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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的归来》凡微 蒂尕字禺草号汉阳 (转)

 paila51 2019-02-10

约翰的归来     ·波依斯 原著   柏·奥赫里缅科 译   俄  凡微   

     加利舍大街由强士墩中心向东逶迤,过了黑色大桥,下一个山坡,上一个山坡,穿过些小商店、肉类市场、排排的平房便豁然开朗到达终点比片草绿怡人的林间广场。

    如果每天傍晚观察学生进学院食堂用歺,很客易看到其中掉在最后面的总是那一个人。那是约翰斯,一个瘦长个子,带着一头硬卷发,与黑油油欢快面宠的小伙子。他走路有点蹒跚,步子不大平稳。平静的食堂里,他的杰现每每引起陈哄笑:因为他总是晚饭铃打过之后才进来。这个小伙子,你瞧准会喜欢,他脸上经常闪现着开朗和善的笑容,坦率的目光显示他对周围一切颇为满意。

仢翰·约翰斯来自遥远乔治亚洲南端的阿尔塔马哈城。那里,大海应和着沙洲低吟,海波在狹长岛屿上漂荡起伏,慢慢地把沙粒卷到海底。阿尔塔马哈明白人公认约翰是‘’好小伙子‘’。一提他,他们常況:约翰是好庄稼汉,稻田里没人能顶替,对他总是儿诚悦服的。不过,听到约翰斯的母亲要送他去学习,他们却表示友对。——这样淮会害了他!

    不过,约翰斯还是走了。城内黑人几乎有一半都到车站去给他送行。一人家和他握手,姑娘们娇羞地和他吻别,小伙子拍着他的肩膀。

    火车载着约翰沿着辽阔的原野向大陆内部驶去,驶过原野的矩棕榈树,与棉花田,到达喧嚣的强士墩市中心。阿尔塔马哈给约翰送行的人,从此经常重复这样一句话:“等约翰回来的時候……”那时,他们会举行一个多么热闹的晚会呀!黑人教堂会播放多么动人的报告啊!也许会修建新新校,由约翰任教,也许还会兴髙彩烈地举行婚礼。这一切一会实现,在约翰回来的时候。

    起初,他们盼望他圣诞节的时後回去,可是假期太短,他不能回,后来又等他暑假回,然而生活很艰苦,学费太贵,为了回家,约翰已经在强士墩上工了。这样重复了一年,又重复了一年,于是,儿时的朋友心散,母亲的双鬓斑白,妹妹长大成人,到地方法官家里做佣人去了。而那一句老话依然在流传:“等约翰回来的时候……”

    和这相同的话,在法官官邸也常常听人提到。这家也有一个约翰,头发金黄,面孔白皙,保养优异的年青人。童年时代他还常和这个同名字的黑孩子一起玩耍。

  双肩魁梧,满头华发的法官每天清晨到邮局取邮件,和邮政局长聊天也总是用这样一句话开头。

  “是呀,先生!”他说“您的约翰在普林士墩大学学习!他一定会显显本事,给那些地方佬瞧瞧咱们南方人的能耐!”

   而他带信件报刊回家之后,对女佣人又这样讲:“喂,珍妮,你的约翰怎么样?”后来又加一句:“太可惜了,你妈妈不该送他去上学,这准会害了他!”

  黑姑娘听了这话只有惊叹不平的分儿。

  这样,在这遥远的市镇,人们在期待两个青年的归来。憧憬着他们回来之后可能发生的事。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很少同时想到两个青年。因为,黑人想的是一个黑皮肤的约翰,而白人想的是一个白皮肤的约翰-法官的少爷。

   我们学院里的学生对约翰·约翰斯久久不能理解。对我们来说,他仿佛是一块难以开发的硬土地。他总是吵吵闹闹,吊儿郎当。他愛唱,愛笑,什么事都不认真。他们不知道怎样掌握科学知识,不懂学习需要坚持不懈,需要深入钻研。对他那种迟钝的举止,漠然的神情和过分的善良,我们总有些莫明其妙。

