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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 | 关系无意识:主体间性的核心元素,第三者以及临床过程(1/4)

 黄沙流留 2019-01-29

作者:Samnuel Gerson

翻译:陈思帆、姜启壮、龙晓凤四川和光临床心理学研究院 咨询师)

本文章仅供心理学爱好者交流使用,请勿商用,转载请联系本公众号


(2004). Psychoanalytic Quarterly, 73(1):63-98


摘要


      关系无意识是每段人际关系的基本结构属性;它允许且限制着个体参与二元互动的具体模式,并影响个体在二元互动中的主观体验。我将描述第三者的三种用法,并将其与关系无意识进行对比。关系无意识更符合当下对无意识过程的理解,能更直接地应用于治疗问题。关系无意识将被分析者与分析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再现与主体间阻抗被看作关系无意识的临床表现,而分析的治疗作用,部分地来自于关系无意识结构上的改变。

 

那个总是走在你身边的第三者是谁?

我仔细看,只有我和你

可是当我沿着白色的路朝前看

总有一个人走在你身旁

披着棕色的斗篷,蒙着头巾,步履轻快

我不知那是男还是女

——但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T.S.Eliot, 《荒原》(1922,第48页)


介绍


      精神分析用了80年的时间才注意到Eliot(1922)诗歌中提到的“第三者”,而直到最近,我们关注的焦点才从单一的病人,快速地扫过二元互动,转到超越单个主体的不透明空间。对一些人来说,所谓的“第三者”是指超越个体的,人际互动的结果;另一些人认为是源于与我们无关却把我们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环境脉络;对另一些人来说,第三者是一种发展性成果,它创造了一个场所,允许对生活经验进行反思观察,无论是单一的还是共同的生活经验。这些多重含义表明,这个领域正在寻找一些概念,以容纳与深化丰富的观察结果,这些观察结果激励着我们发展成为与当代其他研究领域的发展紧密联系的理论多元化学科。


      在这篇论文中,我希望通过重新思考一些源自心灵内导向的基本概念,并从主体间的角度拓展这些概念,从而进一步深化这些主题。在简要回顾形成心理关系的前提之后,我将详细说明主体间性的元素,以此达到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是以符合人类发展与知识交流的主体间方式,拓展无意识及其过程的概念。从这个角度,我将提到关系无意识最好地诠释了主体间性的理论与临床含义。第二,我将对关系无意识与第三者的相关内容进行对比,在这点上,我也将描述第三者概念的三种不同用法——即,发展第三者,文化第三者与关系第三者。我的第三个目的是引起人们对精神分析实践中关系无意识运作的关注。我将考察两个临床片段。在这两个片段中,由于主体间的阻抗,治疗出现了停滞;我认为这些阻抗的解决改变了每个个体的无意识结构,以及他们关系无意识的模式。我得出的观点是以分析性话语为特征的临床过程创造了一个双重治疗效果,在这个分析性二元组合中,双重治疗效果影响了每个参与者的个体与关系无意识。


      1994年,国际精神分析杂志出版了第75期纪念刊,名为“精神分析临床事件的概念化与交流”。Mayer(1996)在一篇文章中研究与总结了关于这个问题的内容:


      几乎每位作者都强调了关系的,主体间的,主体的属性在精神分析临床实践中的重要性与基础性---在一个人的心理脉络下,临床事件并不是关于无意识如何变为意识,或者发生结构性改变。无意识幻想与起源性的重构本身并不构成临床事件;假如脱离分析性关系的主体性与主体间性,他们根本不能作为可识别的事件而单独存在。[第70页]


      以关系为基础的发展与临床概念成为精神分析理论的一部分,代表包容乃大的精神分析已然结束了在主体间观点出现之后的争议(大致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一人心理学与二人心理学之间的争议,反应了分析性互动中对心灵内的(一人)与主体间的(二人)概念的错误二分。近来,更多的努力尝试通过修正精神分析理论,超越最初的两极分化,试图看到每种观点所具有的且相互交织的贡献(Green,2000)。


