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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年最丧的悲喜剧

 野田高梧 2019-01-22

评《二楼传来的歌声》 


千禧年的警世恒言

这背后是一种存在价值的人性关怀

作者 | 暖曛小小曛(石家庄)

编辑 | 有毒崽




《二楼传来的歌(Songs from the Second Floor)是师承英格玛·伯格曼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生活三部曲”的首部影片。该片以碎片化的故事和若有若无的人物关系勾勒一幅冰冷诡异的日常生活画卷,并获得第53届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奖。以荒诞和黑色幽默的情绪串联全片,切身体会到来自北欧人的冷漠疏离气息和个体行为的无能为力和莫名滑稽。影片中的人们有着空洞的眼神和物欲侵占的身体,人物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下将困扰降罪于自己。漫无目的发呆是片中群体的常态,深焦长镜头的使用感到时间的流逝放慢,观众静静地体会日常生活中的荒谬笑料。荒诞美学背后隐藏的是存在主义的思考和人道主义关怀。


1

白面妆容成导演独特标识

导演罗伊·安德森通过对马戏团小丑和日本能剧的借鉴,自造出一种白面妆容。它可以赋予人物一种雕塑感,也让演员更好的代表“普世大众”。能剧大多讲述的是阴阳两界相连的故事,和本片一样打破时空壁垒。观看能剧后通常会对生死有所思,人生无常。一个能面只需稍稍调整就可以展现欢乐和悲伤两种表情。它似乎糅合了人类所有的表情在一个面具中,正如现实中的人类带着无形的面具在茫茫人海中穿梭。

 

影片的大多数人物的白面妆容表现出一种病态的感觉。角色一个个面色发白,表情生硬,难以分辨。而荒诞、冷峻的白面群像正是隐喻着人们在时代下带着面具苟存于世上的真实体现。无论是影片的主角——一位做生意失败的中年男子,还是魔术失败的魔术师,写诗发疯入院的儿子,作为祭祀品的无知少女,精神病院中探讨耶稣人性好坏的两位病人·····他们无不是借着白面“偷得浮生半日闲”。他们代表着生活中的某一类人。人们带着面具小心翼翼的活在当下,在看似平静的日常生活下是人心的波涛汹涌。


《二楼传来的歌声》剧照

导演罗伊·安德森崇尚布列松对表演的见解,认为“没有表情的表演才纯乎自然,才更加贴近现实”。电影中的演员表演木讷,这是导演故意为之。《二楼传来的歌声》的第一场戏,木讷的皮勒提着公文包在日光浴房与老板谈话,他的目光在藏身于日光浴室的老板和观众之间游移闪烁。皮勒用眼神传达给观众一种充满了生存的无助、无奈和无知,似乎在向我们传递求助的信号。电影从演员的眼镜和镜头之间建立了一种真正的对视,赋予观众以上帝的视角观看银幕中那些荒诞无力的人和物,而剧中人却知道观众的存在,把某种祈求以对视这种平等的形式传递给我们。没有表情的表演吻合影片所传达的冷漠疏离的基调,也使人物塑造的更加丰满成功。人物在现实与非现实中游走,从眼神中传达出的无能为力感觉强化了无助与荒诞。

导演 罗伯特·布列松


2

独特的时间哲学:打破时空壁垒

《二楼传来的歌声》全片用了46个长镜头讲述了24个故事。罗伊·安德森的电影几乎每场戏都是用一个固定长镜头完成的,电影中只有 3 场戏用了移动镜头。罗伊·安德森并没有单独处理深焦镜头和长镜头,而是将二者有机结合在一起,用长镜头展现一个比较繁复的场景。导演罗伊·安德森尽可能缩减摄像机的运动,将每一个场景运用到极致。摄影机总是静止的,安德森必须依据景深空间的不同来调度演员们有限的活动。深焦镜头所带来的纵深的空间,传达给观众更多的影片内容。打破时空壁垒,现实和非现实交织在一起,共同描绘出现世中荒诞不羁的人生悲喜剧。

 

