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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客

 元气群昵称张建 2019-01-07
“大壮,那十几袋儿水泥是你自己扛上去的?”“是的,他们要的太贵,四楼要十块钱一袋儿。”“没办法,现在干活的和老板翻过来了。就这个价,他们想干,行;不想干,就给你撂那个。像我们这样的还得时不时的请他们喝个小酒,时代不同了。”“二哥,料子钱你尽管记着,暂时给你结不了,到现在房主一分钱没给我。”“咱弟们俩什么时候结都行。你方便时给我结掉。”“二哥,今天上兄弟那喝一杯。”“在我这,还去狗肉馆。”“都是你请客,今天该我了。”“走吧。”“别,在这。”“嫌弃农村不方便?看不起农村人?”“哪有?”“走。”“好。”大壮把外套往身上一搭,让我坐他的电瓶三轮车。“稍等。”我转身去旁边超市。“二哥,客气了不是?”“哪有?给孩子买两箱喝的。”正是下班时间,街道上人多车多,好不容易出了主街道。人少的地方,他开得飞快。电瓶车上的水泥灰飞我一身,我随手掸掸,扶扶领带。乡间小水泥路几乎没车,我们一路说着话。副驾座上的油渍看着不舒服,车箱底一层水泥灰,坐在车邦上还算干净。“你媳妇烦不烦?我知道我媳妇不喜欢别人上我家吃饭。”二壮指指秋衣上的水泥斑:“别看脏,媳妇从来不烦,在家我说啥是啥。”“比我强。“”我的乖!”说时迟,那时快,一辆横向上路的两轮电瓶车差点和我们撞上。我们朝路中猛折,他朝路边猛斜,差点车扬人翻。叉路口拐角有一处茂密的芦苇,挡住彼此的视线。“撞上也是他吃亏,咱的大。”大壮的村庄不大,几十户人家坐落在南向的河湾里。河水很清,河边有几棵大柳树,远处水边是长长的芦苇丛。到家一停稳电瓶车,和媳妇说一声二哥来了整两个菜,就拉我来到河边。“自从退伍回来,我一年四季都在河里洗澡。你也洗。”我忙摇头,“凉。”已经是深秋。“不洗洗,吃不下饭。”他在河里游一个来回,在水里一纵,撸一把柳叶,在光身上搓一遍,浸个猛,然后用肥皂把头和身子打打。又扑入水里游上了。我无趣,去远处芦苇丛掐支苇毛缨子。等我回来,他已经穿好衣服,在柳树的暗影里等我了,“你拿支苇毛缨子干啥?”“掸灰可好了。”我们边走边叙。“小时候,我穿过苇毛缨子编的鞋,那鞋叫芦窝,暖和。苇亭子做小响,吹起来像笛子那样清脆。”“我没穿过苇毛缨子编的鞋,小响我做过。”大壮媳妇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堂屋当门大桌上四个小菜、一瓶酒。她躺在里间窗前的躺椅上,脸上贴满黄瓜片。“你们吃吧。”“弟妹,一起吃。”“她减肥。“”弟妹,够标志了,还这么严格要求自己。”“别夸她,说她胖,她马上喘。哪有嫂子漂亮,一看就知道嫂子是读过书的人。”“你嫂子也是晚饭不吃。”“媳妇,就一斤酒。不够,我去拿。”怎么老半天不回来?黑透了。大壮媳妇从里屋出来陪我说话,说话时我们彼此的眼神很亲切,好像早就熟识了。“你没出门打个工?”“大壮不让,他说不放心。”“看,家让你操持得多干净,大壮有福。””我喜欢把家打扫干净,看着是乐。”“我也喜欢,我们家抹地板我包了,你嫂子不做。”大壮拿一瓶酒回来了。“怎么回事?去这么久。”“超市老板娘与她男人打架,碰上了能不拉拉吗?”“他们两口子打架是常事。“”她说她男人在外面有相好的,他男人不承认。”“你们臭男人都这德性。”“弟妹,我和大壮都是清白的,规规矩矩做生意。”“二哥,我听大壮讲过你,你不错。我说的是大壮。”“你这么斯文,不像卖沙子水泥的。”“当然了,二哥是一校之长,卖水泥是副业。”“我说呢?闺女上城里上学不愁了。”“那当然,有二哥呢,一句话就行。”“不是那么简单,下面都盯着我。学区是硬标准,我破了口,别人会偷着学。到时候再讲吧。哎,闺女呢?”“叫她姥接走了。”“你咋没和闺女一块走亲戚?”“你看大壮这货,饭不会做,衣服不会洗,走了他吃啥?”“放屁,你走了。我吃的好好的。去超市,面给我烫好,酒给我端好,咱有钱。”“人家都是媳妇掌钱,他拿着钱乱花,日子能过好吗?”“我家是你嫂子掌钱。”“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成天穿得跟城里人样。”“啥都不缺,就缺你的心。”“来,喝一个。”我端起先干,”大壮,哥说的你听不听?””听。”“今后,钱让弟妹掌。过日子比树叶还稠,我们爷们花钱好大手大脚。”“生意上听你的,这不听。我不能看女人大把地买化妆品,化个啥?引野男人!”“你听听。男人喝酒,不兴女人买化妆品?”“最近可能有单生意,回来你和他们谈谈。”“来,干俩。”“别喝了,一斤多了。”“头一次来我这,不尽兴,能行吗?”“几点?“”九点。”“这里通公交吗?”“没有。”