      在总体上试图让主体间与心灵内和谐共处之外,目前的焦点已转移到具体的理论与技术方面,对两种取向可能整合的部分进行更加详细的说明。从丰富的关系模式视角重新思考分析性实践理论的基本概念,而关系模式离不开心灵内现象。我相信,这些努力是演变的一部分,将新的思考模式同化到先前的理解中,以一种既能实现连续性又能创新的方式,更新精神分析理论与技术原则。


主体间对意义的创造


      我将用一个非常简短的小插曲来介绍这个部分。它发生在25年前,我最近才想起来,是它形成了我关于主体间性与临床过程的思考。在我职业的早期,一个人找我,希望我可以帮他做一些跟他职业生涯发展有关的决定。他的沮丧显而易见,我感觉他希望我给他建议,将他从漫长的两难困境中解救出来。他轻描淡写地提到这想法,然后说他仅仅想搞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一天,当他思考: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正确的选择时,他说:“我在想一个问题,在所有哲学课的导论中都会问到,这个问题是‘如果一棵树落到森林里,没有人听到,那它有发出声音来吗?’”他继续说,“嗯,我认为两个选择都是不对的。对我来说,如果要说明一棵树发出了声音,那需要不止一个人听到那个声音。如果我一个人在树林,树落下来,我会转过身问其他人,‘你听到了吗?’没有其他人的回应,我怎么确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逐渐相信这个人对“如果树落到深林里”这个问题的奇特解决方法,可以被当作共同知识来源的隐喻——诠释了人类发展的本质,也包括分析过程的本质。他对这个哲学谜题的反思包含了这样一个信念,即我们对周遭世界、对我们在这个世界中所处位置的感觉,永远是在感知、言语与意义的主体间被语境化。


      他的解决方案也抓住了精神分析主体间取向的两个基本元素。第一个前提是所有主体性都存在于流动状态,在这种流动的状态中,从转瞬即逝的感知到稳定的意义之间,不断发生变化。心理活动的核心面关涉到找到某种方法将我们的内在状态呈现给自己,个体的体验借由这种方法让我们对自己产生一种连贯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中,主体性倾向于通过将内在锚定于外在的过程,将自己转化为客观性(如,投射与因果论)。在这些重要的尝试中,通过允许我们发现与创造外部现实的方式,我们始终都在致力于组织我们的内在体验,而这些外部现实为我们的情感状态提供了反思与证据。作为临床工作者,当我们努力对病人阐明:他们的感受如何可能被转化为“事实”时,也说明了这一理解。尽管难以琢磨,但主体性总是试图将自己凌驾于客观性之上。Lear(1990)也提到这个问题,他注意到“主体性向上移动。塑造一个人看待世界的意义与记忆并没有在灵魂中蛰伏;他们正努力寻求表达”(第29页)


      主体间性精神分析的第二个前提,一个人心理意义的组织总是根植于与其他人心理相互影响的过程之中,两个人都在致力于将主观的感情变为看似客观的现实。这里强调的是一个人意义组织的保持、转化及(或)创造依赖于与另一个人(内在或外在)的积极参与而实现。表达主体性的旅程始于超越个体的系统,被个体使用的系统形成并转化为主体性自我。


      这个渐进发展的,或“向上移动的”主体性遵循从内在的、独特的以及私密的领域,向外在的、分享的以及共同的世界而运动的轨迹;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背景脉络渗入内在体验,也使得私密幻想充满了公众可理解的意义。当每个人都努力将私密感觉转化为象征性交流时,他或她也在遵循这样一个路线,即所有个体的心理是文化的接受者与表达者。这样的描述暗示着通过将初步的印象转化为交流的形式,心理所固有且必然的品质是将外在意义系统运用到其本身,同时,保留体验的独特真实。


      我认为当Bollas(1992)讨论我们怎样不断尝试将环境因素用作 “想清楚我们自己”的机会时,他所谈到的就是这里提到的。如他所说,“没有更多地思考,我们就用自己的主体性圣化了这个世界,把人、地、物、事都赋予了一种惯常的意义”(第3页)。我们的风格所投射的客体,以及让我们重复既不破坏也不让我们为自己的体验感到困惑的客体,允许我们最好地表达我们的感情。在这个良性且创造性的过程中,我们可以考虑和使用那些已被感受到但未被反思与组织的部分。心灵总是致力于获得了解自己与被了解的机会,这一观点的主要含义在于,一个人全部的可被了解的心理内容并没有组织好,而有些内容只有在交流与辨识的行为中才能达到聚合。


