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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梅丸

 靖哥哥7m61n7y8 2019-01-19
处方:    乌梅50枚    细辛3    干姜5    黄连8    当归2    制附子3    蜀椒2    桂枝3    人参3    黃柏3

326    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
338    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非蛔厥也。蛔厥者,其人当吐蛔。今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蛔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蛔闻食臭岀,其人常自吐蛔。蛔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李士懋先生讲乌梅丸的临床运用 (转载)



(一)对乌梅丸的理解


这是一首阳虚而火郁的方子,于《伤寒论》《金匮要略》中凡二见。


伤寒论》338条:“伤寒,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 此为脏厥,非蚘厥也。蚘厥者,其人当吐蚘。令病者静,而复时烦者,此为脏寒。蚘上扰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蚘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乌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金匮·趺蹶手指肿转筋狐疝蛔虫病脉证治》:“蚘厥者,当吐蚘,令病者静而复时烦,此为脏寒,蚘上入其膈,故烦,须臾复止,得食而呕,又烦者,蚘闻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蚘。蚘厥者,乌梅丸主之。”


乌梅丸组成、制法及服法:


乌梅三百枚 细辛六两 干姜十两


黄连十六两 当归四两 附子六两(炮,去皮)


蜀椒四两(出汗) 桂枝六两(去皮) 人参六两


黄柏六两


上十味,异捣筛,合治之,以苦酒渍乌梅一夜,去核,蒸之五斗米下,饭熟捣成泥,和药令相得,内臼中,与蜜杵二千下,丸如梧桐子大。先食饮服十丸,日三服,稍加至二十丸。禁生冷、滑物、臭食等。


从上述经文中, 可提出一系列问题。


1、 脏厥与蚘厥的关系


传统观点认为,脏厥与蚘厥是病机不同的两个并立的病名。脏厥是独阴无阳的脏寒证,而蚘厥是寒热错杂证。其理由是脏厥的临床表现为“脉微而厥,至七八日肤冷,其人躁无暂安时者,此为脏厥。”此显系但寒无热之阳衰证。


蚘厥是寒热错杂证,理由是蚘厥者烦,烦从火、从热,故蚘厥属寒热错杂证。乌梅丸是寒热并用之方,故乌梅丸治蚘厥,而不治脏厥。所以后世将乌梅丸局限于治蚘厥及久利,而把“乌梅丸为厥阴篇之主方”这一重要论断湮没了。


我认为脏厥与蚘厥,虽病名不同,然病机一也。脏厥是独阴无阳,本质为脏寒无疑;蚘厥,仲景亦言“此为脏寒”。二者既然皆为脏寒,病机是相同的,也就没有本质的差别。脏厥言其病名,脏寒乃其病机。脏厥与蚘厥的不同,就在于是否吐蚘。在脏寒的基础上,有吐蚘一症者,曰蚘厥;无吐蚘者,曰脏厥。


2、寒热错杂形成的机理


肝为刚脏,内寄相火,心包亦有相火。相火者,辅君火以行事,随君火以游行全身。当肝寒时,阳气馁弱,肝失升发、舒达之性,则肝气郁。


当然,这种肝郁,是因阳气馁弱而郁,自不同于情志不遂而肝气郁结者,此为实,彼为虚。既然阳气虚馁而肝郁,则肝中相火也不能随君游行于周身,亦为郁,相火郁则化热。这就是在阳气虚馁的脏寒基础上,又有相火内郁化热,因而形成了寒热错杂证,正如尤在泾所云:“积阴之下,必有伏阳。”


治疗这种寒热错杂证,因其前提是厥阴脏寒,所以乌梅丸中以五味热药温肝阳,人参益肝气,乌梅、当归补肝体;连柏清其相火内郁之热,形成补肝且调理寒热之方。


蚘厥可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脏厥就不能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吗?当然亦可,故亦应以乌梅丸主之。


前云脏寒是独阴无阳证,不应有热。独阴无阳,是言厥阴脏寒的病机。厥阴之脏寒,自不同于少阴之脏寒。肾为人身阳气之根,而其他脏腑的阳气,乃阳气之枝杈。若独阴无阳,必肾阳已亡,根本已离,此为亡阳证,当用四逆汤回阳。


