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 粤港澳侨友欢乐聚会。（视频由不倒翁提供） 祖国没有忘记
程 福 荣
归侨，是整整流传了几个世纪的名词，从盛传的唐山阿伯到落叶归根，他们的归宿最终选择回到自己的祖国。但在漫长的岁月中，就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有一个特殊的人群，他们不像夕阳残照、钟漏并歇急于落叶归根的老华侨，他们不分男女不分年轮，在新中国成立后不久却发生了庞大的回国浪潮，这种现象史无前列，在全世界华人中也只有一个国家会如此大规模掀起排华运动。这个子育我出生的热土，还没等我懂得享受它的美丽风光，它就无情地抛弃我和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兄弟姐妹。我和千千万万热爱千岛之国的华人一样被卷进了那般汹涌的浪潮。我毫无印象，所以没有遗憾小小年纪就这样离开了那片土地—印度尼西亚。
▼回国前的全家福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踏上了祖国派来的邮轮，不知道那些站在巨大“俄罗斯”号甲板上和站在岸上变得有些渺小的人群在相互和亲人挥手洒泪告别时的悲伤感受，我不晓得在往后几天的航行中他们每一刻都在聆听“五星红旗和社会主义好”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会是怎样影响着和掀起一直伴随着大家回归祖国时那刻激动的心。不知道在海上漂泊了多少个白亱后才回到祖国大陆最南端、当时仍一穷二百的湛江港码头。我不清楚归侨们从甲板上看到一大片人群挥舞的小旗高喊着让人温暖的口号时是怎样的感受？挥手和亲人泪别的画面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欢迎场面形成了巨大反差。也许当时一定让不少人激动不已，感概万千！尽管如此，从一个衣食无忧、环境优美的地方瞬间来到一个百业待兴贫穷的地方，这种落差确实让不少人忐忑不安，从悲伤到兴奋再回到现实中，悲与欢一直交织着每个人的心，真的让人五味杂陈，前路渺茫…。 自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起，大家才感觉到祖国很穷，后来很多人才知道那一年是祖国自建国以来遇上了最困难的三年灾害。 母亲说上岸后，我们被集中到当年的湛江市党校等待分配。几天的等待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伙食还是很不错。哥哥说他每天喜欢和在船上刚认识的一位女孩到赤坎寸金桥公园散步，可能是彼此一见钟情，两人恋情如驱霆策电。姐姐说她喜欢和一群年龄相仿的女孩一起逛街，她们胸前都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归侨证，可能是牌子特殊，所以到了商店都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姐姐还说她们去到哪里都被一群衣着打着补丁，有的光着赤膊，有的穿着木屐，还有光着双脚的人跟随和围观，他们面黄肌瘦，这些特征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营养不良，个别坏心眼的人趁姑娘们不注意时从后面掀开她们的裙子，也许是想确认这些穿着光鲜的华侨女子裙子里面有没有穿内裤，或许他们中有人在打赌又可能处于好奇。这些奇葩举措让姑娘们吓的不轻，但大部分的人还是很友善的。
▼湛江巷码头 东南亚隶属热带地区，哪里没有冬季，除了早年闯荡南洋的老一辈体验过什么是寒冷的滋味，第二代侨生根本无从知道严寒会带来怎样的感觉，虽然每个人回国时都带足衣物，但都是些夏季炎热时穿的单簿花格衬衣、裙子和沙龙，其实就算想带那些可以抵挡寒潮的衣裤，在印尼，再有钱你也无处可找。 1960年4月粤西湛江的天气，就像幼稚儿童的行为举措不定。母亲说回国后的第二天，一直像国外炎热的港城，气候一夜间急骤下降，寒冷的天气让归侨们足不出户等待救援，没想到他们急促不安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蔓延，政府一早就泒专人送来一车又一车防寒衣物和棉被。N年后成了我的岳母说那一年她是三位年轻姑娘中被农场选中接待我们这批从海外回祖国的归侨，她说其实政府早就一直关注气候的变化，当得知气象局发出寒潮来袭的前一天，当地政府马上发出动员令，在全市各商店收集并购置大量防寒物资救济刚回到祖国的侨胞们，岳母和前来接侨的有关人员，在政府有关部门的带领下奔波于全市的各个商店和仓库。这些不为人知的动人故事，侨胞们是不会知道的。 滞留在党校等待分配的印尼归侨，他们每天都得到接待人员的问候，为了打消侨胞们的焦虑，工作人员会给大家讲述祖国的故事，讲述社会主义人民当家作主，讲述大家一起并肩建设美好家园。年轻人仍然喜欢外出逛街逛公园和看电影，他们胸前挂的归侨证很管用，外出花费全免。属不知这些善待匿藏着人民勒紧裤带忍饥挨饿，匿藏着袓国最困难时期仍没有忘记和对我们这些受排华廹害的侨胞的厚爱。
▼等待祖国安排的归国难侨
岳母说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为了让侨胞们像回到家的感觉，地方政府和各地农场一直都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大量的准备工作，甚至包括小孩感冒发烧，妇女啼哭闹情绪，年轻人争闹斗殴，这些生活小节都处理的非常圆满，岳母最后说那一年肩负着使命的接侨人员，她们每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每天都要细致观察不断出现的新的问题，她们压力山大，呕心沥血，但没有丝毫怨言，每天都带着饱满愉快的心情微笑着迎接一个又一个出现新的难题，难怪我的父母亲说归侨们自踏上这片热土的那一天起，处处都能感受回到祖国怀抱的温暖，体现出回家的感觉。哥哥说他的初恋就像天上的白云，一瞬间就被风飘向远方，母亲解释说是因为女方家长在印尼时从事的是与机械有关的工作，在政府放给每一户侨胞的表格里，父亲填上的是经商，在雅加达除了少数和哥哥初恋人的家庭那样，其余的归侨填写的内容和我们家一致，就这样，哥哥的女友一家最后被分配在市里的机械厂，而我们和大多数归侨家庭，在湛江滞留七天后踏上了政府安排的客车奔赴各地农场，走向艰辛征途。 从1959年6月印尼颁布总统令，禁止各地华人从事商业零售，禁止华侨从事商业零售业，对华侨采取强迫迁移的手段后至六十年代初，受迫害和影响的华人约50万人。印尼反华排华的暴行，引起中国政府向印尼发出照会表示抗议，并开始计划撤侨工作。从1960年1月20日起，中国政府正式拉开了大撤侨的序幕。祖国先后租用十多艘客轮到印尼各港口接运难侨回国，人数达六万多人。2月2日，国务院发布“在广州、汕头、湛江、海口等地的港口，设立接待华侨的机构”等指示。撤侨计划包括：“在广东、云南、福建、广西扩建和新建国营华侨农场，集中地大量安置归侨，发挥他们的特长，种植热带亚热带经济作物。国家为迎接即将回祖国的侨胞们，从人力、物资、财力等方便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对于当年贫穷落后百业待兴的国家，全世界只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才能做到。 往事非烟，一晃五十九过去了，随着改革开放四十年，随着中国的综合国力大幅增强，国家己逐步走向繁荣昌盛，祖国的強大不仅大大提升了国内归侨的幸福感，同时也提升了国外华侨的国际地位。然而，我们曾经经历的那段艰险历程，祖国却没有忘记。国家背后匿藏着很多很多对归侨所付出的巨大努力。我很遗憾，这些故事，对于早年已经离世的老归侨包括现在仍活在世上的这群人，知道的却很少很少。
2019年1月1日作于深圳
作者简介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