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头梗

徐晓群

　　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杏姐开着电动三轮车送来了两编织袋鸡头梗。这新鲜的鸡头梗看上去离开水田不过两三个小时，杏姐他们一定是天蒙蒙亮就下田劳作了。来不及聊上几句话，杏姐就匆匆赶往别的亲友家了。蓦然间我知道，热闹了两个月的鸡头米市场又落幕了。

　　被列为“水八仙”之冠的鸡头米原来盛产于苏州城外娄葑乡的南荡，所以“南荡鸡头米”几乎成了优质鸡头米的代名词。城市化后曾经的南荡早已荡然无存，有经验的农民开始在城乡周边寻找合适的低洼田种植。杏姐她们租种的是白洋湖附近的水田，这几年地方政府对环境的保护力度加大，白洋湖周边的环境又有了原生态的味道。我总以为会衰落的鸡头米市场，居然越做越大，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这要感谢政府对经济作物的大力扶持，还有媒体对鸡头米营养价值、历史背景的宣传，再则是在电商平台上的推广，激发了潜在的市场需求。现在吴中区的姜家社区已形成了成熟的鸡头米市场。

　　烹煮得当的地产鸡头米确实很好吃，鲜嫩甜糯，但是因为太贵重，我是不大舍得吃的。剥过鸡头米的人大多不舍得多吃，倒不是为了印证古诗“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而是这过程实在很辛苦。鸡头梗就是鸡头的茎秆，如今鸡头米落市了，依然鲜活的鸡头梗已经完成了保障鸡头健康生长的使命，就可以采摘一尽了。这是鸡头米的附带产品，虽然还不能登上大雅之堂，但农户是不舍得让它烂在水田里的，采摘后分送给亲朋好友，是这个季节最讨人喜爱的大众菜品。

　　未处理的鸡头梗带有一层紫红色的皮，因为水分足，肉质脆，很容易折断。我不懂中医，但总是喜欢拿中医说事，你看看它的剖面，纹理结构清清爽爽，大大小小的管孔排列整齐规则，畅通无阻，传统说法是像啥补啥，我总觉得食用鸡头梗是有利于人体心血管健康的，如果确有这样的功效，那真是善莫大焉。

　　鸡头米对生长环境的水质、土壤要求很高，一旦发生较严重的污染就会大面积死亡。所以鸡头梗稍加清洗处理后可以冷拌，非常爽口，有一股淡淡的鲜甜味。新鲜鸡头梗经煸炒红烧后，则成为软烂肥糯的另一种口味。我们农家常见的吃法，主要是腌制后，开油锅爆炒几下，加入一把新鲜蒜叶，顿时满屋生香，可以成为一道软韧适度有咬劲的下酒菜，百吃不厌。如果腌制得太多，为避免变酸变质，第三天就必须将吃不掉的分装在塑料袋里，冷藏保存，一年半载也不会影响口味。

　　鸡头梗好吃田难种。几个月前我去过杏姐她们租种的田头，炎炎烈日下一大片墨绿色的鸡头米生长良好，在田头拔草、施肥、灌溉的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种植技术也主要靠他们相互交流传承。我对这个市场的担忧，既因鱼米之乡城镇化后没有了种植的土地，更多的是传承上的担忧。田头几位五十开外的同龄人，风吹雨淋日晒之下明显有点老态，尤其是女人，别说得不到保养，一天到晚合理的休息也未必有保证。

　　看着这一大堆来之不易的鸡头梗，我不舍得浪费一点。换了衣服，清洗了准备腌制用的大缸和网袋里的鹅卵石，然后拿起刨刀，开始了我的工作。脑海里浮现的尽是劳动者的背影，内心充满了对他们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