若肾阳未亡,仅某一脏腑的阳气衰,犹枝杈阳衰,根本未竭,未至亡阳。所以肝的脏寒,与肾亡阳的脏寒是不同的,不应混淆。既然阳未亡,则馁弱之阳必郁而化热,同样形成寒热错杂。所以, 蚘厥有寒热错杂,而脏厥同样寒热错杂。故二者本质相同,皆当以乌梅丸主之。据此可知,乌梅丸不仅治吐蚘之蚘厥,亦治脏厥,故称乌梅丸为厥阴病之主方。


厥阴病,为何易出现阳气馁弱之脏寒证?这是由厥阴的生理特点所决定的。肝主春,肝为阴尽阳生之脏,寒乍尽,阳始生,犹春之寒乍尽,阳始萌,阳气虽萌而未盛,乃少阳、弱阳。若春寒料峭,则春之阳气被戕而不升,生机萧索;若人将养失宜,或寒凉克伐,或药物损伤,皆可戕伤肝始萌之阳而形成肝寒。肝寒,则相火内郁,于是形成寒热错杂。


3、厥阴篇的实质


俗皆谓厥阴篇驳杂,实则井然有序。厥阴病的本质是肝阳虚,导致寒热错杂。肝中之阳,乃春生少阳之气,始萌未盛,故易受戕伐而肝阳馁弱,形成脏寒。然又内寄相火,相火郁而化热,于是形成寒热错杂之证。


厥阴篇提纲证,即明确指出厥阴病寒热错杂的本质。曰“厥阴之为病。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蚘,下之利不止。”此提纲证,即是寒热错杂。


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疼热三症,乃相火内郁而上冲所致;饥而不欲食,食则吐蚘,下之利不止,则为脏寒之征,此即寒热错杂。既为寒热错杂,则有寒化与热化两途,所以,厥阴篇中通篇皆是围绕寒热进退之演变而展开阐述。如何判断其寒热进退?仲景提出四点主要指征:


一是厥热之胜复,厥阴篇从326~381条,共56条。326~329条论厥阴提纲证及欲愈的脉、时、证。330~357条以手足厥几日及热几日,判断寒热之进退、转化。若但厥不热,则为独阴绝阳之死证。若但热不厥,乃病从热化。其中,瓜蒂散、茯苓甘草汤、麻黄升麻汤等,乃厥阴篇肢厥之鉴别条文。


二是下利,358~375条为以下利为指征, 判断厥阴病之寒热胜复。热化者便脓血,主以白头翁汤;热入阳明下利谵语者,大承气汤;寒化者,阳虚下利清谷,主以通脉四逆汤。


三是呕哕,376~381条以呕哕判断寒热之进退。359条为寒热错杂之呕,主以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寒化而呕者四逆汤、吴茱萸汤;阳复而脏病移腑者,小柴胡汤主之。


四是以脉之阴阳,判断寒热之进退,散见于全篇。


其他如咽痛、饮食、烦躁、汗出等,亦皆用以判断寒热之进退。


由此可见,厥阴篇的实质是在脏寒的基础上,形成寒热错杂证。既然寒热错杂,就有寒化热化两途,因而厥阴病全篇,皆是以不同指征,从不同角度,判断寒热之进退,井然有序。


4、乌梅丸的方义


俗皆以乌梅丸仅治蚘厥,所以在解释乌梅丸方义时,皆奔蚘虫而来,曰蚘“得酸而安,得辛则伏,得苦而下。”此解失去了乌梅丸的真谛。


厥阴篇的本质是因肝阳虚而形成寒热错杂证,治之亦应在温肝的基础上调其寒热,寒热并用,燮理阴阳。所以乌梅丸中以附子、干姜、川椒、桂枝、细辛五味热药以温阳,益肝之用;人参益肝气,乌梅、当归补肝之体;连柏泻其相火内郁之热,遂形成在补肝为主的基础上,寒热并调之方。


乌梅丸实由数方组成。蜀椒、干姜、人参乃大建中之主药,大建中脏之阳;附子、干姜,乃四逆汤之主药,功能回阳救逆;肝肾乃相生关系,子寒未有母不寒者,故方含四逆,母虚则补其母;当归、桂枝、细辛,含当归四逆汤主药,因肝阳虚,阳运痹阻而肢厥,以当归四逆汤;芩连参姜附,寓泻心之意,调其寒热复中州斡旋之功,升降之职。乌梅丸集数方之功毕于一身,具多种功效,共襄扶阳调寒热,使阴阳臻于和平,故应用广泛。若囿于驱蚘、下利,乃小视其用耳。


