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作品里有一类设定,向我们展示有社会高度分工的未来社会。 经基因编辑和控制孵化,人类被指定只需并习惯从事某一种工作。 他们完全丧失情感、自由及个性,再没有任何其他娱乐活动,却依然觉得“快乐”。 对于这样如傀儡般的人类世界,我们感到毛骨悚然。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对基因编辑的到来表现出巨大的恐惧。 殊不知,类似的设定在自然界已是普遍现象。 比电影更夸张的是,这些生物连完整的个体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群体中的小部件。 例如这种天生会产蜜的蚂蚁就是全然放弃自由,作为“活仓库”以此为族群服务。 它就是号称世界上最甜蜜的蚂蚁:蜜罐蚁。 乍一看,它们自我牺牲的精神,让残酷的世界多了不少温情。 从小到大,我们都在尽情地宣扬蚂蚁等身上为集体无私奉献的精神。 但发生在它们身上的一切却可能也是我们最害怕看到的。 世界上有形形色色的蚂蚁,蜜罐蚁当之无愧是最为奇特的。 它英文为honey-pot ant,又被称为贮蜜蚁、蜜蚁等。 这名字并不是单指某个种类,而是能用腹部存储蜜露的多种蚁科的总称。 比如有专门的蜜罐蚁属,也有属于弓背蚁属的澳洲蜜罐蚁。 它们遍布世界的各个角落,主要以澳大利亚、非洲和北美为主。 蜜罐蚁大多喜欢生活在干旱和半干旱的沙漠地区。 能在如此恶劣条件下存活的生物,必然有它的独门绝技。 比如骆驼利用驼峰内贮脂肪,储存能量;甲虫会在清晨从沙子里采集水珠等。 而勤恳的蜜罐蚁也早就做好了未雨绸缪的准备。 当食物相对丰沛时,体形相对较大的工蚁就主动担负起储存蜜露的职责。 它们倒吊在洞中深处,巨大的“储蜜罐”中装满了群内其他工蚁采来的花蜜。 等到食物短缺时,族群里的其他蚂蚁只要碰碰它的“储蜜罐”,它就可以吐出食物。 靠此方式,蜜罐蚁的家族才得以度过最饥饿的时光。 有意思的是,蜜罐蚁可不只是会储存花蜜这一种物质。 它还会存植物汁液和蚜虫蜜露、捕获的昆虫体液的,甚至单纯又来储存水分的。 正因储存的成分不同,蜜罐蚁所携带的“蜜罐”呈现来的颜色不同。 比如富含葡萄糖、果糖和微量蔗糖的蜜罐蚁就接近琥珀色。以糖和水分为主的蜜罐蚁,看起来是透明的。 实际上,蜜罐蚁用作采集器或储蜜罐更像是消化器官。 当其身体胀大到圆滚滚之后,它们就无法灵活动弹,终生就被“囚禁”在蚁巢内。 不光是失去自由,要是同伴将它们赶出蚁巢,会原地炸开或是摔到地上死掉。 但这些蜜罐蚁对同伴是有求必应的。尤其在食物匮乏时,它们会毫无保留地将食物吐出来供养其他蚂蚁。 这将动物界的利他主义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在生物学上,最先的利他行为起源于一种情绪感染的机制。 它在整个群体里能快速传递了有关食物和危险的信号,也能保护同伴。 比如大多数蚂蚁,当蚁穴受到其他蚂蚁攻击时,蚂蚁们会释放一种粘稠的腐蚀性物质,这种物质落在入侵的蚂蚁身上,足以将对方杀死。 但是,释放腐蚀性物质的蚂蚁也会被这种物质杀死。 自杀式的攻击保全了蚁穴的安危,该蚂蚁却也牺牲了自己。 这样的利他主义存在于“真社会性”的生物中。 所谓“真社会性”是专门用来定义蜜蜂、蚂蚁、白蚁等高度社会化组织的动物。 对绝大多数动物来说,是不具有社会性的。就算出现的是一堆鹿群,但它也只是一群鹿聚在一起。 它们是因为机缘巧合群居在一起,没有其他明确的分工。 我们人类则是有着“社会”价值观,懂得合作、互利,就能够发挥出团体的力量。但每个个体还是独立自主的。 但真社会性生物走得更远,它们聚居成群,合作照料后代,子代亲代之间有重叠,甚至愿意为了群体终身劳作而放弃生育权。 目前已知真社会性的生物约有17000种,大多数是我们所熟知的蜜蜂、蚂蚁。 它们拥有极其严格的社会分工,分为女王、士兵、工兵三个阶级。 女王专门负责繁殖,其它个体为其提供食物,无生殖权等。 在这类昆虫中,个体完全没有保全自我的意识,更别说趋利避害了。 比如工蜂在蜇人后会因肠脏扯出体内而迅速死掉。但为了保护蜂巢,它们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牺牲。 毫无疑问,真社会性昆虫是比我们人类更模范的公民。 我们人类努力追求井然有序的社会,一个小小的蚁穴、蜂巢就轻松地做到了。 它们将自己的工作写进了基因里,一生下来就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直到死都不会忘记。 那么,这种机器人般的秩序是如何催生的? 