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据天道行事,德刑两手自然也就不可更改,即庄子所说的“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因此圣人就要效法天道,使用恩威两手去治理国家。应该说,古人把政治现象比附于自然天道,虽然有其勉强之处,但治国必须德刑并用的这种看法大致还是正确的。 ![]() “以礼为翼者,所以行于世也”,指治国要以礼制为辅助。在中国古代,礼不仅是社会政治制度的一种体现,“为政先礼,礼其政之本与”,而且也是人与人交往中所要遵守的共同规范,孔子曰:“不知礼,无以立也。”可以说,无论是治国,还是立身都离不开礼。孔子所说的“立”即“立于世”,也即庄子所说“行于世”,差别在于孔子把礼仪看作是需要主动学习,庄子则偏向于被动施行,《庄子人间世》:“擎跽曲拳,人臣之礼也。人皆为之,吾敢不为邪?” ![]() 总之,“礼”作为人们日常的行为规范,在一定意义上与“法”构成了相辅相成的关系,即贾谊所说:“礼者禁于将然之前,而法者禁于已然之后”。《庄子在宥》也说:“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庄子提倡刑罚并辅以礼制,认为这两者在治理国家中都是必不可少的。“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指用个人智慧去应对世事,之所以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知”通“智”,指智慧。在庄子思想中,智慧又分为真智与俗智,庄子反对俗智:“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这里所说的“无道”的“知”即是指世俗间的奇技淫巧,统治者若是偏好俗知,就会造成天下大乱。因此,庄子反对追求世俗的经验性知识,提倡探索更高层次的“真知”,也即所谓的“真智”,《庄子大宗师》说:且有真人而后有真知。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谋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 庄子所说的“真知”,有许多内容与世俗的经验性知识近似,不同的地方是,庄子要把这些智慧统属于大道之下,不然的话,这些“智”就是散乱无章的,甚至会用错地方。庄子所谓“不得已于事”的内涵主要体现于“以知为时”这句话之中,庄子要求人们不要主动地事先去迎合,而是被动地去顺应,关于这一点,庄子论述得很多:入则鸣,不入则止。无门无毒,一宅而寓于不得已,则几矣。为人臣、子者,固有所不得已,……且夫乘物以游心,托不得已以养中,至矣!邴邴乎其似喜乎!崔乎其不得已乎!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在《庄子》书中,使用“不得已”的地方还很多,这是道家所提倡的一种处世哲学,主要体现在治理国家和个人修养两个方面。所谓“不得已”,就是在必须如此的情况下去顺应着客观万物行事。庄子清醒地认识到,使用智慧,对于任何一个生活于社会的人来说,都是不得不如此的事情。 ![]() “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指以道德作为言行所遵循的标准,《庄子集解》卷二说:“德之所在,人人可至,我特循之耳。如丘之所在,有足者皆可至,我特与同登耳,非自立异。”意思是,遵循德行去做事就好像有足的人皆可登上山丘一样。把“以德为循”运用到治理国家上,即“为政以德”,孔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是讲只要统治者以道德原则治理国家,那么百姓就会跟随他,拥戴他。古代统治者很早就将“德”视为治理国家的必要因素,《尚书康诰》说:“惟乃丕显考文王,克明德慎罚。”“明德”就是提倡道德,“慎罚”就是谨慎用刑,做到刑法适中。“明德慎罚”是一种以德为主、以刑为辅的政治策略。在其后的许多历史时期,儒家、法家合流,统治者德治、法制并用,形成了一种内紧外松、兼容并蓄的政治策略,如汉宣帝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关于庄子所说“德”的具体内容,既有儒家仁义礼法的成分,也包含道家无为而治等思想。 ![]() 以上只是就庄子的大体政治思想而言,至于一些具体的治国细节,我们在其他各章节,如“双重生存世界与庄子人格的形成”一章中也会涉及。看到这些措施,我们会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庄子针对现实所提出的这些主张,与儒家没有太大出入,甚至与法家也有相似之处,于是一些学者就感到困惑——这些大概不应该出自庄子之口吧。陈鼓应先生《庄子今注今译》就质疑说:这十三句主张“以刑为体,以礼为翼”的话,和《庄子》思想极不相类,和《大宗师》主旨更相违,当删除。我们不赞同陈先生的这一看法,因为庄子生活在现实和理想两个世界之中,在不同的世界里,庄子有着不同的政治措施:在理想的社会里,可以“上如标枝,下如野鹿”,互不干涉;一旦回到现实社会里,他就不得不刑、礼、知、德兼举并用了。 ![]() 不少的学者,都把庄子定位于一个无君论者,对此,我们不敢苟同,因为庄子反对的是那些昏君乱相,而不是他心目中的圣王。这些学者之所以把庄子视为无君论者,主要是混淆了庄子对待昏君和圣王两种不同的态度。《庄子应帝王》说:肩吾见狂接舆。狂接舆曰:“日中始何以语女?”肩吾曰:“告我:君人者以己出经式义度,人孰敢不听而化诸!”狂接舆曰:“是欺德也。其于治天下也,犹涉海凿河而使蚊负山也。夫圣人之治也,治外夫?正而后行,确乎能其事者而已矣。且鸟高飞以避矰弋之害,鼷鼠深穴乎神丘之下以避熏凿之患,而曾二虫之无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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