因厥阴病的实质是寒热错杂,其演变有寒化热化两途,所以厥阴全篇都是讨论寒热转化问题。寒热错杂者,有寒热多少之别,故有乌梅丸、麻黄升麻汤、干姜黄芩黄连人参汤;寒化者,有轻重之殊,方有当归四逆汤、吴茱萸汤、四逆汤等;热化有白虎、承气、白头翁汤,栀子豉汤等。


(二)我对乌梅丸的应用


厥阴病的实质是肝阳馁弱,形成寒热错杂之证,肝阳馁弱,则肝用不及,失其升发、疏泄、调达之性,因而产生广泛的病证。


肝的疏泄功能,主要体现在下列几个方面:


1、人的生长壮老已整个生命过程,皆赖肝之春生少阳之气的升发疏泄。犹自然界,只有春之阳气升发,才有夏长、秋收、冬藏。无此阳,则生机萧索,生命过程必将停止、终结。


2、调畅全身之气机,升降出入,无器不有,升降息,则气立孤绝;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周身气机之调畅,皆赖肝之升发疏泄。百病皆生于郁,实由肝郁而发。肝阳虚,肝即郁,木郁而导致五郁。当然,五郁有虚实之分。


3、人身血的运行,津液的输布代谢,精的排泄,月经来潮,浊物排泄等,皆赖肝的升发疏泄。


4、木能疏土,促进脾胃的运化功能、促进胆汁的生成与排泄。


5、调畅情志。肝藏魂,肝主谋虑,胆主决断,肝与人之情志紧密相关。


6、肝藏血,调节周身之血量及血的循行。


7、肝与胆相表里,肝主筋、爪,开窍于目,在液为泪。


8、肝经所循行及络属各部位的病变。


9、奇经八脉皆附隶肝肾,故奇经病多与肝相关。


10、肝为罢极之本。


肝具广泛功能,故肝失舒启、敷和之性,则必然影响上述各项功能,产生广泛病变。而厥阴篇中只限于肝阳馁弱而产生的寒热错杂之病变,实为肝病的一小部分,并非肝病之全部。如肝热生风,内窜心包,下汲肾水,入营入血及真阴耗竭等,皆未论及。温病补其不足,实为仲景之功臣。凡肝阳馁弱寒热错杂而产生的上述各项功能失常,皆可用乌梅丸为主治之,因而大大扩展了乌梅丸的应用范围。


(三)乌梅丸的应用指征


1、脉弦按之减,此即肝馁弱之脉。弦脉亦可兼濡、缓、滑、数、细等,只要弦而按之无力,统为肝之阳气馁弱之脉。


2、症见由肝阳虚所引发的症状,只要有一二症即可。


两条具备, 即可用乌梅丸加减治之。


(四)乌梅丸应用医案举例:


1、肝阳虚馁


甄某,女,37岁。2007年8月20日初诊:头痛三载,服西药可缓解,停药又痛,近一月病重。伴心烦、恶心,困倦嗜睡,每日睡9~10小时仍困,情绪消沉。


脉弦按之减。舌淡暗,苔白。


证属:肝阳虚馁,清阳不升。法宜:益肝升清。方宗:乌梅丸主之。


乌梅7g炮附子15g干姜7g


桂枝10g细辛6g川椒5g


党参12g当归12g川芎8g


黄连9g巴戟天12g肉苁蓉12g


柴胡10g生芪12g防风8g


2007年9月17日:上方共服28剂,头痛已十余日未作,精力增,精神振,他症亦除,脉转弦缓。继服7剂,停药。


〔按〕肝主春生少阳之气,主升发条达疏泄。肝虚,清阳不升,头失清阳奉养,致头痛。阳气者,精则养神,肝虚春生阳气馁弱,故神情委顿。肝为罢极之本,肝虚而懈怠嗜睡。然肝又内寄相火,肝虚阳不升布,相火郁而化热,致心烦;木不疏土,胃气升降悖逆而恶心。乌梅丸,温肝阳,补肝体,益肝气,调寒热,恰合本案之病机。


加巴戟天、肉苁蓉者,温阳益精血,乙癸同源,且母子相生,补肾即益肝;加黄芪益肝气;加防风、柴胡助肝用,令清阳得升。


吴茱萸汤治厥阴头痛,何不用吴茱萸汤而用乌梅丸?吴茱萸汤长于散寒破阴凝,《本经》云:“吴茱萸除湿、逐风邪,开腠理”,更加重用生姜,故吴茱萸散寒破阴凝之力更胜,对寒邪直中厥阴者更佳。乌梅丸长于温肝阳、益肝用、补肝体,且调寒热错杂,故本案选乌梅丸,而不用吴茱萸汤。


