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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灿烂的海滨和清澈的海水

 昵称55841050 2019-01-11
    两三天以后,戴尔克-施特略夫来找我。
    “听说你见到勃朗什了?”他说。
    “你怎么会知道的?”
    “有人看见你同他们坐在一起,告诉我了。你干嘛不告诉我?”
    “我怕会使你痛苦。”
    “使我痛苦又有什么关系?你必须知道,只要是她的事,哪怕最微不足道的,我也想知道。”
    我等着他向我提问。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他问。
    “一点儿也没改变。”
    “你看她的样子幸福吗?”
    我耸了耸肩膀。
    “我怎么知道?我们是在咖啡馆里,我在同思特里克兰德下棋。我没有机会同她谈话。”
    “啊,但是你从她的面容看不出来吗?”
    我摇了摇头。我只能把我想到的给他讲了一遍:她既没用话语也没用手势向我透露她的任何感情。他一定比我更了解,她自我克制的力量多么大。戴尔克感情激动地两手紧握在一起。
    “啊,我非常害怕。我知道一定会发生一件事,一件可怕的事,可是我却没有办法阻止它。”
    “会发生什么样儿的事?”我问道。
    “啊,我也不知道,”他用两手把头抱住,声吟道,“我预见到一件可怕的灾难。”
    施特略夫一向就很容易激动,现在简直有些神经失常了。我根本无法同他讲道理。我认为很可能勃朗什-施特略夫已经发觉不可能再同思特里克兰德继续生活下去,但是人们经常说的那句俗话“自作自受”,实在是最没有道理的。生活的经验让我们看到的是,尽管人们不断地做一些必然招灾惹祸的事,但总能找个机会逃避掉这些蠢事带来的后果。当勃朗什同思特里克兰德吵了架以后,她只有离开他一条路好走,而她丈夫却在低声下气地等着,准备原谅她,把过去的事忘掉。我对勃朗什是不想寄予很大同情的。
    “你知道,你是不喜欢她的。”施特略夫说。
    “归根结底,现在还没有迹象说明她生活得不幸福。据我们所知道,说不定这两人已经象夫妻一样过起日子来了。”
    施特略夫用他那对愁苦的眼睛瞪了我一眼。
    “当然了,这对你是无所谓的,可是对我说,这件事很重要,极端重要。”
    如果当时我的神色有些不耐烦,或者不够严肃,我是有点儿对不起施特略夫的。
    “你愿意不愿意替我做一件事?”施特略夫问我。
    “愿意。”
    “你能不能替我给勃朗什写一封信?”
    “你为什么自己不写呢?”
    “我已经写了不知多少封了。我早就想到她不会回信。我猜我写的那些信她根本就不看。”
    “你没有把妇女的好奇心考虑在内。你认为她抵拒得了自己的好奇心吗?”
    “她没有好奇心——对于我。”
    我很快地看了他一眼。他垂下了眼皮。他的这句回答我听着有一种奇怪的自暴自弃的味道。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对他冷漠到极点,见到他的笔迹一丝一毫的反响也没有。
    “你真的相信有一天她会回到你身边来吗?”我问道。
    “我想叫她知道,万一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发生,她还是可以指望我的。我要让你写信告诉她的就是这一点。”
    我拿出来一张信纸。
    “你要说的具体是什么?”
