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过年是什么?(2、1986年)

 背后国文 2019-02-10

 开学没多久,听周围的同学说,好多从家乡来的同学都转学回家了,因为家乡学校的高中部又开设了。本来刚刚已经习惯了每周长途跋涉的我不禁心动了,和最好的同学一商量,我们也回吧。和家里一说,父母也没反对,我们匆匆办完转学手续,那边学校已经开课很多天了。

当时考高中时有三个选择,一个是考小中专,不仅可以转城市户口,而且以后可以直接变成国家工作人员;二是上县中,即县城的重点高中,以后高考基本可以确保上大学;三是到几十里以外的沧溪乡上永丰中学。说是选择,实际上头二个根本没得选。要考上小中专简直比登天还难,要数理化非常突出才行,考上县中同样不可想象,要英语成绩特别突出才能保证分数够标准。这样就剩下最后一个选择去永丰中学,如果说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名落孙山,连高中都没考上。发榜后,小中专全年级只有1个,县中全年级只有2个,都是班里的尖子。

我们大多数的人没得选择地上了永丰中学,因为人生地不熟,加上路途遥远,每周去上学变成了可怕的噩梦。每周六放学后从学校往家赶,第二天周日吃过午饭后带上点咸菜又要上路往学校赶,风雨无阻。

后来稍稍习惯了,但这样无休止的长途步行着实让人头痛。高二的时候虽然有自行车了,但仍然觉得憋屈又郁闷。回到家乡的学校,不能直升,因为没有高三,只得重新再上一年高二,尽管这样,但心情依然畅快轻松。从此就认识了一批今天依然玩在一起的同学,今后依然还要一起玩下去的同学。

回到家乡的学校,好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好像和这里的同学早就认识一样,特别的亲切自然。而且大家也基本是都是本村和邻村的,大家很自然地熟识打成一片了。

一天正上课时,我被叫了出来,是大爷来了,他告诉我说我母亲病了。我赶紧随他去了乡中心医院,然而母亲那时已经昏迷不醒了。她是早上被姐夫发现的,姐夫早上喊她去下地,母亲说头痛要躺一会。然而等姐夫再去喊她时,母亲已经不能说话了。于是连忙叫人把母亲送到了乡里的卫生院,医生没能检查出什么病,让县医院来车去做诊断。

这时县医院的救护车也来了,经过一番抢救,母亲依然没能醒过来。当一剂强心针注入母亲的胸口后,母亲同样无动于衷。医生宣布了母亲死亡的消息,被拖进冰冷的太平间,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天是暗的,房间是昏暗的,此时已没有了哭声,世界万籁俱寂。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真的不知道那会我在想什么。虽然我已十八,但懦弱得像个孩子,甚至连孩子都不如。

后来二十几年后的一天,三姨娘同样的病情被送进医院,却很快痊愈了。医院诊断准确,说是高血压引发的脑溢血造成的昏迷。那时才知道母亲当时是同样的症状,如果那时能对症下药,母亲不会那样早地离开我们。

然而没有如果,很多的如果都是不现实和不可能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像什么都没改变,天还是那个天,日子还是那个日子。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互友爱,老师、亲人的目光还是那样的亲切,几个死党还是那样形影不离无话不谈。我每天上学放学,每天吃饭睡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年还是不紧不慢地来了,与众不同的是家里的大门赫然贴着绿色的对联。大年三十,我们到了母亲的坟上。萧瑟的树枝在风中摇摆,到处可见一滩一滩还未消融的白雪。燃烧的纸钱映红了我的脸,眼角的泪水很快被烘干,紧绷绷的,皱个眉都好像有碎裂的声音。

拜年时,每到一处,我就成了一个没妈的孩子,大人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讲述母亲在世时种种好处。我一面红着眼听他们嘘唏的惋惜,一面端起不曾熟悉的酒杯,把脸也吃得通红了。

大家都有了自行车,到三姨娘家拜年不再划船来了。大姨娘家的二位表哥携家带口已经先到了,我和弟弟随后到的。接着舅舅自己也来了,大家坐着喝茶吃瓜子。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溧阳话,跑到门外一看,远在溧阳的二姨娘带着她的三个儿子也来了。二姨娘已经多年没回来过了,我们也因为路途太远好几年都没有去她那拜年了。

二姨娘一家的到来让大家兴奋异常,大家有说有笑,相互问询着各自的状况。

坐下开席了,一张八仙桌坐满了人,女同志都被挤到边上去了。这时候三姨夫闷闷地说了一句,假如背后的娘还在就好了。一句话让所有的人停止了说话,所有的筷子都停止了夹菜。首先我的眼泪喷薄而出,极度地抽泣起来,接着二位表哥,溧阳的三位表兄弟,还有二姨娘和三姨娘都忍不住哽咽落泪。稍稍平静后,我看看大家都红着眼睛,大家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叉开话题。慢慢地,说到一些高兴的事的时候,笑容重新回到了大家的脸上。

这一次我感觉那烧酒特别的清冽和冰凉,特别的醇和和甘甜。到最后我竟然喝多了,等我醒来时,他们已经赶赴我家去拜年了。我一个人在路上奋力地蹬着自行车,膨胀的脑袋被冷风一吹,有些清醒,但双腿却有些发软。回到家,可能是脸色不好,我被弄到床上去休息,当我重新睁开眼时,看见的是黄晕的白炽灯在泛出昏暗的光。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