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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林:在全球化坐标中理解《帝国主义论》

 暮雨晨钟 2019-01-17

  今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100周年。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则写于激战正酣的1916年。近100年间,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应如何根据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深化发展列宁的《帝国主义论》?针对这一问题,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王金林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

《帝国主义论》的真理性:将被世界革命实践进一步证实

  《中国社会科学报》:我们应如何看待列宁《帝国主义论》的真理性?

  王金林:对于列宁的《帝国主义论》,我们可以从理论与政治两个层面来理解。

  从理论上讲,列宁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垄断性,以及由垄断性导致的寄生性、腐朽性。用这一论断考诸当代经济现象可以看到,当代帝国主义的垄断性、寄生性与腐朽性与日俱增。因此,从理论上讲,列宁的《帝国主义论》的相关论断是正确的,仍然闪烁着真理的光芒。

  从政治上讲,列宁试图揭示资本主义的过渡性或垂死性,从而揭示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向更高级社会形态过渡的阶段。从政治层面而言,列宁的有些论断其实具有更多的政治号召意义,需要世界革命实践来进一步证实其真理性。

  《中国社会科学报》:也就是说,列宁的有些论断需要完善,然而这似乎并不能归咎于他的理论,而应当归咎于当代政治环境和时代的变迁。

  王金林:是的。这正是革命理论所面临的一个困境。革命理论的真理性需要革命实践证明。一种革命理论如果能够动员足够的社会力量进行革命的话,那么其真理性就显示出来了。反之,倘若它不能或不再能动员革命的话,那么其真理性也就隐而不显了。

  进一步说,革命理论的真理性并非是一个纯粹客观的东西,它是主客观相互作用的结果。实际上,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包含两部分内容:关于帝国主义垄断性、扩张性、寄生性和腐朽性的观点属于描述性的,而关于帝国主义过渡性或垂死性的观点属于规范性的。描述性观点主要是对现实的事实描述,而规范性观点则更多是一种价值或政治论断。描述的正确性并不能确保规范的真理性,规范性的真理需要靠践行。正如斯洛文尼亚哲学家齐泽克所言,真理不是用来相信的,而是用来经受的。这显然尤其适用于革命真理。

 当代帝国主义的特征:垄断本性未变 手段更加多样

  《中国社会科学报》:在当今经济全球化时代,资本主义产生了哪些新变化和新特征?

  王金林:全球化的实质在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全球化,即资本的全球化。在全球化时代,当代帝国主义扩张与垄断的本性并没变,但扩张与垄断的手段却变了,掠夺的手段更加多样化了。按照英国著名学者大卫·哈维的说法,掠夺性积累有诸多方式,其中包括私有化、金融化、自由贸易与开放资本市场乃至制造危机。

  首先,从资本输出方式看,全球化时代经济手段逐渐代替超经济手段成为帝国主义扩张、控制与剥夺第三世界国家的主要方式。列宁时代的资本输出,每每是以坚船利炮来开道的。当今时代的资本输出则往往是输入国“招商引资”的结果。虽然西方发达国家由于地缘政治等因素,也会动用军事手段,但经济方式无疑成为其对外扩张、掠夺的主要手段。新帝国主义或新殖民主义继续对前殖民地国家或地区施加影响的方式主要是通过经济援助,以此来使它们继续在经济、文化与政治上依附于自己。

  其次,从金融资本垄断与掠夺的方式看,全球化时代金融资本日益脱离工业资本,独自通过一系列愈来愈复杂的金融产品游戏来获取超额利润。这一点同列宁时代的帝国主义正好相反,当时的金融资本要成为金融寡头不得不同工业资本融合在一起。

  最后,从国际垄断组织瓜分世界市场的方式看,全球化时代的基本思路是规训各个国家或地区的经济体,迫使其按照WTO、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规则来开放资本市场与其他市场,然后把它们纳入世界生产与贸易体系,让它们在这个统一的生产与贸易体系中从事经济活动。这同列宁时代国际托拉斯对世界市场或势力范围的瓜分有重要区别,当时的世界生产与贸易谈不上是统一的完整体系,只是少数帝国主义大国之间的游戏。

深化发展《帝国主义论》:探讨发展性与寄生性为何并存

  《中国社会科学报》:面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我们应如何深化发展列宁的《帝国主义论》?

  王金林:列宁的《帝国主义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认识与理解世界政治经济的理论框架。然而,时过境迁,我们不可能要求列宁的相关论断同当今现实严丝合缝,而应充实、发展他的一些论断,并对一些论断进行某种限定,使其更切合现实。

  当前,学界的重要责任是进一步探讨帝国主义是如何做到发展性与寄生性并存、生产性与腐朽性同在的。这就涉及有关帝国主义过渡性或垂死性的论断,这是争议最大的问题。列宁认为帝国主义是垄断资本主义向更高级社会形态过渡的阶段,是过渡的或垂死的资本主义。倘若我们把帝国主义的过渡性或垂死性限制在一定范围内,可能效果会不一样。按照美国学者哈特与意大利学者奈格里所著《帝国》一书中的说法,越战之后,帝国主义已经终结,取而代之的是所谓无中心无边界的“帝国”。当然,“帝国”不是比资本主义更高级的社会形态,只不过是资本主义的新阶段,但它至少是观察当代资本主义的一个视角。

  我们要根据当代资本主义的新变化,深化发展列宁的相关论断,使其在继续揭示帝国主义垄断性、扩张性、寄生性与腐朽性的同时,充分认识帝国主义的生产性与发展性。应当辩证分析列宁有关金融垄断、资本输出、发展不平衡、发展与过渡,以及和平瓜分与非和平瓜分等思想观点,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准确地把握当今全球化时代的特点,使列宁的《帝国主义论》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继续闪耀真理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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