    下面是我写的信:
    亲爱的施特略夫太太:
    戴尔克让我告诉你,不论任何时候如果你要他做什么事,他将会非常感激你给他一个替你效劳的机会。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他对你并无嫌怨。他对你的爱情始终如一。你在下列地址随时可以和他取得联系。
    三十四
    虽然我同施特略夫一样也认为思特里克兰德同勃朗什的关系将以一场灾难收场,我却没有料到这件事会演成这样一出悲剧。夏天来了,天气郁闷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连夜间也没有一丝凉意,使人们疲劳的神经能够得到一点休息。被太阳晒得炙爇的街道好象又把白天吸收的爇气散发回来;街头行人疲劳不堪地拖着两只脚。我又有好几个星期没有见到思特里克兰德了。因为忙于其他事务,我甚至连这个人同他们那档子事都不去想了。戴尔克一见到我就长吁短叹,开始叫人生厌;我尽量躲着他不同他在一起。我感到整个这件事龌龊不堪,我不想再为它伤脑筋了。
    一天早上,我正在工作,身上还披着睡衣。但是我的思绪却游移不定,浮想联翩。我想到布里坦尼阳光灿烂的海滨和清澈的海水。我身边摆着女看门人给我端来的盛咖啡牛奶的空碗和一块吃剩的月芽形小面包。我的胃口很不好,没能吃完。隔壁的屋子里,女看门人正在把我浴盆里的水放掉。突然,门铃叮铃铃地响起来,我让她去给我开门。不大的工夫我就听到施特略夫的声音,打听我在不在家。我大声招呼他进来,而没有离开我的座位。施特略夫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我坐的桌子前面。
    “她死了,”他声音嘶哑地说。
    “你说什么?”我吃惊地喊叫起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好象在说什么,但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象个白痴似地胡乱地说了一些没有意义的话。我的一颗心在胸腔里扑腾腾地乱跳,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发起火来。
    “看在上帝面上,你镇定点儿好不好?”我说,“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的两只手做了几个绝望的姿势,仍然说不出一句整话来。他好象突然受到巨大的惊吓,变成哑巴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火冒三丈,我抓着他的肩膀拼命地摇撼。我猜想前几夜我一直休息不好,叫我的神经也崩溃了。
    “让我坐一会儿,”最后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给他倒了一杯圣加米叶酒。我把杯子端到他的嘴边好象在喂一个孩子。他咕咚一声喝了一口,有好些洒在衬衫前襟上。
    “谁死了?”
    我不懂为什么我还要问这句话,因为我完全知道他说的是谁。他挣扎着想使自己平静下来。
    “昨天夜里他们吵嘴了。他离开家了。”
    “她已经死了吗?”
    “没有,他们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那么你说的是什么?”我不耐烦地喊起来。“为什么你说她死了?”
    “别生我的气。你要是这样同我讲话,我就什么也告诉不了你了。”
    我握紧了拳头,想把心里的怒气压下去。我努力摆出一副笑脸来。
    “对不起。你慢慢说吧,不用着急。我不怪罪你。”
    他的近视镜片后面的一对又圆又蓝的眼睛因为恐惧叫人看着非常可怕。他戴的放大镜片使这双眼睛变形了。
    “今天早晨看门人上楼去给他们送信,按了半天门铃也没有人回答。她听见屋子里有人声吟。门没有上闩,她就走进去了。勃朗什在床上躺着,情况非常危险。桌子上摆着一瓶草酸。”
    施特略夫用手捂着脸,一边前后摇晃着身体,一边声吟。
    “她那时候还有知觉吗?”
    “有。啊,如果你知道她多么痛苦就好了。我真受不了。我真受不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成了一种尖叫。
    “他妈的,你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失去耐心地喊起来,“她这是自作自受。”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你后来做什么了?”
    “他们叫了医生,也把我找去,还报告了警察。我以前给过看门人二十法郎,告诉她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就通知我。”
    他沉吟了一会儿,我看出来他下面要告诉我的一番话是很难启齿的。
    “我去了以后她不同我讲话。她告诉他们叫我走开。我向她发誓,不管她做过什么事我都原谅她,但是她根本不听我讲话。她把头往墙上撞。医生叫我不要待在她身边。她不住口地叫喊:‘叫他走开!’我只好离开她身边,在画室里等着。等救护车来了,他们把她抬上担架的时候,他们叫我躲进厨房去,让她以为我已经离开那里了。”
    在我穿衣服的当儿——因为施特略夫要我立刻同他一起到医院去——,他告诉我他已经在医院为他的妻子安排了一个单间病室,免得她住在人群混杂、空气污浊的大病房。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又向我解释,为什么他要我陪他去——如果她仍然拒绝同他见面,也许她愿意见我。他求我转告她,他仍然爱她,他丝毫也不责怪她,只希望能帮她一点儿忙。他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在她病好以后决不劝说她回到自己身边,她是绝对自由的。
    终于到了医院——一座凄清陰惨的建筑物,一看见就让人心里发凉。我们从一个办公室被支到另一个办公室,爬上数不尽的楼梯,穿过走不到头儿的光秃秃的走廊,最后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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