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又出新色了,美炸了。” “是泫雅色?” “断货……” 听到这两个字,张萌萌十分失落。 近些年,美妆界刮起了一阵口红风。 滋润、奶油、哑光…… 唇釉、唇膏、唇蜜…… 豆沙色、西柚色、枫叶红…… 从质地到色号,品牌们用各种排列组合,撩拨少女的心,刺激她们的钱包。 张萌萌入坑两年,手头有将近200多支口红。一支口红,每日使用,能用半年。也就是说,她葬礼的口红都备好了。 但是,她好像总是少了一支口红,就像衣柜里,总少了那么一条裙子。于是,虽然月收入上万,爹妈还年轻,没有养老压力,没有弟弟,张萌萌却欠着还不完的信用卡。 可是,MAC的新色真的很美啊!
“优衣库出新系列啦,是跟某某品牌的设计师合作的呢!” 王婷婷打开B站,关注的博主一夜之间都变成“优衣库大使”。简单的T恤,配色却很亮眼;款式普通的裙子,剪裁却很有特色……博主们把优衣库穿出巴宝莉的味道。 王婷婷赶紧打开天猫,可惜手速太慢,只抢到一件。到手之后,虽然没有博主那么时尚,但性价比还是很高的。 王婷婷想,可能是颜色不对。于是,她天天守着天猫,上班都分心。绿色、鹅黄色、焦糖色……一件T恤,买了五六个色号,她终于满足了。虽然这一整个夏天,也就穿了两三次。但却用买优衣库的价格,买到了巴宝莉的味道。 和部分女孩不一样,王婷婷很讲究性价比,虽然她并没有少花钱,却买到了更多东西。 可是,搬家的时候,真累啊!
在商家“买买买”的鼓吹下,很多女性似乎患上了“囤积症”。在消费时,只会想到拥有这样东西多没美妙,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没钱买或者没地方放。 上一辈人,经历过物资紧缺的时代,对“物品”有一种不安全感,部分人潜意识觉得“摆在商店里的东西没安全感,而只有囤积东西才靠谱”,这并不难理解。然而,现阶段的“囤积族”,却并不是因为贫穷产生。 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五类: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与归属的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正常消费是为了满足实际需求,也就是生理与安全的需求。在“消费主义”语境下,很多人想要通过消费实现后三者的需求,尤其是女性。 “你负责挣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女人,如何精致地生活” “宠爱自己,男人才会爱你” “优秀的女人,都应该有一个LV包包” …… 不少男性认为,这样的文章证明中国已变成了“女权社会”,这种“误解”十分滑稽。在男性话语权下,如波伏瓦所说:“女性打扮得越漂亮,她就越受到尊重;她越是需要工作,绝佳的外貌对她就越是有利;姣好容貌是一种武器,一面旗帜,一种防御,一封推荐信。女性在这种情况下,既是商家们最想取悦的消费者,也是中上层男性的消费品。 美剧《了不起麦瑟尔夫人》中,麦瑟尔父亲说:“你们女性看报纸只看小广告,只关心促销的消息,不关心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不关心周围的社会发生了什么。”
所以男性“提高自我”,往往指的是学习和赚钱;而女性“提高自我”,是购物、化妆、整容,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以吸引更优质的男性。 面对这种现象,很多极端的人,一味指责女性拜金,这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一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女人,她是变成女人的。” 我有个发小,叫茜茜,从小长得美。她上初中后,就有人给我送零食,帮他们送情书给茜茜,导致小学的我身高140体重140,更加衬托出茜茜的婀娜多姿。虽然爱慕者众多,但茜茜不为所动,她的理想是做一名女记者。 后来,她上了985大学,研究生去了国外,虽然没能当记者,但进了金融行业,挣了不少钱。于是她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写了很多文章。 她说:“唐唐,我算成功吗?” 我吃着鸡腿,差点噎着:“妈的,你都不算成功,我们底层人民不是要去死。” 她喝了一口水,幽幽一笑:“呵,可我妈说我丢人。” 我愣住了,说:“阿姨可能也就着急,这么一说而已,不要往心里去。” 茜茜看着我道:“等你到三十,就知道了。你再努力,不如嫁个有钱的老公实在。 …… 我再一次见到茜茜,她已经辞职,在家待孕了。 听我妈说,茜茜妈现在非常满意,经常吹嘘女婿一年好几百万。 对于女性来说,想要实现自我,最重的压力来源自己的母亲。同样是被母亲抚养,男孩的特性会被尊重,女孩一旦表现出“不合群”,她的母亲便会十分紧张。为了女儿的幸福,将她培养成“真正的女人”,无疑是最稳妥。 大多数时候,这种教育都会是成功:女儿乖乖的上学,找份稳定工作,嫁一个有能力的丈夫。这时候,母亲会特别满足,她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第二性》:“她所属的范畴处处是封闭的,有限制的,受到男性世界的控制:不管她升得多高,冒险到多远,她的头顶总是有天花板,四周总是有挡路的墙壁。男人的神祇在如此遥远的天上,以至于对他来说其实没有神祇。小女孩生活在人面的神祇中间……女孩从未创作自己的历史,却日渐一日地发现历史早已成型。”