2、寒热错杂


冀某,女,54岁,工人。1993年9月17日初诊:寒热往来五年余,昼则如冰水浸,自心中冷,寒慄不能禁;夜则周身如焚,虽隆冬亦必裸卧,盗汗如洗。情志稍有不遂,则心下起包块如球,痞塞不通,胸中憋闷,头痛,左胁下及背痛。能食,便可。年初经绝。脉沉弦寸滑。曾住院11次,或诊为绝经期综合征,或诊为内分泌失调,或诊为植物神经功能紊乱、神经官能症等。曾服中药数百付,罔效。


此寒热错杂,厥气上冲,乃乌梅丸证。


方予:乌梅丸


乌梅6g细辛4g干姜5g


川椒5g桂枝10g黄连10g


黄柏6g党参12g当归12g


炮附子15g(先煎)


2剂寒热除,汗顿止,心下痞结大减,4剂而愈。五年后得知生活正常,未再发作。


〔按〕厥阴篇,是由于肝虚而形成的寒热错杂证, 以厥热胜复判断阴阳进退、寒热之多寡。此案昼夜寒热往复,同于厥阴病之手足寒热胜复。心下痞结者,乃厥气上逆;汗泄者,以阳弱不能固护其外,致津泄为汗。脉弦者,以弦则为减, 乃阳弱不能温煦,经脉失柔而脉弦。寸滑者,伏阳化热上逆,致上热下寒,寒热错杂。


张锡纯曾论肝虚证见寒热往来。乌梅丸用桂、辛、附、椒、姜温煦肝阳,当归补肝体,人参益肝气,连柏折其伏热。乌梅敛肺益肝,敛肝虚耗散之真气。方与病机相合,疗效显著。


3、寒热错杂


李某,女,35岁,农民。1995年7月26日初诊:周身皆麻,阴部亦麻且抽痛,阵阵寒战,时虽盛夏犹须着棉,继之又躁热汗出,须臾缓解,每日数作,巅顶及两侧头痛,牵及目系痛,已半年余,月经尚正常。脉沉细涩。舌淡苔白。


予乌梅丸合吴茱萸汤治之:


乌梅 6g桂枝9g当归10g


炮附子10g黄连9g干姜6g


川椒5g细辛4g吴茱萸6g


黄柏5g


据引荐的同村学生述,服2剂即大减,4剂服完基本正常,因路远未再复诊。


4、寒热错杂


张某, 女,47岁。1976年11月3日初诊,寒热交作,日数十次, 热则欲入水中,寒则覆衾亦不解,已10余年。头昏痛,自汗,项强,胃脘痞满,嗳气,寐差,一昼夜睡眠不足一小时,时轻时重,水肿。脉沉弦细软,两尺弱。舌可苔白。


乌梅6g黄连8g川椒6g


炮附子9g桂枝9g干姜7g


细辛4g党参12g黄柏4g


当归10g


二诊:服乌梅汤3剂,寒热著减,浮肿亦消,心下尚满、嗳气、头昏、心悸、寐差。此升降失司,痰饮内阻,阴阳不交而为痞,心肾不交而不寐,予子龙丹4粒(每粒0.3g),每服两粒,得快利止后服。未利,24小时后再服两粒。利下,继服下方:上方加茯苓30g,半夏45g,旋覆花15g,3剂。


三诊:服子龙丹两粒,即泻6次,隔日开始服汤药3剂,痞满,嗳气除,寐亦转安。


5、寒热错杂


高某,女,48岁,家属。1994年11月29日诊。身重躁热,二三分钟后汗湿衣衫,继之身凉寒战,背部冰冷而紧,两手臂先呈苍白,憋胀疼痛,继转紫黑,春节后尤重。头痛心悸,胸痞咽塞,咳唾善嚏,月经淋漓,1个月方净,今已半年未行。脉沉弦紧数而促,按之不实,左关稍旺,两尺不足。舌淡嫩,苔微黄。