“不行,我得回去。”说着我站起身。“还没喝汤,你坐,我给你盛碗汤。”“谢谢弟妹,不喝了。酒都喝饱了,哪有汤的空。”“听二哥讲话,没喝好,不行。”说着,拉我坐下。“晚很了,你嫂子不放心。来时没和她讲。”“你这么规矩,嫂子一百个放心。”“二哥,平时生意上都是你罩着大壮,弟妹敬你。”“喂……”我模糊中觉得大壮接个电话出去了。我喝不过他。“大壮,不喝了……”“好,不喝了。我给你盛碗汤。”酒困袭头,抓住一手,“不喝了……”那么细滑,一惊!手一松,头一沉睡去。秒间拉黑一切,没有一切。大壮媳妇收拾好碗筷,看看外面,看看天空,疏星点点,心有点凉:娘勥的,成天把我看得紧,自己倒自在去了。她回到屋,望着定形发胶护着的有形的头发、质感透着温暖的全毛西装,心生春意,扶入怀晃晃。不知何时我被她的体香美醒了。在压低的床头灯下,我躺在她怀里,“醒了。”“你真美。””美有什么用,你不娶我。”我沉默,她接着说:“洗洗吧。”说着起身为我端来热水,我不好意思在她面前洗,端到床的另一侧。春风激荡过后,她替我理理西装:“我送你回吧,不然嫂子不放心。”“她哪里有不放心?那是说的面上话,你听她打来电话了吗?没有!她很冷漠,成天端着富家小姐的架子。美容按摩是她的生活。”“这是我的电话。”我在通讯录里记下”小鬼”两个字。她记下我的电话,写的是“亲人”两个字。她骑电瓶三轮送我,出了村,我坐到副驾座上偎着她。“大壮成夜不回吗?”“不是,喝了酒是这个样子。我也习惯了。”“他平时不怎么给你钱?”“给,大把的不给。把住我不让出门打工,经济上没有自由。”“他能挣钱,楼房是村里第一家盖的。”“给。”我递过一叠钞票。“不要。”“拿着,你买化妆品。”“不要。保持生活原貌,不然他会起疑心的。看他粗言粗语的,其实心挺细,鬼得很。”“小鬼这个名字不好,改。”“叫什么?”我想了一会,“你管我的一部分钱吧?”“不怕我花你的,或者不给你?”“随便花。”我搂住她的肩膀晃一晃:”有了,叫你财务,这名字隐蔽。”“行,我可是名副其实的财务了。”“这个卡,你装好。”“回去放哪里呢?”她想了想,“檀木箱子里有个首饰盒,放首饰盒的夹层里。”“你有什么首饰?”“没了。那年大壮开生意,缺本钱,卖了。””手机给我。”我接过她的手机,“你看,我把密码隐在这三条短信里,看明白了吧?这,这,这。”我一一点给她看。经过先前那处茂密的芦苇,苇丛里好像有鬼,我打了个寒噤。“你冷吗?”“不冷。”贴紧了我。她突然把车停住,从高领秋衣里揪出一样东西:“哥,这是避邪的,你戴上。”“我不要。”“在床上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你说它温润无瑕,里面气如飞凤。”“太贵重了,是你奶奶送你的护身符。”“奶奶说先前她家里可多了,土改时被抄家抄走了。她父母吓得上吊死了,后来是我爷爷收留的她。”给我戴好玉,她仰脸亲我一下。我们继续前行。“我没给你什么。”“给了,你的心给我了。”“不敢娶你,哪给你了!”“女人的直觉是灵的,能感觉到,已经化在我心里了。”我紧紧地把她揽在怀里,想哭。我是懦夫,她痩小的肩膀比我有力。她看下我是脸:“哥,你哭了。”寒星暴露了懦弱的眼泪。“哥,你不能娶我,我理解。没有眼下的名和利,什么都不能长久。就像没有我们的肉体,爱和美就没有了载体。”“还有,再不能去我家了,仅此一次。他精得很,他发现了,肯定和你干架,你打不过他。今后见面,我有办法。”我深深地吻着她的秀发。路边草丛里的蚂蚱应该落土了,先前就没有秋虫叫了。我下吻她的耳根,星星能看到她天使般的微笑,草丛里秋虫们似乎鸣叫起来。我不敢看星星,不敢听虫鸣,把自己藏在吻里。“你的裤子哪里去了?”天明我在房间里找我的裤子,妻子见我迷茫的样子问我。“怎么好好的一套毛尼西装,就剩上半身了!”我不答,依然执着地找。“不要在客厅,卧室里的东西应该在卧室。”她紧走几步,来到门旁鞋柜前,拉开门,拿出我的皮鞋,掰掰鞋邦,邦根有一处裂口,扔进垃圾桶,接着拽出一条牛子裤,扔进垃圾桶,扯下一层台布包上出去了。我退回卧室,慢慢想起昨夜情景。带上酒去大壮家喝酒。刚温存结束,还没穿裤子,就听到敲大门声。幸好财务把大门从里面提前闭死,为转移争取了时间。我被罩在门旁废弃的鸡笼里。夜深人静财务黑着灯起来,抄近路把我送出村。后来的后来不知道了,急行军这段时空在脑海里是断档,但愿永远是断档。客厅里,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躺在贵妃椅里,脸贴着是水晶面膜。她是那么安静,那么自信,敌不过她,我缩回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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