   一天晚上,全系开大会,我们都严肃不安地坐在会场:约翰又倒霉了。他的迟到已经无可饶恕,大家严正提出:约翰自由散漫,一再违反校纪,学习太不认真,本学期应予以休学处分。

   我们想:生活第一次给了约翰斯一个沉重打击。不过,系主任对他宣布离校处分的时候,他仅仅惊异地瞪着眼睛。

    “为什么?……什么理由呢?”他喃喃的说,“我还没有……还没有毕业呢!”系主任平和而委婉地对他解释:指出他疏懒,无纪律,上课敷衍,喋喋不休的女青年。最后穿过宽阔的广场,走进一栋大楼的门廊。约翰机械地跟着他们,不知怎样地就和人群一起挤到售票处。来不及再犹豫,他摸出口袋里留作急需的五元贷款,一鼓作气地递给了售票员。对方便塞了一张不大的入场卷给他。当他最后意识到,为了走进一个不知所之的地方已经付出五元大洋而愕然止步的時候,他听到有人低语。

  “说话当点心!你总不能只为一个黑人挤上前,就让他受私刑吧!”姑娘调侃地对黄发男伴的眼睛看着,而闪掠过男伴脸宠阴却是唢说的神色。“你石解我们南方,”黄头发在他们入座的時侯说:“在北边,白人,黑人从来没有象找们南方那样接近。要是找告诉你,我小時候最好的游伴是个黑孩子,你一定会感到稀奇。为了奉承我,他还和我同名呢,当然,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了……啍!”

    年青人突然楞,他的脸一直红到发根。特店里,在他和他女伴旁边居然坐着一个黑人,那个在走廊和他们相撞黑人。这股怒气把他惹得七窍生烟。他把招待员招了过来,递了张名片给他,慢条斯理地说了几句什么,才缩回安乐椅里去。女伴机灵地把话题引开了。

   约翰没有注意到这件事,他仿佛身陷五里云雾,对周围一切在作壁上观。灯火辉煌的大厅,衣饰奢华的听众,香水气息,低低私语——这些都是繁华世界的一部分,与他所生活的世界多么不相同啊!他坐在这里,像在梦里一样,只当场内陡然一静,罗罕格林序曲辉煌而清晰的乐声飘荡起来是时候,他才全身震一颠。天鹅湖无上美好的歌声又仿佛把所有的心弦都拨动了。他合上双眼,加劲握住椅子扶手,无意与邻座姑娘的肘碰了一下。她立刻缩了回去,他也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心灵深处强有力的,直到目前还没有想像到的愿望都被唤醒——随着华丽的音乐一同飘扬,离开周遭污浊的悲哀,这个没有他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是一哥奴隶,一个嘲弄的对象。

   音乐的节奏嘎然一变,音调更充实有力的在回响。约翰环视了一下大厅,看到一个和白发老头一道的漂亮女人并没有听音乐,她完全集中注意听别人在她学习不认真。小伙子羞赧地垂下头,之后才急切地请求:“可是,您别把这事通知我母亲和妹妹,您千万别给她们写信,行不行?求求您别这样!我到城里去找工作,下学期再回来上课,那时候您再瞧瞧我的能耐吧!”

   系主任答应他不通知他母亲。约翰于是拎起自己小箱子,一言不发,甚至于没有瞄同学一眼,就离开了学院。

   也许,这只是我们的想象,不过我们都觉得那一天约翰眼睛里表示的决心永远不会消失。果然,他后来重回学院,就以非常的毅力从事学习了。学习对他说来艰巨,不过始终在坚持。一片新的科学领域在他绵前展开了。他看书,安适地坐在那里,不一会就独自在校园草坪上徘徊,沉浸于冥思苦想之中。这些沉思对他说来,是很折磨人的,他时常为一些问题伤脑筋,圆为什么不是方的?一些希腊生词也会引起他的反复推敲:为什它的涵义是这样,而不是其它?他为别人不加思索的事伤脑筋,然而,别人不能克服的困难,他却能够顽强地克服。