乌梅7g黄连8g巴戟天10g


黄柏4g当归12g红参12g


半夏10g细辛5g川椒5g


炮附子12g干姜6g桂枝10g


五味子6g


4剂,水煎服。


二诊:1994年12月4日,服上药服后,寒热心悸,胸痛皆除,汗少未止,手未显苍白紫暗。上方加浮小麦30g,继服5剂以巩固疗效。


〔按〕上述三案,皆有寒热交作表现。厥阴证,厥热胜复,亦即寒热交作。夫寒热往来,原因甚多,少阳证、邪伏募原、伤寒小汗法等,皆可寒热往来;其他如大气下陷、肝阳虚馁、肾阳衰惫等亦可寒热往来。


少阳证之寒热往来,皆云邪正交争,诚然。少阳证明之半表半里,本非部位概念,而是半阴半阳证。出则三阳,入则三阴,少阳居阴阳之交界处。表为阳,里为阴,故称半表半里。


君不见伤寒少阳篇,位居阳明之后,太阴之前乎。阳为邪盛,阴乃正虚。半阴半阳者, 邪气尚存,正气已虚。正无力驱邪,故邪留不去;正虽虚尚可蓄而与邪一搏,故邪虽存亦不得深入,致邪正交争。正气奋与邪争则热,正虚而馁却则寒,邪正进退,胜复往来,故有寒热交作。


所以,小柴胡汤的组成,一方面要扶正,一方面要祛邪。人参、甘草、生姜、大枣益气健中,扶正以祛邪;柴胡、黄芩清透邪热;半夏非为燥湿化痰而设,乃交通阴阳之品,《内经》之半夏秫米汤,即意在交通阴阳,使阴阳相交而安泰。从方义角度亦不难理解少阳证的半阴半阳之属性。


再者 ,少阳证解之以 “蒸蒸而振”,此战汗之轻者。战汗形成,无非两类,一是邪气阻隔,正气郁伏而不得与邪争;一种是正虚无力驱邪,必待扶胃气,正蓄而强,方奋与邪争而战。小柴胡之战汗,即属后者。以汗解之方式,亦不难理解少阳证半阴半阳之属性。


厥阴证何以寒热往复?乃肝之阳气虚惫使然。肝属木主春,其政舒启,其德敷和,喜升发、条达、疏泄;肝又为风木之脏,内寄相火。春乃阳升之时,阳气始萌而未盛,易为阳升不及。肝气通于春,乃阴尽阳生之时,其阳亦始萌而未盛,最易为阳气不足而春气不升,致生机萧索。厥阴阳气虚馁而为寒,故乌梅丸以众多辛热之品,共扶肝阳,以使肝得以升发舒启。


肝寒何以又热?肝者内寄相火。肝阳虚馁,不得升发疏泄,肝中之阳气亦不得舒达敷布,则虽弱之阳,郁而为热,此即尤在经所云:“积阴之下必有伏阳” 之理。


郁伏之火热上冲,则消渴,气上撞心,心中痛热,善饥,时烦;郁火外泛则肢热;肝阳虚馁而不疏土,则饥而不欲食,得食而呕,食则吐蛔,下之利不止;阳虚不敷而肢厥、肤冷,躁无暂安时。阳虚阴寒内盛之际,同时可存在虚阳不布而郁伏化热之机,致成寒热错杂,阴阳交争,出现厥热胜复的表现。此厥热胜复,可表现为四肢之厥热,亦可表现为周身之寒热交作,或上下之寒热交作。表现尽可不同,其理一辙,悟明此理,则对乌梅丸法的理解,大有豁然开朗,别有一番天地之感。


乌梅丸乃厥阴篇之主方,若仅以其驱蛔、治利,乃小视其用耳。厥阴病之表现,纷纭繁杂。阳弱不升,郁火上冲,可头脑晕、头痛、目痛、耳鸣、口渴、心中热疼;经络不通而胁肋胀痛、胸痛、腹痛、肢痛;木不疏土而脘痞不食、呕吐、嗳气、下利;肝为罢极之本,肝虚则懈怠、困倦、委靡不振、阴缩、抽痛,拘挛转筋;寒热错杂,则厥热胜复或往来寒热,诸般表现,不一而足。


在纷纭繁杂诸症中,如何辨识为肝之阳气虚呢?我们掌握的辨证要点为脉弦按之无力。弦为阳中之阴脉,为血脉拘急,欠冲和舒达之象,故弦为阳中伏阴之脉。经脉之柔和条达,赖阳气之温煦,阴血之濡养。当阳虚不足时,血脉失于温养而拘急,致成弦象。故仲景称:“弦则为减”,减乃不足也,阴也。