      从这个更佳的理解出发,无意识并不仅仅是被压抑、受到驱逐、让人们因冲突而焦虑的内容的容器;它也是一个抱持的领域,所容纳的内容等待着在不断变化的经验中,偶然诞生一个接受的时刻。D.Stern(1989)在描述未阐述的经验时,概述了这个观点:


      无意识内容不能再被视为有形的或文字的,而必须理解为潜在的心理活动:未被思考的想法,未建立的联结,一个人还没有资源或意愿去构建的记忆。[第12页]


      未阐述的经验相似于Bollas(1987)的未被思考的知识,Bion(1962)的beta元素,Mitrani(1995)的对未被心理化的体验的表达——每种说法都涉及到由于缺乏共鸣性的人际环境,而回避意识化的体验。相似的,Stolorow与Atwood(1992)也提出了未被证实的无意识的概念,它是指那些“从来没有引起环境的必要的证实性的回应,因此不能被清晰表达”的经验(第33页)。他们相信,在无意识领域,尽管无意识来自个体心理,但却被主体间的环境脉络所影响,因此,也总是一个流动的状态,假如有一个合适的环境匹配,无意识就能够被转化为意识。


      这些心理组织的理论认为无意识塑造了个体主体性的形式,而通过与他人的外在体验,无意识的内容等待着被阐述与自我认知的可能性。总体而言,如果要让体验变为一个人意识的重要成分,他们都强调这样一个必要条件,即另一个人的心理能够接收、容纳、表达性地详尽阐明此人的体验。


      Spezzano(1995)将这些基本过程看作组成“一个心理理论,这个理论假设被驱使的无意识心灵不断将它的内容带进意识。反过来,意识本质上被看作在互动中创造的心理”(第24页)。相似地,Cavell(1988)写到“既然意义被理解为本质上是社会的,那么其重要的意义就是心理的”(第859页)。两位作者都提出了这样一个假设:无意识的发展与转化是一个连续过程的一部分,这个连续过程根植于不断演变的个人与社会的辩证体验,所以一个人的心理不能在孤单中前进。相对的,另一个人心理的存在需要第一个人的无意识元素对其进行登记、识别与清晰的说明。正是另一个人的必要存在,使知识成为一种主体间的创造,并使可知的事物由社会所决定。如Bruner(1986)所述:“‘未说过的’与‘不能说的’,以及我们对其态度的本质具有深刻的文化特征”(第68页)。


      所有主体间的理论都与“孤独心灵的神话”相反(Stolorow & Atwood, 1992, 7 页),由此,也对当代自我的隐私、统整与重要性的观念提出了根本的挑战(Blatt & Blass 1990; Cushman 1995) 。主体间的焦点在于强调那些体验模式,其中,内在与外在、自我与他人之间的显著不同,被围绕在个体周围而不是将个体分离开的边界所取代。因此,这个共同构成的区域可以被认为是一个独立的实体,而不是有界的个体自我之间交换的场所。Winnicott(1953)在对中间体验的描述中,抓住了这个观点的根本含义:


      母亲与婴儿之间没有交换。从心理学上来说,婴儿从婴儿那里得到乳房,母亲给自己的婴儿喂奶。在心理学中,交换的概念是基于心理学家的幻想。[第12页]


      Winnicott将经验描述为一个未分化的区域,这个区域由个体组成,但不以个体的单个属性或潜在性决定,这也提示当代对知觉、意义、意识与交流的研究与写作都嵌入了关系这一特性。这些研究包括发展的(Beebe, Lachmann, and Jaffe 1997; Emde 1990; Main 2000; D. N. Stern 1985) ,哲学的(Beebe, Lachmann, and Jaffe 1997; Emde 1990; Main 2000; D. N. Stern 1985) ,语义学的(Muller 1996) 成果。纵观这些文献,我们会发现,我们的感情因另一个人的出现而形成与改变,我们看似自主的自我也是社会建构的产物,这涵盖了 Vygotsky(1978)所描述的被文化嵌入的“意识借贷”,而其组成的个体也包含了“两个人的意识”(第8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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