   在学院四年,他完全变了:变成一个严肃、认真、喜欢冥思苦想的小伙子。他着意视察周围情况,惊异着:有许多事以前居然没有觉察到。现在,他开始意识到那一片鸿沟——他和白人世界中间的鸿沟:开始在以前不曾察觉问题的地方,感受到种族歧视,感受到无限的辖制和屈辱,那是他前几年全然没有注意到的,甚至还曾附之一笑。如今,如果有人叫他:“嘿,你!”没有叫他名字,他就会发火;他一听人说:黑人青年,黑老雅,就握紧双拳,恨恨不已。处处都是有色人种和白人之间的不同待遇。他一面痛苦地忍受这一切,一面设想回到阿尔大马哈以后的计划,想象看自己在故乡的未来事业。然而,归去的日子临近了,他反而感到有些惶惶不安。因此系主任建议他暑假和黑人学生合唱团北上演出的时候,他立刻欣然同意了。

    ——也应当在埋头苦干之前,到别处去散散心——他自我辩护地想。——是九月晴朗的日子,纽约街头万人鼎沸,到处都是人。约翰坐在小教堂里,观望着潮水来去匆匆的人群。其中有许多衣着比较阔绰的,仿佛都朝着一个方向在走。他忽然明白这些人是去什么地方的了。他不加思索地从长登櫈上站起,跟着一对走过来的男女青年走去——一个黄头发,高个子和一个矮小喋喋不休,身旁亲切私语去了。啊,的确,我对音乐永远不会这样无动于衷!他想。音乐使他产生了新的力量,充满了新的热情。如果有什么伟大使命,他一定能够为它献出整个生命!……哪怕是一件极其艰巨的事。然而,只要能够消灭隶制的威胁,消灭奴隶式的唯唯诺诺,消灭这些像沉重石块压在心头的无情的凌辱……

   最后,小提琴悠扬凄切的旋律悠扬哀诉起来,他心目中呈现出远方亲爱的家,大眼睛的妹妹,母亲发皱的慈容……他的心又好像浸进冷水,不过他立刻又振作起来,天鹅湖最后的悲歌传过长廊,消逝到远方去了。

  这一支终了曲激起了他内心的深刻情绪,他仿佛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没注意到服务员已经一再轻轻地推动着他的肩头,请他起身:——“请了,请您跟我来!”

   他带着几分诧异,迅速站起,在他转身以便走出时,他对黄头发青年当面望了一眼。直到这时他才认出这个黄头发原来就是法官的儿子。对方也认识到隔壁座的黑人正是自己儿时的伴友。白约翰一惊,举起手,在位子里呆住了;黑约翰冷笑了一下,脸上重新露出严峻的神气,随着服务员走了。

   经理向约翰解释,发生这样误会他感到十分抱歉买给他的那张票原来是别人的,他当然只好请他退票:这种事故,他也很不安,不过,有时这些却也难免……约翰没有听他啰嗦,气急败坏地往下面的走廊冲去,走到广场。走过了一条条的大街。一进屋,他就抓起一张纸写道:——亲爱的妈妈,妹妹!我回来了!约翰。——“也许”,——她在火车上沉思,——“仅仅为了生活不愉快而跟自己命运斗争,也许是自寻苦恼?”不过这确乎是我对我们人民应尽的职责:问题只是看他们给不给我机会。让我在阿尔塔马哈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

    他一面想一面在筹划未来的事业。而阿尔塔马哈车站上,一群急切,而喜出望外的人们也正在等候他的归来。

     得到大学生回乡的消息,全城黑人几乎都奔到车站来了。间或也看到几个白人。约翰的母亲坐在候车室窗口守望。妹妹站在月台上,神经兮兮扯着衣裙。

   火车停了,约翰闷闷地走出车厢:他这次坐的是“黑老鸭”车厢。这个念头始终苦恼着他。而这里,在月台上,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贫乏,生活受压。小车站空洞洞,不整洁,穿着劣质衣服的老乡,半英里长,沿着泥泞沟渠的茅草屋……

   他落寞地吻了一下那个身材窍窕,热情迎接哥哥的年青姑娘。一面走,一面和人们交换了几句简短,干巴巴的话语,没有多做停留,使沉默地走到街上的人们感到茫然:难道这就是约翰?他的笑容,他对人那样热情的态度哪里去了?