《诊家枢要》曰:“弦为血气收敛,为阳中伏阴,或经络间为寒所入。”脉弦按之无力,乃里虚之象;弦主肝,故辨为肝之阳气虚惫。若弦而按之无力兼有数滑之象,乃阳虚阴盛之中兼有伏阳化热,此即乌梅丸寒热错杂之典型脉象。厥阴亦有阴阳之进退转化,寒化则阴霾充塞,肢厥、畏寒、躁无暂安,吐利,汗出,内拘急,四肢痛,脉则转微,弦中更显细微无力之象;若热化,则口渴咽干,口伤烂赤,心中热痛,便脓血等,脉则弦数。阴阳之进退,亦依脉象之变化为重要依据。


临床见弦而无力之脉,又有厥阴证中一二症状,即可辨为厥阴证,主以乌梅丸。乌梅丸中桂、辛、椒、姜、附等温煦肝阳,以助升发;连柏清其阳郁之热,寒热并用,燮理阴阳;人参补肝之气,当归补肝之体,乌梅敛肝之真气,此方恰合厥阴证之病机。此方寓意深邃,若能悟透机制,应用极广,仅以其驱蛔下利,过于褊狭。


《方解别录·序》云:“元明以来,清逐淆乱,而用药者专尚偏寒、偏热、偏攻、偏补之剂,不知寒热并进,攻补兼投,正是无上神妙之处。后世医家未解其所以然,反谓繁杂而不足取法。”偶方的应用,恰似天上神妙的交响乐,阳春白雪,较之奇方, 别有一番境地。




