奶奶和姑姑她们,惊慌失措、瑟瑟发抖。第二天一早,大街上就贴出了“热烈欢呼揪出彭罗陆杨和‘四条汉子’”的大标语。

  

多年以后,文联的小杜(杜继琨)阿姨告诉我:“你爷爷被抓走以后,你奶奶找过我不下十次,来打听下落。你姑姑给陈伯达写信,没有下文。”

 

我在很晚才知道,我爷爷被抓走后,我奶奶也被抓走过,时间不长。估计是造反派从她嘴里实在是挖不出来关于我爷爷的材料,她的确是不知道,我爷爷是不会告诉她很多事情的。

 

那些天她是怎么过来的?是个谜。放回来以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她晚年精神抑郁的开始。

  

接着就是七户人家来抢占我们家的房子,把我奶奶轰到了她自己院子的一个角落里。后来的日子,她与这些抢她房子的人共处一个屋檐下,一直活在巨大的恐惧里。随后,儿女先后被下放,就剩下她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老宅。

 

我们家被断了自来水,我爸爸请他留京的一位同事老金叔叔,每周来为我奶奶从公用水管打水、挑水,储在一个大水缸里,用上一个星期。冬天把暖气也给停了,我爸爸要教会我奶奶生蜂窝煤炉子,对我奶奶这样一个长期生活在南方的人,学起来并不容易,最令人担心的是煤气中毒。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我们家这粒完卵,能从这场浩劫中得以幸存,就是靠我奶奶在惊吓、折磨、恐惧和孤独中支撑下来的。很多人,像周扬夫妇、梅龚彬夫妇等,夫妻俩都被抓进去以后,子女遣散,家也没了,等再回来的时候,有些人就先住在万寿路中组部招待所。

 

我奶奶是一个没有单位的家庭妇女,她连拿生活费的地方都没有,我爷爷的工资停发,存款冻结,就断炊了。革命者做出的牺牲,往往是要一个普通人来承受。我爷爷在狱中留下的“文革日记”里多次提到:“对不起妻子,儿女……”

 

▲夏衍夫妇和女儿沈宁


我奶奶的脆弱心灵就在这风雨中飘摇了十年。她年轻时,对我爷爷的爱称是日语的“猫”,此时,我爷爷只能给她留下一只老猫。


大黄“博博”是我们家的功臣,它还是每天一早跳上枣树,蹿到房顶上,那是它的领地,家已经被人占了,可是屋顶的领导权还掌握在它手里,这方圆几条胡同的母猫也是归它统治的。它在房顶上溜达、睡卧、躲藏,待上整整一天,等下面安静了,再从树上下来,回家吃饭。


大黄很明白自己的地位,它是我奶奶唯一的亲人,两个相依为命,再晚回家,我奶奶也会给它准备一口吃的,和它说说话。闹猫时节,大黄有时候几天几夜不归宿,我奶奶着急了,等它到夜里。当大黄拖着又脏又臭的身体一头撞进家门,冲向饭盆的时候,我奶奶会爬起来,嘴里埋怨着它,给它拌拌饭,擦擦毛。大黄理也不理,一头扎进饭盆,吃饱了,又窜出去找母猫恋爱了。只要看到一眼大黄,我奶奶的心里就踏实了。

 

哪怕是最绝望的至暗时刻,我奶奶和大黄也是坚信我爷爷会活着回来的。一家人就这么死守了八年零七个月。


我爷爷对这种状况是无言的,他心里清楚她病了


我奶奶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我们家公认她的字比我爷爷写得好。她的一把鹅毛扇和婚纱上的一条丝巾成了我的玩具。我奶奶身上文艺女青年的艺术细胞,还在让她继续画画,题材只有两个内容:“大熊猫”和“女兵出塞”,这是永远也完不成的画作,我爷爷早已不做评价了。我觉得,她给我画的猪是最好的,猪的尾巴会打成一个结,生动可爱。


她每天坚持吃山药,如果没有买到山药,就吃山药豆。她自己缝了一个长形的小布袋,里面装满了干黄豆,她用这个东西敲腿,一边敲一边数,可是我总是听见她来回地在念:十七、十八……十七、十八……


我奶奶的头发全白了,她早上起来梳头发的时候,还保留着老习惯,肩上要搭一块梳头的布,我奶奶用的东西,色彩都很讲究,这块布也是她早年从日本带回来的。她对自己的头发很精心,慢慢地、细细地梳,一根一根长长的白发掉落在那块青灰色的衬布上。

  

我爷爷对这种状况是无言的,他心里清楚她病了。我奶奶本来就不够坚强的神经,在经历了这场劫难后,彻底被击垮了。


我奶奶比我爷爷小4岁,比我爷爷早11年离世。1989年11月20日,我爷爷写信告诉他们的留日朋友钱青:“淑馨已于一九八四年十月(一日)去世,时年八十,她受‘文革’刺激,八二年以后即神志失常,时有幻听幻觉,去世前已成植物人,所以临终前没有什么苦痛。

 

▲五十年代夏衍夫妇与女儿沈宁合影


“真善美是一个三角,如果缺了顶上的‘真’,没有了左边的‘善’,右边的‘美’也就不存在了。而相对于世界上所有的心机和算计,单纯和善良才是最可贵的。”

 

我是我们家的后代里长得最像我奶奶的孩子,我爸爸对此总说,这才是我爷爷喜欢我的原因。

 

或许,我奶奶留给我爷爷记忆的,始终都是那朵盛开的百合花。

 

2018年9月8日于北京

    


文并供图|沈芸

编辑|王勉

图文排版|张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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