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一电话，号码陌生，但声音熟悉，是中学时的老同学，他曾经是我们班里混得最好的，但是好景不长，工作、生意、婚姻等相继发生变故，很快，他已是我们老同学里最落魄的。
显然，他的手机号码变了，大家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忙，我也不例外，也很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之前，他已多次向我借几百元钱，我心里知道，这不是借，就权当我雪中送炭。
他在电话里想寒暄，想说些天气之类的事，但是语气干涩，我敏感地觉得他还是需要我帮忙。
我直接坦白说：“大的我帮不了，最近我自己在装修……”
他看我已经一针见血了，就松了一口气直奔主题，说：“不，我只要300元！”有时兜圈子会更残忍。
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过，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显然又走投无路，更糟糕的是，他现在又有新妻子与儿子，他一定很艰难。
曾经他是那样豪迈、大方，可现在连日常生活开支都很困难……我马上问他在哪里，他说，已经在我家附近了……
带着钱，下了楼，在路边我一眼就见到徘徊的他，一年不见，老得有了白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而他还要解释什么，我没有让他继续说，塞给他钱：“很不好意思，我帮不了大忙。”
当我说“我知道你很难”时，他眼眶一红，我赶紧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这样无言走了几步，我不想看他的眼睛，我用力扳着他肩膀，文绉绉地说：“我感同身受！”
他右臂弯里是那件他曾经春风得意时穿的西服，他是个要强的人，他哪怕去借钱给孩子买奶粉，也要打扮体面……
显然，他在我楼下挣扎很久，大冷天都流汗了。
说实话，我有时真的很害怕接到他的电话，因为那意味着我又要破费，这样说会不会很无耻、自私？但是，凡夫俗子的我，第一反应真的是这样。值得庆幸的是，我心里马上又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个忙你不能推脱不帮，一是数目不会太大，我拒绝他就意味着彻底抛弃这个朋友；二是会向我开口，找我，说明他信任我，认定我是个有情义之人，我不会忍心拒绝的……
这样的小数目“借钱”，对一个男人而言，是很伤自尊的，是在一个人面前彻底暴露自己的失败与无助的，而他把自己最卑微、最可怜的一面展示在我面前时，如果我也转身离去，那对他的打击会是致命的，他一定碰过很多壁，他历尽挫败、屈辱。
残酷的现实就是这样，没钱，有时是多么难。我知道，有人曾经扔出一元钱打发过他……
所以，如果我给他300元，不仅可以解他生活上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给他灰暗寒冷的心灵注入一点温暖，让他还相信友情、美善以及自己的判断力……
从别的渠道，我已知道他已试着尽量不要每次都麻烦我，他已经先向其他朋友、同学开口之后，实在没有门路了，最后才向我借钱。我在路边送他走。那背影，惨不忍睹！
现在，我已很久没有接到老同学的电话了，我心里想：他的日子应该会好一些了吧？很多时候，落魄朋友的“安稳”意味着“没有音讯”。但愿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