   ——“他真有点怪”——黑人牧师说。

   但站在人群一旁观看,邮政局长却毫无顾忌地道出他们白种同胞意见:是我们在阿尔塔马哈一定能够很快地把他的骄气打掉!

    欢迎的人群悄悄地走散了。

浸礼教堂事先准备好的欢迎会也进行得很枯燥。直到做报告的时候才显得话跃一奌。三个牧师致了欢迎词,可是约翰还是那样矜持,冷漠,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

   约翰起来致答辞时,人们很激动。他说的很慢,边讲边斟酌词句。

   ——我们的时代,——他说,——是新思想的时代。我们已经不是生活在十八、十九世纪的人了。我们对于人类的命运,对于人际关系的看法完全改变了。

    他谈到普及教育,特别强调财富积聚于少数人手中,和团结群众的问题。——改善生活的斗争就要来临,——他补充说,一面意味深长地望看又低又矮,剥落待俢整的天花板,——最重要的问题看咱们黑人在这个斗争中能起什么作用。

   他的演说相当含蓄,听众一时很难理解,不过。大家都明白他的一些想法,想到黑人需要技术过硬。这里,在松树林里,就可以多建几所……他号召全体黑人团结一致,严格地批判了各个教会和实权派的争执和分歧。

 ——在我们的时代,只要你是个诚实,善良的人,不管你是浸礼教,美以美教会,或者完全不属于任何教派都没有关系。河里受洗,烤钵里受洗或者根本没有受过洗又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把这些小事丢开,为生活中更崇高,更有价值的事情努力吧!

   最后,不知该怎么继续下去,他才慢慢回到自己座位日,坐了下去。

  教堂一片沉静。在坐的很少有人懂得约翰所说的话,好像他的话不是他们的语言说出来的。他们只意识到提到了洗礼。这反而引起了更大的愤慨。教堂里甚至于听得见钟走。

     突然,从屋尽头一个角落里传来一声抑压不住的鸣咽。一个老态龙钟,白发蓬松的老公公走到讲台上。他的声音和手都在发颤,仿佛在害麻风,他的眼睛流露着宗教狂热。他拿起圣经,一言不发把它举到头上两次,以后才大讲特讲起来。一些断断续续,听不清楚的话,他全身都在发颤,身子弯着,摇晃着。教堂里开始听到了呻吟,哭泣,然后,全堂发出呼喊——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以莫大的力量发泄私愤出来。

   约翰也听不清老头讲的是什么,他只觉得这个宗教狂当众出了他一个洋相,严厉斥责了他对宗教所展示的态度。想到自己的笨拙,不善于对待这些人所引起的神圣问题,他只好默默地站起来,走出教堂,向海滨走去。

  是美妙的夜晚,头上是繁星点点的晴空,约翰缓缓而行,什么都没有在意,他只依稀觉察到妹妹整怯生生地跟在他背后。

  在陡峭的海岸前止了步,他转身忧伤地望着妹妹。当他骤然内疚深深,想到归来很少关心到她时,禁不住双手将她抱住,让她尽情地在他怀里哭一下。

   他们在那里站立了很久,从黑黝黝,不宁静的海面上向远方眺望。

  ——约翰,——妹妹终于开口,——难道学了科学,事情懂得多了,反而不快活?他默想了一分钟。——是的,珍妮,可能是这样。——可是,你到底有机会学习了,你高兴吗?——高兴,——是一声缓慢而肯定的回答。他对着海面闪烁的灯光看了一会春梦幻似地说道:

   ——我也情愿这样……这样不快活,而且……他双手攀着他的颈子,——而且,我觉得我已经有点这样了,约翰。

    过了几天,约翰去找法官,要求给他一个职务,在黑人学校教书。约翰按门铃时,是法官亲自开门,可是他严厉地望了约翰一眼,烦躁地说:——绕个弯吧,约翰,在厨房门口去等我!

