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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版本复调的调音师/中国文化报

 棋中王 2019-02-03

    党云峰

    经典文学作品不仅有故乡,更能走向远方。远,既有空间上的千山万水,也有时间上的源远流长。人文交流的彩虹之桥不仅色彩斑斓,还要有语言的温度、字节的跳动,让文字有呼吸感,这是翻译软件无法取代的。翻译文学作品不仅要忠实于原文,还要用受众听得懂、听得进的语言才能有效果,而要传递原文背后的审美传统则难度更大。但也有出版社看到有文化热点,就组织人几个月攻克一个作家的一部作品甚至文集的翻译出版工作,结果可想而知——来时风风火火,去时无声无息。

    翻译无定本。翻译中不存在全知视角,看每个版本的叙述或许也算条理,可是摆在一块儿就变为众声同啸的混乱复调,在背后所弥漫的是读者的怀疑与困惑。例如,作家博尔赫斯的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第一句,关于《欧战史》中哪一页记载了某项军事行动推迟的历史事件,三个中文版本就有三种不同的翻译:22页、242页、272页。笔者发现,英文版也不统一,遇到这种情况,或许得翻翻西班牙文版才能有答案吧。

    庄子有云:“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版本芜杂、水准参差,即使大家比较认可的书也或多或少存在一点问题。此外,一些打着“全译本”旗号的作品也有漏译的现象,而一些再版或换东家的版本,误译也往往会被“继承”下来,例如作家索尔·贝娄的小说 《赫索格》(宋兆霖译),译本中出现的“昨日黄花”“仿佛就像”等问题,在多个出版社再版时仍然存在。

    跨文化交流有可能出现理解的偏差,那不跨文化的呢?其实文学作品在历史传承中也会有出入。例如被推为唐诗七律第一的《黄鹤楼》,第一句是“昔人已乘白云去”还是“昔人已乘黄鹤去”?宋代方虚谷编的《瀛奎律髓》、明代高棅编选的《唐诗品汇》中都是用的“白云”。但是清代金圣叹认为:“此诗正以浩浩大笔,连写三'黄鹤’字为奇耳。”纪晓岚也把《瀛奎律髓》中“白云”两字圈起来,旁边写上“黄鹤”。现代学者高步瀛在《唐宋诗举要》中也持此说,认为“黄鹤去一作白云去,非是”。于是两“白云”两“黄鹤”变成三“黄鹤”一“白云”,大家所熟知的经典诗句尚且如此,更别说别的内容了。

    实际上,多数情况下要先解决有没有的问题,再谈好不好的问题。受外国读者热捧的网络文学基于线上翻译平台的日更译文也存在很多争议,比如在武侠小说中人物的名字、用的招式是用直译还是意译上。出版社如果将文学翻译图书当做快消品来生产,而非作为精品来打造,我们就无法理解写作风格是什么。作家、翻译家以文化自觉和社会担当,贡献更多优秀文本、译本,才能让中国文学、中国文化走得更远。

    在中外文化交流日益频繁、深入的背景下,误读、误译等现象依然存在。哲学家海德格尔说:“林中有路。这些路多半突然断绝在杳无人迹处。这些路叫做林中路。每人各奔前程,但却在同一林中。”这正如在语言的迷宫、翻译的误区寻找理解的边界的人们。不好的版本是语言在途中一次迷失的驻足,好的版本则是作品的一次重生。虽然会有偏差,可是在小路分岔或交叉的路口或下一个路口,我们将在语言的密林中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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