“我打扮是为了取悦自己,而不是给男人看的。”针对部分男性的攻击,女人们如此回应。 在这样一个强调“自我”的时代,女性似乎也觉醒了。她们不认同“为了取悦男性而打扮”的价值观,而强调“为了自己而打扮”的概念。 这种“自欺”,实在没什么说服力,而且往往意味着“取悦他人”,已经内化为女性不自觉的精神特质。 女性对外貌的重视程度远高于男性。 因为男性,大多时候,不需要依靠“取悦女性”而获利;而女性取悦他人的行为,是得到鼓励的。男孩过度撒娇,是会被制止的;而女孩撒娇,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 “男人的极大幸运在于,他,不论在成年还是在小时候,必须踏上一条极为艰苦的道路,不过这又是一条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则在于被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着;每一种事物都在诱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奋发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听说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自己被海市蜃楼愚弄时,已经为时太晚,她的力量在失败的冒险中已被耗尽。” 十二岁时,瑶瑶就说要嫁给一个有钱人,因为她想吃“唐僧肉”吃到吐。 瑶瑶有个弟弟,家里几乎不给零花钱。 十五岁那年,瑶瑶去了广州,据说去了一家纺织厂。 第一年过年回来,瑶瑶拖了一个大麻袋,满头大汗,脸上脏兮兮的,我帮她整理完行李,她笑呵呵问了我的成绩,话少得像变了一个人。 春节过后,她梳了满头的辫子,再一次南下。 再一次见到瑶瑶,我已经上大学了。 她带着墨镜,挎着鳄鱼皮包包,踩着一双恨天高,远远望去,还以为是哪个明星下乡来了。 “哎呀,唐唐,来来来,好久不见了。”她笑哈哈的一把将我搂过去,她身上有一股茉莉花味。 “瑶瑶,你怎么过年都没回家啊!” “额…比较忙…比较忙。”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些不自然。 “唐唐—唐唐—回家吃饭啦!”妈妈突然杀猪般叫我。 “瑶瑶,我先回去吃饭啦,待会找你玩。” “好的呀,我给你带了礼物。”她笑盈盈的看着我。 瑶瑶送了我一盒瑞士莲夹心巧克力,白色的馅,入口即化。 那一年,《蜗居》很火,瑶瑶二十岁,听说她在广州有一辆路虎。 我再一次见到瑶瑶,她带着一个小姑娘,清秀可爱。那一年,全国反腐,如火如荼。 我逗了逗孩子问:“还出去吗?” 瑶瑶皱了皱眉:“去干吗,累死累活,一个月几千块钱,吃都不够吃。” 我看着她,仿佛陌生人一般,耷拉的嘴角,是岁月的痕迹。我依旧记得,瑶瑶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她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 也许,那位爷爷也如我一般,爱极了她的笑容。 “那时候她还年轻,不知每个命运的馈赠背后,都暗地里早早地标上了价格。”
《人类简史》提到,人类进入工业化时代后,对于很多国家来说,基本消灭了生物性贫穷,但由此产生新的问题:生产超出了需求,谁来购买这些产品? 与普通男性相比,女性更容易轻松获得物质,即使在困难时期,她们也只需要贩卖性交易权,就足够生存下去。 如此,商家们将营销的利刃,精准地插入女性的心脏。通过鼓吹所谓“轻奢”品质生活,他们俘虏了大量中下层女性。 所谓“包治百病”,实际上就是通过购物来获得愉悦,很多女性因此丧失了学习与创作的乐趣。消费带来的廉价快感,就像鸦片一样,麻痹了她们的神经,甚至令不少女性失去理智。这几年“校园裸条”事件,便是如此。为了外表精致,而丢失了自我。 可以说,女性被物欲迷失了双眼,也成为物欲的奴隶。 在这个时代,男权找到了对付女性的最好武器——消费。大多数年轻女性虽然挣钱能力一般,但是她们拥有能随时变现的性资源和生育资源,可以说,在男权社会中,女性本身就是一种消费品和商品。为了找到更高阶层的买家,年轻女性不得不将自己包装的更好,于是她们需要更多消费。 所以,别看男性天天指责女性购物癖、囤积症、田园女权。 如果有一天,女人不再被消费捆绑,恐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男人。 中国式“田园女权”,正是极端男权社会培养出来的。
作者:唐赛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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