     约翰在厨房门口的台阶上一坐,对着前面舒展着的玉米地百思不解:他碰到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一举一动老在冒犯别人。他回这儿来,设想很好为自己人服务,可是已经冒犯了许多人。试想在教堂里开导开导——可是偏偏伤害了一些迷信老人的心情。想申请法官做个教书匠,想从前门进屋——可是又做了一件蠢事。他极力想好好感,想把一切搞好,可是不但是适应环境,在诺大世界寻找一个职务也这样困难!这种困难,过去,他没有经历过,所以看来什么都还简单,还很轻松。他也许可以……而正在这时候,他妹妹到门口来叫他,说法官在等候他去。

     法官座位前面堆满了早间取来的邮件。他没有让约翰入坐,迳直地谈到工作向题。——我想你来是想找个教员位置。那么,约翰,我就对你直说吧。你知道,我是你们黑人的朋友,我帮助过你,帮过你的亲人,而且,要是泥补异想天开地离开了我们,我还会帮助你的。我喜欢有色人,同情他们的合理要求。可是,约翰,我和你都得记住,在咱们国家,黑人应该服从管辖。那些胡说八道,什么她们跟白人一样平等,提都不消提。就你们看来,你们的人可能诚实可靠,天晓得,我也同意帮助你们。不过,要是你们想入非非,想违反天性和白人尽争权,想娶白人作老婆,或者想到我们客厅来做客,那么,我敢向上帝发誓,我们一定要想尽办法,不许这种事情出现,哪怕是把黑人都逮捕起来也在所不惜!所以,约翰,我倒想知道,你,以你可爱的教育,和你所学来的把一些知识,你能不能按照成规,仍然把黑人教导成为忠实服务和优秀的工人?像他们司令部的朗诵辈一样?我认识你的父亲,约翰。他是我大哥财产的一部分,他也是一个不坏的黑人。不过,你到底愿意和你父亲一样,还是想把各式各样提高生活,和白人争平等自由的流言乱语教导你的学生,鼓舞他们不满,散步怨气呢?

   ——我想请求一个教书的位子,安德生法官先生。这句话的冷淡语调并没有逃脱老奴隶主的注意,他考虑了一下,简截地回答:——好吧,瞧瞧后果吧,你可以走了。

   黑人学校开学一个月之后,又有一个约翰回到了阿尔大马哈。高个子,开心任兴的黄头发。从此,常常可以见到法官和儿子在大街上散步。这倒是一幅值得欣赏的镜头:法官骄傲非凡,仿佛从大学毕业回来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自己:可是他儿子却百无聊奈,不耐烦地走着,毫不掩饰他对外省山城的轻蔑:他想念不置是纽约。同时,满怀虚荣的老法官也正在想着他儿子作了阿尔大马哈市长,作州立法委员,甚至作了齐治亚的州长。

   父子之间常常发生激烈争执。——仁慈的上帝呀,爸爸——儿子说,他点燃一支烟,——难道您想我这样的人会永远陷在这个倒霉的,除了乱泥和黑人之外这么都没有的,上帝都忘掉了的鬼城市吗?——是的,我正是这样想的,——法官武断地说。凭他脸色看来,可以预料他还会加上几句更坚决的话。不过,恰好有客人来了,一些想来讨好儿子的客人。

——您没有听到约翰在学校里怎样煽动黑人吗?邮局局长一边进客厅边问。——那么,到底怎样煽动?——法官老练地问。——当然,还没有什么特殊的事,主要的是他目中无人。有人对我说,他已经向学生提到……提到一切人应该平等……以及其它这类的话,我看,这个黑鬼变成危险分子了。

