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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河:猥琐男也有勇敢的心 | 创作谈

 老鄧子 2019-01-04

文 |  陈河


1994年我到阿尔巴尼亚经商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大街上和居民区里到处可见的水泥碉堡。对于碉堡我是熟悉的,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有句话叫“备战备荒为人民”,全国都在挖防空洞挖战壕。当时中国在国际上最好的朋友是阿尔巴尼亚,他们学习中国,而且做得更夸张,把碉堡修得遍地都是。我去那里时阿国社会制度已经改变了,不再和西方国家为敌。碉堡已经用不上了,但是拆不掉,成了丢弃垃圾的地方,个别改成厕所。事隔这么多年,我没想到会用“碉堡”这两个字作为我小说的题目。

我离开阿尔巴尼亚之后,移居到了加拿大,2006年重新开始写作。这段时间写过一批以阿尔巴尼亚为背景的小说,也赢得了叫好声,获过一个大奖。后来我觉得再写阿尔巴尼亚的事读者可能会给我贴上标签,而且一段经历资源最好别把它写枯竭了,所以就暂时关上门,不再接触阿尔巴尼亚的事。几年过去,我真的都没打开这扇门,但是总觉得这个门里还有个人被关在里面,经常会在里面敲打着门扇。在我以往写过的作品里,这一个人物还没出现过。他是一个不着眼的人,是一个从国内被招到阿国的下岗大学生。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个倒霉蛋。娶了一个阿尔巴尼亚的姑娘,后来却被赶出家门。这故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一直没让我忘记。

随着时光流逝,我在记忆里慢慢看清他是一个有最淳朴的最坚强的家庭信念的人,他想要有个家,有个可以遮风避雨的房屋,要生儿育女。怀着这样的信念,他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不放弃。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在黛替山上的碉堡里找到一个庇护之所。在他逃避追捕和冒险去接近自己家的行为来看,我觉得他已经不是个猥琐男,而是一个值得尊敬有勇敢的心的人。上述故事部分是真实的,部分已经是虚构。但是这样写下来,无非又是一个《我的叔叔于勒》类型的故事。我得写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小说,这个时候是最考验作家心智的时候,我得把这个故事如炼丹一样,用全部的心智投射在上面,让它呈现出文学的图景来。我终于找到了他身上的一种坚忍,看清了他表面窝囊实际上有非常强大的内心。找到这个点,小说的想象就活了起来。我让他离开地面,设计了他在树上的行动,在最困难的时候,他还是牵挂着家里的房子屋顶,冒着危险飞渡到屋顶把瓦片修好。

找到这样的思路,人物应该已经活了起来,故事也有了全新的意义。我一直注重写有现代气息的小说,总要在小说里植入某种象征或者隐喻。而我运气不错,这个隐喻其实一开始就已经存在,那就是他藏身的碉堡。这样小说有了一个副题,就是这个世界是充满隔膜的,人和人,家庭和家庭,国家之间,种族之间,每一个个体都自成碉堡。


目 录

2019年第1期

实力再现


碉堡 | 陈河

创作谈 | 猥琐男也有勇敢的心


现实立场


砍树 | 陈集益

创作谈 | 翻越最后一座山


吉安的呼唤 | 孟小书

创作谈 | 极限运动般的写作


岔巴堂食 | 奚榜

创作谈 | 采蘑菇的小姑娘


莲花落 | 徐向林

创作谈 | 英雄长长的身影背后有什么


春天里来 | 韩永明

创作谈 | 一个农妇的诗和远方


新锐出发


涉过愤怒的海 | 老晃

创作谈 | 小说低于生活


作家简介

陈河,原名陈小卫,生于浙江温州,年少时当过兵,曾担任温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1994年出国,在阿尔巴尼亚经营药品生意。1999年移民加拿大,定居多伦多。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说《黑白电影里的城市》《夜巡》《西尼罗症》《我是一只小小鸟》《南方兵营》等,长篇小说《红白黑》《沙捞越战事》《布偶》《在暗夜中欢笑》《甲骨时光》《外苏河之战》。曾获首届咖啡馆短篇小说奖、第一届郁达夫小说奖、《小说月报》第十四届百花文学奖、第二届和第四届中山杯华侨文学大奖、《人民文学》中篇小说奖、第六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提名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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