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某某,女,56岁,2013年10月10日初诊: 主诉:失眠1月余。西医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一直服用“三辰”等安眠药,每晚仅能睡2小时左右,夜间惊醒十余次,烘热汗出。其人心情抑郁,精神紧张,恶风寒,左侧偏头痛,牙痛,心烦,口干口苦,心慌,耳鸣,乏力,两小腿发凉,纳差,3年来体重下降30余斤,二便调,舌淡红苔白根腻,脉弦。冯世纶教授辨六经为: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合病;辨方证为:柴胡加龙骨牡蛎去大黄铅丹加花粉远志菖蒲汤证。用药如下: 柴胡12g,黄芩10g,姜半夏15g,党参10g,炙甘草6g,生龙牡各15g,桂枝10g,茯苓15g,天花粉10g,远志10g,菖蒲10g,生姜15g,大枣4枚,七剂,水煎服,日一剂,并嘱停服西药。 2013年10月17日二诊: 服上药后失眠明显好转,已停服安眠药,每晚能睡5、6小时,耳鸣减,足凉已,口苦已,但仍心悸,口干,左侧偏头痛,尿频,夜尿1-2次,舌红苔白根腻,脉细。 上方加苍术15g,增姜半夏30g,七剂,水煎服,日一剂。 2013年10月31日三诊: 眠可,心悸减,口干已,夜尿1,尿频不明显,左偏头痛较前减轻,枕骨自觉鸣响,纳少,舌自感灼热,夜间明显,汗出不多。舌暗苔白腻脉细。 上方去姜半夏, 加清半夏15g,白芍10g,吴茱萸10g,生石膏45g,七剂,水煎服,日一剂。后随访,继服前方7剂,诸证已不明显。 按:本案先辨六经、继辨方证,初诊根据患者恶风寒、烘热汗出、头痛,此为太阳表证;耳鸣之辨,或为少阳郁热,或为水气上冲,结合纳差,牙痛,心烦,口干口苦,此为半表半里的阳证,即少阳病之小柴胡汤证;结合乏力、腿凉,心慌可辨为太阳太阴、外邪里饮之苓桂术甘汤证;失眠、焦虑、抑郁、烘热汗出,此为太阳阳明合病之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证;加花粉清热止渴,针对阳明热;加菖蒲、郁金安神定志解郁,故辨方证为柴胡加龙骨牡蛎去大黄铅丹加花粉远志菖蒲汤证。嘱停服西药,一则防止药物之间的相互作用,影响汤药疗效;二者西药安眠药副作用颇多,每易使患者产生药物依赖,更难入眠。 二诊症状明显好转,可见辨证准确。仍心悸、口干,出现尿频,此为饮重、水气上冲,故加苍术利湿,主治太阴,结合头痛、心悸,为外邪未解,取苓桂术甘汤之意,以解表化饮;增半夏加强降逆化饮之功。 三诊诸证减轻,仍有头痛。顽固性偏头痛多属外邪里饮,饮邪上冲所致,故加白芍,合桂枝以解表,兼调和营卫;加吴茱萸温化寒饮,又加生石膏清阳明之热,兼以佐治吴茱萸之热。胡希恕先生常常以吴茱萸、生石膏寒热并用,治疗顽固性头痛、偏头痛,效果甚好,当然,所治之证,必当有饮逆之象,又有阳明热象,以温中降逆去饮兼清标热。 柴胡加龙骨牡蛎汤出自《伤寒论》第107条:“伤寒八九日,下之,胸满烦惊,小便不利,谵语,一身尽重,不可转侧者,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主之。”伤寒八九日,病已传少阳,医者误用下法,症见胸满,则知柴胡证还未罢。湿热上结,故烦惊而小便不利。胃不和,邪热扰神明故谵语。水气外溢,故一身尽重而不可转侧。本方以小柴胡汤去甘草扶正达邪,和解清热为主,加桂枝降冲、茯苓利水、大黄泻下、龙骨、牡蛎、铅丹镇静安神,用于小柴胡汤证而见气冲心悸,二便不利,烦惊不安者。因此,冯世纶教授认为,本证当属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合病。因本方“烦惊、谵语”之症,故常用于精神不安、焦虑、狂痫病等精神疾患。跟师过程中,笔者发现冯世纶教授善用此方治疗多种疾病,常常收到意想不到之奇效。应用时,冯老常根据病情需要加炙甘草,取小柴胡汤之意;去铅丹,因其有毒;或加苍术,兼治太阴,外邪里饮,取苓桂术甘汤之意;或易大黄为生石膏,用于阳明病仅现外证,而腑未实者……通过归类六经(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合病),扩大了本方的应用范围,故本方可看做小柴胡汤合苓桂术甘汤(去苍术)合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加大黄。临床中凡符合上述方证,均可考虑应用。 体会:患者心情抑郁,精神焦虑、紧张,一直服用西药治疗,但效不明显,服用安眠药,每日仅能睡2小时,苦不堪言。经方7剂即能收效明显,可见经方的魅力所在。然不可视本方为治疗抑郁症之“专方”,经方的关键在于思维方式,即所谓辨证论治。冯世纶老师治精神疾患的特点,不是重用安神镇静药,而是继承胡希恕先生的学术思想:即中医的辨证论治,其主要精神,是于患病人体一般的规律反应的基础上,讲求疾病的通治方法。中医的辨证施治实质,是适应人体的抗病机制的治疗一种原因疗法。“有是证,用是方;有是证,用是药。”此乃中医愈病之常理,亦当成为每位中医师熟记于心并时时践行之准则。 2014.4.18 于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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