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当年芦花蒲鞋 入冬以来,不时有强劲的冷空气南下,冻得人够呛。为了减少碳排放,也为了节约电费,因此没开空调。身上穿着羽绒衣倒也暖和,只是脚下着的是皮鞋,虽是高帮,但仍旧感到冷冷的。实在抗不住,到地摊上买了一双布棉鞋,一穿,暖倒是暖和了许多,可感觉上有点闷,好像不太透气。晚上脱下鞋子洗脚时,鞋内竟是涩涩的。我用剪刀挑开鞋面一条小缝,看了看,里面原来衬着的是海绵,怪不得!摇头之余,不由人想起了小时候冬天常穿的芦花蒲鞋。 记忆中,先前的冬天远比现在要冷。家旁边的宅沟内,村口头的泯沟中,都结着厚厚的冰,人甚至可以在上面行走。家中有限的一点棉絮根本不够用来做棉鞋,于是人们都穿芦花蒲鞋。这是一种用秋天芦苇刚开花时的芦花和稻草绳一起编织成的鞋子,乡下大年纪的老人有很多人会此手艺。把芦花蒲鞋套在脚上,远远看去,毛茸茸的,像踩在两只长毛兔上。穿着它,在避风朝阳的屋檐下“孵日头旺”(晒太阳),哪怕是滴水成冰的天气,双脚也暖暖呼呼的,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它既保暖又透气,很受民间老百姓的欢迎。即使是爱出脚汗的小孩子,鞋内也不会有一点半点的湿气。 那时候初冬,崇明乡间每一条镇上的早间集市,都有老人肩头背着用绳子串成一长串的芦花蒲鞋大声叫卖,几毛钱一双,便宜得很。特别是在当年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里,百姓买卖别的东西都有人来管,唯独卖这芦花蒲鞋的,无人干涉。大概那些割资本主义尾巴的人也知道,没了芦花蒲鞋,人们无法抵御苦寒的严冬天气。那年月走到镇上乡间的宅头瞧瞧,大人小孩、男的女的脚上大都穿着这么一双鞋子。特别是对于那些买不起铜脚炉的人家来说,芦花蒲鞋更是他们抵御严寒的好物品。精明的乡下农户,为了防止草绳底的鞋子不耐磨,一受水浸要坏,还想出了令人叫绝的办法,把鞋底放在溶化的柏油中浸蘸一下,使它既防水侵又抗磨损。冬天一过,人们便把它晒得干干的,包扎好,存放在家里架空的高处。 芦花蒲鞋虽然极为普通,但崇明人在心目中却将它十分看重,并为它起了一个高贵的名字:芦花靴。想想吧,什么是靴?《汉语大词典》上说靴是皮制的高筒的鞋子。把芦花编织成的草鞋称之为芦花靴,够意思了吧? 民国年间有一本杂志叫《图画日报》,上面曾经刊登过一首关于芦花蒲鞋的诗:“芦花蒲鞋鞋似靴,破鞋党人莫见哗。芦花蒲鞋鞋似靴,破鞋党人穿亦佳。一言谨告破鞋党,从今莫现破鞋状。地方自治无破鞋,还是芦花靴子登样些。”可见,崇明人把芦花蒲鞋叫作芦花靴,连杂志上也登载过。 可惜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芦花靴淡出了我们的视野。冬天即使走在崇明乡间,也已看不到穿着它的人了,集镇上也没了它的身影。2005年,我在编《民俗上海 崇明卷》一书的时候,因为要拍芦花靴的照片,找寻了10多条乡镇,也无法买到一双。无奈之余,只能到博物馆的展厅内拍了一张照片。现在想想,那些在高大写字楼内上班的白领,如果他们知道当年人们曾穿过透气保暖不潮湿的芦花靴,没准会高兴得跳起来:“有这样的好东西?给我来一双!” 今年,我在一个网站上看到过,外地有人在叫卖芦花靴,一双竟然开到了1500多元的价格。天哪,我想即使有人会买的话,也绝对不会穿在脚上,一定是买回家做收藏怀旧用的。 还是附上一首诗歌吧,看看芦花靴在当年崇明人心中的地位: 秋风阵阵拂面吹, 又见沟边芦花美。 姐妹相邀去採摘, 一束一束装袋内。 北雁声声正南归, 眼见秋凉冬相随。 採来芦花忙编织, 谁不想知道阿妹为了谁? 油灯微微闪光辉, 笑语声声屋内飞。 稻柴茅柴绞一起, 鞋底就要用心推。 两手紧紧握花穗。 芦花搓绳聚成堆。 一圈一圈往上编, 谁不会誇我芦花蒲鞋美? 滴水成冰严冬到, 天冷草木也成灰。 劳作冻得手足裂, 阿哥冒寒妹心碎。 一双靴子来相赠, 脚底暖起到心扉。 恩爱尽在不言中, 谁不会羡慕阿哥与阿妹? 蒲鞋与我紧相随, 走起路来快如飞, 出手利索生活快, 名次好排第一位。 多谢阿妹来相赠, 天气再冷心也美。 年年寒冬穿脚上, 谁不会讲我阿妹多贤惠? 毛茸茸,暖烘烘, 崇明芦花靴伴我度寒冬; 暖烘烘,毛茸茸, 崇明芦花靴永远在我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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