乌梅丸的临床应用--陈瑞春        

一、方义分析
   《伤寒论》中的乌梅丸方,是由乌梅、细辛、干姜、当归、附子、蜀椒、桂枝、黄柏、黄连、人参等组成。方中附、桂、椒、姜、辛,其味辛温,连、柏性味苦寒,人参味甘而温,乌梅味酸,全方辛、甘、酸、苦四味具备,是一个调和寒热的良方。《名医方论》说:“君乌梅之大酸,是伏其所主也。配黄连泻心而除烦,佐黄柏滋肾以除渴,先其所因也。肾者肝之母,椒、附以温肾,肾则所归,肝得所寄,是固其本。肝欲散,细辛、干姜以散之。肝藏血,桂枝、当归引血归经也。寒热杂用,则气味不和,佐人参调其中气。以苦酒渍乌梅,同气相求,蒸之米下,资其谷气,加蜜为丸……缓则治其本也。”这是就乌梅丸的药物配伍面言。具体地说“乌梅丸的功用,主治蛔厥,烦闷呕吐,时发时止,得食即呕,常自吐蛔,手足厥冷,腹疼时作,并治久痢”等症。笔者体会,由于乌梅丸是一个寒热并用方,因而其运用的特征应着眼于“寒热夹杂”的病机和证候,才能恰到好处。临床上根据乌梅丸长于调和寒热的特点,广泛地运用于内、妇、儿科杂病,现综述如下:
二、临床运用
 (一)治胆道蛔虫
 辽阳市第一医院,用乌梅丸为主治疗胆道蛔虫117例,有86例痊愈,有效率达81.2%,复发率7.6%,疗效尚满意。株洲县人民医院外科治疗51例均服药1~3剂获愈,其中单纯型
的以单味乌梅30―45g煎水内服。若有便秘、腹胀者,则用安蛔止痛、理气通便法,药用乌梅丸去人参、附片、当归,加青木香、槟榔、大黄、使君子、苦楝皮,每日1剂。合并感染以清里通便,驱蛔为主,在上方基础上再去桂枝、花椒,加银花、黄芩、栀子。服法同前。张乃恩用乌梅丸煎治疗胆道蛔虫症20例,服药2剂治愈者4例,3剂治愈者5例,4剂治愈者8例。治愈率为60%,无效者8例。福建福安地区医院乌梅丸研究小组收治47例,治愈占91%,好转占4%,1例复发,占2.5%,1例无效占2.5%。
 邓亦贤以瓜蒌15g,薤白、半夏各10g,醋1杯冲服乌梅丸9g,每日1剂。最少1剂,最多6剂。9例临床症状均完全消失,最快1天,最长者只4天。郑氏认为单用瓜蒌薤白半夏汤加
苦楝根、雷丸等,亦可达到治愈效果。郑氏还认为,乌梅丸与蒌薤苦酒汤均有安蛔镇痛作用,但驱虫效果不满意,经治疗后虽然主床症状完全消失,但并未排虫。陈沛嘉用乌梅丸合针刺治疗12例,痊愈10例,好转1例,无效1例。其中治疗1次疼痛即止者3例,发现2例有蛔虫排出;治疗2―3次疼痛完全解除者6例,发现3例有蛔虫排出。据此可以认为,乌梅丸配合使用针刺,能增强排虫的作用。但其机制还有待探讨。
   陈良盛用乌梅汤治疗妊娠并发胆道蛔虫病8例,均系4~8个月妊娠者,用本方治疗,迅速奏效,并无堕胎早产之弊。并认为妊娠并发胆道蛔虫病是与妊娠期胃液分泌减少有关,而以乌梅丸治疗则与“蛔得酸则静”之意吻合。陈文征还用乌梅丸治小儿蛔虫性肠梗阻,在24小时内消失者占50%,2天半消失者占37.5%,1天半消失者占12.5%,治愈率达100%,止痛止吐迅速,但梗阻消失后,必须加以驱虫。     
 (二)治结肠炎
 朱慎修报道1例15年来未见粪便正常的患者,经作为阿米巴痢疾医治月余,注射过土根素及服痢特灵、金霉素等亦无效。又做包囊体检查,亦未发觉。诊断为结肠炎。服用乌梅丸3天后,症状好转,改为每日大便1次,精神好转,再用乌梅丸提炼药片7天,药后食欲增加,精神旺盛,腹部舒适,一连服40天左右停药。4个月后访问,一切正常。
 (三)治慢性痢疾
 陈大毅报道5例,病期自半年至1年零2个月,初次发病时,均有急性细菌性痢疾之典型症状,大便培养结果,4例有佛氏痢疾杆菌生长,另1例阴性,采用乌梅止痢汤(用原方以黄芩代黄连,人参改党参,故更名为乌梅止痢汤)5~7天,临床症状均消失,大便趋正常,日仅1~2次,软,但成形,镜检、培养阴性,停药观察1―2周,疗效巩固。李月治1例小儿2岁,中毒性消化不良住院1周,日泻20余次,面色咣白,目眶下陷,肌肉消瘦,皮肤干燥,腹胀,食乳欲呕,肢厥,溺赤短,曾服西药金霉素等反致呕吐,烦热不安,神倦,啼哭无声,指纹淡白,推之呆滞,舌薄无华少津,以乌梅丸原方加赤石脂、禹余粮、粟壳、诃子,1剂泻量减少,2剂腹泻已瘥,后以参苓白术散加减而愈。姚梅龄治1例3岁小儿,7个月前急性菌痢经治后症状基本消失,1个月后又复发,病情加重,予乌梅丸获效,后以健脾
竣功。由此可见,乌梅丸调和寒热,主治久痢是有临床意义的。
  (四)治头摇刺痛