深焦技法既凸显了影片的雕塑感和舞台感,又将长镜头发挥到极致。而深焦长镜头最早出现在“纪录片之父”弗拉哈迪的《北方的纳努克》中。不难令人联想到电影发展史“里程碑”意义的影片——奥逊·威尔斯执导的《公民凯恩》。“威尔斯小心使用景深省去电影场景中不必要的叙事性剪辑,为了完成他的构想,格雷格·托兰德为威尔斯发明了一种深焦技法,拍摄出史无前例的景深。”在《公民凯恩》中,印象最深刻的一个镜头,这也是一个典型的深焦镜头。镜头中凯恩夫人在前景中签署协议,并承认撒切尔先生成为小凯恩的监护人。而后景中可以通过窗户看到小凯恩正在雪地里嬉戏玩闹。深焦技法不仅完善叙事和补充剧情,还通过后景传达给观众更多的信息。这样做也大大节省电影制作的成本。


《二楼传来的歌声》剧照


电影《二楼传来的歌声》的片尾部分,匪夷所思的看到逝者的灵魂和现实中的人同处在一个时空。男主皮勒站在偌大的垃圾场前,中景是无数被商人遗弃的耶稣十字架,后景则是无数冤死的幽灵。他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债主,献祭祈福的无知少女,还有无法报答姐姐的俄国小伙……影片中的怨灵所处的时代不同,却同样遭遇了社会最黑暗的酷刑。他们的灵魂带着浓浓的怨气,一同涌向了没落穷困的男主。罗伊·安德森的时间哲学是将人物放在宇宙中,跨越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赋予它更深的哲学理念。摄影机始终对镜头的人物保持一定的距离,观众更能从与主角疏离的镜头中感到冰冷之意植入心底。这种漠然置之度外的心态是当今社会普遍的人性反映,也是电影所要传达的人性冷漠的常态化。罗伊·安德森的超现实主义风格不难联想到塞穆尔·贝克多的《等待戈多》。无论身处在哪个时代,亘古不变、荒诞怪离的人性从未缩减半分。

 

罗伊·安德森巧妙地运用深焦长镜头在电影中实现自己的时空哲学,致使影片的所有人全部卷入罗伊·安德森特别设定的时间旋涡,在虚无和荒诞中展现小人物的无奈和尴尬。导演以一贯的嘲讽式风格将对人生的沉思包裹在影片中,通过影片中舞台剧般冰冷的画面和少得可怜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台词使电影的荒诞感上升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


《二楼传来的歌声》剧照


3

聚焦个体脆弱和无知,探寻存在主义哲学

北欧发达国家的人民物质生活上丰足在主人公皮勒大腹便便的身材上一览无余,可是精神文明却被人们不断地被遗弃。当他们推着重重的行李车搬家时,却嫌弃它们是累赘,奔赴新宅的人们高兴的是物质生活又上一层楼。可见精神层面的享受在物质富足的世界里的人们早已麻木无感。人类的信仰和利益挂钩,贪念在心中毫无阻拦的滋生,迫使信仰越来越偏离人生向导的轨道。全片最令笔者印象深刻的话是影片最后男主站在耶稣十字架的垃圾旁喃喃的说道:“我们努力奋斗不过是为了饭桌上的那份食物。”为了餐桌上的那份食物,我们放弃了信仰。可是不再为生存费尽心思的时候,是否还能想起人类祖先遗留下的精神文明。男主满脑子想着是如何给自己的银行账户的数字增加一个零,自己的儿子则沉浸在“安坐者是可爱”的诗意世界里。电影充满了对存在主义的哲学关怀,毫不掩饰的嘲讽正是导演对人类存在价值和个体生死的深思。

《二楼传来的歌声》剧照


罗伊·安德森用他独特的影像语言,表达出现世中人们之间的冷漠感和孤独感。《二楼传来的歌声》这个名字,其实是对人类的极大讽刺。二楼指的是那遥不可及的极乐世界,这个来自极乐世界的歌声自然无人理会。人们都在忙着为餐桌上的食物奋斗,耶稣终究还是无法拯救贪婪的人性。导演嘲讽人性,却抱着怜悯众生的态度。影片处处充满嘲讽,却散发着人道主义的光辉。这是对个体存在价值的脆弱性而产生的怜悯关怀,用人性的角度向观众们传达了对生命的感慨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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