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有什么发明在骑兵历史上曾造成过深远的影响,我想很多朋友都会联想到马镫。没错,这个被西方人誉为“中国靴子”的简单发明,确实对骑马以及骑兵都产生了重大影响。不过,其实还有一个比马镫出现更早的发明,其作用及影响力绝不亚于马镫,那就是高桥马鞍。 何谓桥?桥就是鞍桥。我们今天随便拿一个马鞍,尤其是传统的民族鞍,就会发现它的基本形态是两头高,中部凹,两头高起的部位,就是鞍桥,前面的称为前桥,后面的是后桥。 顾名思义,高桥鞍就是具有高鞍桥的马鞍。 现代蒙古马鞍 文献中所见的高桥鞍在我国的古代文献中,高桥鞍这个词最早出现于唐代的一部百科全书——《初学记》。这部书本是开元年间唐玄宗为了让儿子们写作文时便于查找资料,特地命一帮读书人编纂的,里面收录了很多唐代之前的名物和典章制度,类似于今天的作文素材大全之类的工具书。(为了孩子学习,唐玄宗也是蛮拼的哈~) 《初学记》里有一个门类,叫“武”,就是专门讲跟古代武备有关的知识,其中有句话:
这里的魏,不是战国魏也不是北魏,而是曹魏,紫茸题头高桥鞍,大概就是在鞍桥上包裹了紫色绒布一类的鞍具。 由此可知,最迟在三国曹魏时期,是出现了高桥鞍的。 在此之后的文献中,虽然并不直接用高桥鞍这个词,但是“鞍桥”、“高鞍”等词却频频出现,比如《魏书》记载,北魏时有个人叫傅永,武艺高强,马术精湛,可以在马背上“手执鞍桥,倒立驰骋”。能抓着借以倒立的鞍桥,显然也是有一定高度的。 现代马术表演 那么在文物当中,高桥鞍最早见于何时呢? 先来说国内的材料吧。 根据现有的考古发现,笔者认为汉代是没有高桥鞍的。战国至秦汉时期用的马鞍,是一种用皮革缝制而成、内部有填充物的软垫马鞍。 首先,我们可以看看秦代的材料。下图就是秦始皇兵马俑坑中出土的骑兵及战马模型。不难看出,这种马鞍比较平缓,两头没有鞍桥,用一根肚带固定在马背上。比较奇怪的是,在马鞍上有许多密集的小点,它们究竟是什么呢? 秦兵马俑陶马 在新疆的古墓中,发现了相当于战国时期的马鞍实物,令人茅塞顿开。 原来,这件马鞍的外形跟秦始皇兵马俑陶马上的如出一辙,表面也有明显的小点,那都是针孔。因为在垫子里面填充着鹿毛,为了不让这些填充物游离,就用针线密密缝起来,如同今天的羽绒服的加工方式。 新疆出土马鞍 汉代的情况同样如此,下图是陕西杨家湾西汉墓出土的骑马俑,我们可以看到,骑兵所用的仍然是低矮的软垫马鞍,没有高鞍桥。 西汉骑兵俑 即便到了东汉,也依然如此。下图是来自于武威雷台汉墓的铜马,该墓时代以前判断为东汉晚期,后来有研究者发现墓中出土有西晋铜钱,于是将其年代改为西晋。笔者以为,该墓规模宏大,合葬不止一人,有可能沿用时间较久,且参考其他的资料,仍然将这些铜马的时代判定为东汉末较为适宜。 我们可以看到,跟前面的例子相比,铜马背上马鞍已经出现了变化,中部明显下凹,但是其两端仍然没有出现高耸的鞍桥。 所以我们梳理一下,从秦代到东汉末,在文物当中都是没有可靠的高桥鞍证据的。 但是到了西晋,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在西晋墓中,经常随葬陶马,作为出行仪仗的象征,这些马都配备有高桥鞍。下图是河南荥阳一座西晋墓中出土的陶马,显然,这跟秦汉时期的马鞍大不一样。 有鉴于此,结合文献跟考古资料,我们还是将高桥鞍出现的时代定在曹魏较为适宜。 高桥鞍的源头高桥鞍最早出现于何方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其实不光这个,由于材料的稀缺,导致很多事物的起源,探究起来都是非常困难的。比如说马镫吧,即便大家都认可它最早出现于中国,可是究竟是游牧民族发明还是农耕民族发明,也始终存在争议。 人们从驯化马匹到骑马,经历过无数辛苦的摸索尝试,一次次摔下马背,甚至因此而丧命。所以,古人一定要想办法克服困难。 那么骑马都有哪些困难呢?
软垫子马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不适,毕竟是有填充物的,但是无法解决不稳当的问题。那么,自然是有人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在马鞍两头设置某种固定装置。 比如,古罗马人使用一种四角马鞍,就是在马鞍的四个角上各安装一个突出的角状物,人骑上去以后,就会被这四个角卡住,便于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现代复原的古罗马骑兵 但是这种四角鞍与真正的高桥鞍仍有区别。 上世纪,苏联考古学家在外蒙古诺音乌拉匈奴墓中,发现了一件木质的鞍桥,也就是下图所展示的这件。虽然它还不是很高,但我们不难理解,只要有了它,马鞍就跟单纯的软垫马鞍出现本质差异了。剩下的,只是把鞍桥逐渐加高而已。 诺音乌拉匈奴墓出土鞍桥 所以,尽管目前的材料无法告诉我们高桥鞍究竟起源于哪里,但是已经足够让我们描绘出一条早期马鞍发展演变的线索,即:
高桥鞍终于出现了,骑兵也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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