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省博物馆藏 《洛神赋图》宋摹本 两千多年前,三国时期文学仙才曹植写下过一篇描述人神绝恋的千古名作——《洛神赋》。“画圣”顾恺之被他笔下凄美的爱情故事打动,倾力改编,于是有了中国十大经典画作之一——《洛神赋图》。 两千多年前的人神绝恋 曹植在《洛神赋》中,虚构了自己与美丽绝伦洛神邂逅,但最终由于人神道殊,两人无奈分离的故事。 洛神即宓妃,是中国先秦神话中,黄河之神河伯的配偶,司掌洛河的地方水神。之后,宓妃形象得以丰富和发展,逐渐变身为世俗的美人,成为男性文人寄托情感的对象。曹植人神相恋的千古名篇《洛神赋》,即是以洛神作为理想女神的文学典故。 影视剧中的甄宓 唐代以后,曹植与甄妃的传说基本代替了宓妃本体神话,生成了一种文人艳遇的模式。 人们将曹植《洛神赋》中“洛神”的原型,投射为三国时期的绝世美人——甄宓,上蔡县令甄逸之女,魏文帝曹丕的第二任正妻,也是曹植的嫂子。起初她嫁给了袁绍之子袁熙,后来官渡之战袁军大败,甄氏被曹操俘虏。此时,曹植和甄氏相遇,他们互生情愫彼此倾慕,但同时哥哥曹丕也喜欢甄宓。后来曹操将她嫁给了曹丕,曹植由此积郁成疾。 公元229年,曹丕登上帝位,甄宓为甄后。后来,曹丕宠爱郭氏女而冷落甄宓,郭氏女为上位设计陷害甄宓,甄宓因此被曹丕赐死。甄宓去世后,曹丕将她的金缕玉带枕送给曹植,曹植睹物思人、心痛不已。昔日想念之人已经烟消云散,他满怀凄楚地走在回自己封地的路上,后写下著名的辞赋名篇——《洛神赋》。 《洛神赋》原文: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末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所见,无乃日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王弟]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 尔乃众灵杂遢,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鸾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 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阳,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虽潜处于太阳,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顾恺之为爱打动倾力改编 顾恺之 100多年后的某一天,画家顾恺之偶然读到友人送来的曹植写的《洛神赋》,被曹植与洛神的爱情故事所打动。顾恺之在诗文、辞赋上也颇有造诣,遂以其丰富的想像力和艺术才能对这件文学作品进行再创造,画下了《洛神赋图》。 作为第一幅改编自文学作品的画作,《洛神赋图》全卷分为三个部分,曲折细致而又层次分明地描绘着曹植与洛神真挚纯洁的爱情故事。
画卷从右端开始,第一段描绘了黄昏时分,曹植率领众随从由京城返回封地,经过洛水之滨时停驻休息。 在平静的水面上,风姿绝世、含情脉脉的洛神衣带飘逸、动态从容,凌波而来。柳岸边,曹植身体微微前倾,伸出双手挡住众随从。随从们目光呆滞,而曹植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前方水面上美丽的洛神。 画家巧妙地通过这一瞬间动作,不仅形象而生动地表现出曹植见到洛神的惊喜之情,而且将曹植被洛神的绝世之美所深深吸引的内心活动表现的极为生动。 曹植解玉佩相赠表达对洛神的深切爱慕,洛神指潜渊为期,曹植又怕受骗,心情矛盾。于是便敛容定神,守之以礼,二人情意缠绵。 洛神在告知诸神此事后,开心地与她们嬉戏。洛神在空中、山间、水中若隐若现,舒袖歌舞。画家通过描绘女神与众神仙的欢乐、嬉戏的热闹场景,为洛神与曹植即将分离做了铺垫,衬托出女神无奈和矛盾的内心状态。
第二段描绘了人神殊途,不得不含恨别离时的情景,这是故事情节的高潮。画家大力描绘洛神离去时的阵容,场面宏大激扬,热闹非凡。 六龙驾驶着云车,洛神乘云车向远方驶去,鲸航从水底涌起围绕着车的左右。六龙、文鱼及鲸的描绘细致,动态生动奔放。云车、云气都在天空中作飞驰状,离别场面热闹异常、如醉如痴。 在岸边,曹植在众随从的扶持下,目送着洛神渐渐远去,眼神中倾诉着无尽的悲伤与无奈。洛神不停的回头望着岸上的曹植,眼神中流露出不舍与依恋。随着二者距离越来越远,衬托出曹植与洛神心中无奈分别的苦痛,使画面中无法相守的悲伤气氛更加浓烈。
最后一部分描绘了就驾启程。表现洛神离去后,曹植对她的深切追忆与思念。 画中的蜡烛表示“通宵不眠” 曹植乘轻舟溯流而上追赶云车,希望再次见到洛神的倩影。但是无奈人神相隔,早己寻觅不到洛神的踪影。思念与悲伤之情不能自已,以至于彻夜难眠,在洛水边等待到天明,流连忘返的场景。直到随从们驱车上路,曹植仍然不断回头张望,最后怀着不舍和无奈的心情,踏上返回封地的归途。 曹植的无限怅惘之情生动地呈现在画卷上,使观者被洛神与曹植间的真挚感情所感染。 ▲宋摹本 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局部 综观整幅绘画,画者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充分调动了自身的想象力与绘画本身的特性。 文本输入的、交织在丰沛的自然界、人界和仙界中的信息,在绘画里输出为大量的意象,密集的形象,三界之间关联的展示,人神之间感情的传递;文本输入的视觉、听觉效果,在绘画内通过颜色、技法、对空间的布置来达到;文本中虚幻的比拟,落实为了绘画中真实的景物,俭省的文字,在绘画中不得不面面俱到为真实存在的细节,如此一来更是大大加重了绘画中对山水自然的描摹。 ▲宋摹本 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局部 人物画进入审美阶段的代表作 魏晋南北朝在中国历史上是一段战乱频繁,复杂多变而又分裂的时期。政治的不稳定、时局的混乱动荡,虽带来了经济的普遍衰退,却反而前所未有的丰富了文化的内容和内涵。尤其人物画在这样的背景下也依托于文学创作产生了快速的发展。
早在秦汉时期,由于儒家思想一统天下,人物画必然被统治者当作宣传政教的工具。 到了魏晋时期,儒家思想依然作为统治者专制工具而存在。但社会的衰微、国家的解体、人之生命的朝不保夕,使得作为统治思想和社会胶合剂的儒家观念逐渐丧失其作用而趋中衰。彼时,一大批文人士大夫包括顾恺之在内,创作了大量表现道家观念的玄学作品,人物画也因此进入到了审美的高级阶段。在《洛神赋图》中充分的体现了这一点。 ▲宋摹本 顾恺之《洛神赋图》卷局部 可惜的是,原《洛神赋图》卷早已失传,现传世的是宋代的四件摹本,分别收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二件)、辽宁省博物馆和美国弗利尔美术馆。故宫博物院的两件人物形象基本相似,只不过景物有一繁一简之分。 东晋顾恺之《洛神赋图》(宋人摹本) 27.1×572.8cm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责任编辑:子曰 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