  梁芬治疗1例头摇刺痛,1日l夜发作10余次。头摇频不可数,挟持之不能止,头痛用布包裹之亦不能耐,且右目小眦红赤如血块。梁氏用乌梅丸寒热互用,平熄肝风为主,更以归须易当归,引入肝络,兼以羚羊角、菊花以清少阴之火。风清火平,头摇自止,头痛亦愈。更以通窍活血数剂而愈。梁氏还报道1例风温误用辛热,病日加重,头项手足腰背僵硬如柴,劲直不屈,口噤不开,两手脉均弦数有力,用乌梅丸加羚羊角、丝瓜络、桑葚、黑豆衣、玉竹、石斛、花粉、竹沥,熄风通络,养血舒筋,数服而愈。
  (五)治呕吐
  呕吐属寒热夹杂者甚多,李月治一女性患者,因服山道年片驱虫,最近月余,每日早餐后即呕吐饮食,嘈杂心烦,一直延至下午1~2时方止,致使每日不能早餐,曾服止呕药罔效。并出现足发厥,上热下寒,口渴不欲饮,食少肌瘦,便稀溏,午后身热面赤,苔薄白,脉弦细,以乌梅丸原方加法半夏、川楝等,服10日取效。
   (六)治热入血室
   热入血室有“经水适来适断,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之症。李翼农报道1例五旬余的女性,经用小柴胡汤加减病不除,继作湿温治亦不效。诊其脉沉弦而数,重按弦虚,舌苔白滑,质红,有气上逆,口微渴,日间精神恍惚,入夜则身体大热,乱言乱语。虽已停经,惟近日有点滴流出。此证虽与热入血室相同,但其舌苔白滑,舌底红为相火之表现,用小柴胡之专治不能吻合,故以乌梅丸加柴胡、黄芩主治。一服而谵妄遂平,夜间颇能安睡,寒热不减,复以前法,芩、连、柏量减半与之,后以十全大补合六味地黄加减竣功。
   (七)治崩漏
   崩漏的治法,有止血清热,补虚摄血之不同。张文辉认为,有些患者并不表现为单纯虚热或虚寒之证,而呈现寒热错杂之证,病症为经水淋漓不断、色暗红或有块,头晕耳鸣,咽干,恶心泛酸,饥而不欲食,阵发性心悸烦乱,手足厥冷,便干尿黄,胃脘胀痛,脐部压痛,此非单纯清热、凉血、温摄能取效,而以乌梅丸加贯众炭、棕炭等能收到满意的效果。     
 (八)治钩虫病
 湖北中医学院附属医院用乌梅丸治疗钩虫病60例,经治后粪检转阴者32例,转阴率达53.3%,其疗效虽较榧子合剂为差(榧子合剂为:榧子、芫荽、甘草,转阴率为70%),但比一号驱虫散之疗效为佳(黑白丑、槟榔、鹤风、雷丸、使君子,转阴率为40%)。屠揆先等则单用乌梅15―30g(1日量)加水500mL,煎成120mL,早晨空腹时1次服下。再用原药煎(同前
法),于午餐前1次服。有效率为70%。     
   (九)治不孕症
   姚梅龄治1例7年不孕者,经前小腹冷痛,得温稍减,伴四肢厥冷,但心下灼热,心烦易怒,口干苦,消渴,喜温饮,嘈杂易饥,食后呃逆,气上冲胸,旋即呕吐等症,予乌梅丸加桃仁,7剂后诸症大减。后两次服用乌梅丸方加味,共进10剂。后顺产一男孩。
  (十)治脏寒腹痛
  李月治1例因服驱虫药,腹痛加剧,持续半个月,先后服小陷胸、大柴胡及行津止痛药未效。呻吟不已,呕逆黄涎,面色晦暗,呼吸迫促,胃部疼痛剧烈不能转侧,不能伸直,喜按,虽大热天气仍身被棉袄而畏寒,心烦不安,数日汤饮不进,舌苔黄腻,脉沉细,投以乌梅丸加白芍、使君子、川楝、吴茱萸,2剂痛止。此属温脏安蛔,平肝定痛,故可获效。
   值得提出的是,蒲辅周以椒梅汤加减治疗热邪内陷,厥阴蛔动之证。一患孩7岁,诊断为乙型脑炎。高热烦躁,腹满下利,呕恶,舌苔少津,舌质淡红,唇干,予水则拒,爪甲青,面青,日夜不安睡,不食,狂叫不宁,脉沉数弦急,曾服寒凉大剂及至宝、牛黄、犀羚而病热不减,乃热邪内陷阴中、太阴寒化、厥阴蛔动之象。予椒梅汤去黄芩、半夏(乌梅6g,黄连4.5g,川椒20粒,炮干姜3g,台参6g,炒枳实2g,白芍6g)浓煎温服(笔者按:
椒梅汤出自《温病条辨》,是吴鞠通变乌梅丸而成方)。1剂热退睡安躁减,再剂利止胀消烦除,并下蛔虫1条,续以温脾和胃调理而愈。
  此外,福安专区医院乌梅丸研究小组,对乌梅丸治疗胆道蛔虫的作用机制进行了实验研究,认为:1.乌梅丸有麻醉蛔虫的性能,达到了抑制蛔虫活动的作用;2.乌梅丸由胆汁排泄,改变胆汁的酸碱度;3.乌梅丸能作用于肝脏,促使肝脏分泌胆汁量增加;4.服乌梅丸后能使奥狄括约肌弛缓扩张。这一实验观察,有利于进一步肯定乌梅丸的作用和机制,值得继续探讨。     
  综观上述,乌梅丸方的临床运用,对于胆道蛔虫病的疗效是肯定的。除此,还广泛地运用于妇科、儿科,特别是内科的多种疾病,说明乌梅丸的作用是多方面的。然而,凡是适应用乌梅丸的疾病,其病机都必须具备“寒热并存”、“虚实夹杂”的共同特点,才能“异病同治”,收到预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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