早在达尔文时期,人们就非常好奇为什么一个蚁群中只有蚁后能生育。 而其他全是雌性的工蚁都自愿放弃生育功能,专心照顾蚁后的孩子。 到了上世纪70年代,一位叫汉密尔顿的科学家才用亲缘选择理论首次回答了这个问题。 该理论指出,是因为每个个体的所有基因会以一定概率存在于其他的亲属身上。 比如会产蜜的蜜罐蚁的基因也同样存在那些不会产蜜的工蚁身上。 我们知道大多数动物都有双套染色体,一套来自父亲,一套来自母亲。比如猫、狗等。 但像蚂蚁、蜜蜂这样膜翅目中的物种里,它们的雄性都是发育自“未受精卵”,即没有父亲的精子。所以这些雄性都只有一套来自蚁后的染色体。 而雌性(工蚁工蜂)都发育自“受精卵”,所以和哺乳动物一样有两套染色体。 这样一来,双倍体表现为雌性,单倍体表现为雄性。 那么,子代来自母亲是有一半可能是相同的;来自父亲的单倍体是完全一样的。 哈密尔顿地注意到了这个现象,通过计算得出这些生物和姐妹之间的亲缘度能高达75%。 相比之下,孩子只能继承母亲的一半基因,亲缘度只有50%。 那么为了让自己基因传给后代更多,放弃自己的生育是更优的选择。 即倾向于照顾自己的姐妹,而不是去养育自己的孩子。 这也是大多数真社会性生物的主要动力之一。 相近的血缘关系不仅让它们展现出了利他主义,也会使它们六亲不认。 比如蜜罐蚁最先建立家族时,最先是有好几只蚁后挖蚁巢的。 挖完后,每只蚁后就陆续产下了自己的卵。 当大量的工蚁破茧而出,这才使成员迅速得到扩充,形成大的“蚂蚁家族”。 当然,这些工蚁都是无生殖能力的雌性,开始辛勤地给这些蚁后提供食物。 等时机成熟后,工蚁们就会开始“择后”,因为蜜罐蚁是单一后制的。 选好之后,工蚁会不留情面地断掉那些被淘汰的蚁后的食物。 它们甚至会发起进攻,将这些蚁后撕裂成片,即便是至亲关系。 之后,再带着饥饿的幼虫过去啃食,其中还有很多是她的孩子。 这样残酷的戏码直到蚁巢中只剩下一只蚁后才会结束。 很长时间内,亲缘关系用来解释来像蚂蚁这样的真社会性。 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还有其他7万多种动物同样是“单双套染色体”物种。 可它们统统都没有进化出“真社会性”。 另外,科学家也发现了像裸鼹鼠这样的“双套染色体”物种也是真社会性动物。 亲缘选择理论也无法解释它们为什么放弃自己的生育。 基于此,2010年,爱德华·威尔逊和另外两位哈佛大学科学家在世界学术界的顶尖期刊《自然》上公开弃基于“个体选择”之上的亲缘选择理论。 他们认为动物会以群体为单位进行自然选择,所有个体都选择了最大化群体利益。因为群体内部竞争的利益,远不如群体与群体间竞争的利益。 就算你在一个群体是弱小的,但也因为群体的胜利而得益。 比如当蜜罐蚁家族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就会跟其他蜜罐蚁族群发生冲突。 实力强的一方不但杀掉了敌方的工蚁和蚁后,还把”俘虏“对方的蛹和卵搬回自己的巢穴。 诚然,有选择的屠杀对方蚁后和工蚁,能够剿灭对方的血脉。 但留下蛹和卵,则能扩大自己家族的实力,使成员受益。 在一定条件下,多层选择的理论是能够成立的。 但它对真社会性的生物究竟有多重要具有很大的争议,仍在探讨。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这是生物延迟收益的策略。 它们最初心甘情愿地选择帮助同伴,其实是在等待时机; 在同伴死后,它们就拥有对方的领地、巢穴和相关资源。 正是这种“放长线钓大鱼”的状态,催生了真社会性的产生。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如果挂在墙上的蜜罐蚁死掉了,同伴并不会破开它肚子食用花蜜。而是将它默默移到相当于墓地的地方… 此外,筑巢、食物来源和分布、寄生的生物都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真社会性的形成。 目前来说,人们对真社会性的研究还算处在早期阶段,尚未有具体的定论。 只是当我们痴迷于研究真社会性时,却也恐惧人类“真社会性”的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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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零壹贰012 > 《.膜翅目(第三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