  ——是您自己听见的?——啊,不,不过是我女儿沙丽对她母亲讲的。是呀,还用得着亲自听?要是黑鬼们对白人讲话不称呼“先生”,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这个约翰是谁?——儿子拦住了法官的话头。——还是谁?就是那个黑约翰·佩姬的儿子,呢小时候跟他要好的那个,——法官解释。

   年青人的脸上又流露出了怒容。——呵,是了,——他哈哈大笑起来,——就是那个黑鬼,不久以前,在纽约,他也混进戏院,而且居然还我和我陪女友坐在一起!

   法官没有再听:今天什么都在惹他生气,他诅咒着自己,迅速地站了起来,抓起帽子,手杖,赶到学校去了。

   约翰在那间半作学校,半倒塌的茅屋里,在一切安置就绪以前,不得不加倍工作。黑人居民分成两派:一派反对约翰,一派拥护:家长们什么也不过问,孩子門来上学,吃道无、不带书、不带铅笔、石板也没有。可是约翰顽强地执行任务,希望的曙光已经开始闪现,预告看到一切都会搞好。孩子们已经习惯了上学,很少空堂,穿也戴也整洁了一些……

   小教室中的阅读进行得很紧张,突然,门大打开了,听到一声怒吼:——约翰!学生们吓得直抖,教师掉过头,看见了门口,法官的姨丈凶恶的红脸。

——约翰,——法官凶凶地重复了一声,——学校不办了!你们,孩子们,快点都回去干活!阿尔大马哈的白人再不糟蹋钱往黑脑袋瓜里灌迷魂汤了!你们一个一个都给我滚!我亲自来锁门!

  ……法官匆匆出门,他的儿子却一个人百无聊奈地在房间里荡悠。家里没有什么引起他的兴趣:书都是旧的,老早都看过,本地报纸烦闷得要命,女人们又都回房间去了——有的头痛、有的在做针线。他想睡一下,可是房里太热,他决定出去散散步。

    ——仁慈的上帝呀,——他一面嘀咕,一面向林边走去,——我要在这个鬼洞里登多久呢?真见鬼,这里连一个像样一点的,可以调情的姑娘也没有!

    他点了一支烟,正要往树上坐,然而,就在这一刻,他看见小路上有一个窈窕多姿的女孩子。这是谁?——他想,——呵,原来是珍妮,我们的女佣人!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的身段这么标致?——喂,珍妮,怎么样?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为我回来道喜呀?女孩子感到很窘,喃喃地说了几个听不清的字句,想躲过去。然而,法官儿子抓住她的手。她挣脱了就跑,他仍然在后面追。

   这时,约翰也正在这条山路上,正从海边慢慢踱了过来,他离开学校门回家,决定在这里等妹妹,她平常总在这个时候从法官家里下班,总是从这条山路回家,他很想把学校所发生的事告诉珍妮。

   离开这里吧,——他想,——到别处去找工作,以后再把妈妈,妹妹接走。突然,一阵狂怒占踞了身心他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拼命向山路那边奔去。那里,频频传来的正是妹妹绝望的呼唤。他看见她正在门里面和一个拥抱着她的黄头发高个子挣扎。

    没有多加思考,约翰抓住了一根沉重的树枝,用尽力气向那是坏家伙头上打去。白约翰像木棒一样倒在地上,黑约翰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急忙赶回家去。

——妈妈,我要走了,——他进了屋子,低声地说:母亲对着儿子黯然失色的目光嗫嚅地问:——到北边去?孩子,是不是又到北边去?他向海滨回顾了一下,那里,繁星在海波上空已经在悄然闪烁。——是的,妈妈,上北边去。

   他没有再说什么就走了,从小窄巷子走到那个松林小径,坐再一个巨大的老树墩上,正挨着那个被打死的流血倒下去的地方。从前,有一个时候,在童年的时代,他常常和这个,现在已经死了的青年一起在这里嬉戏,一起在这个松林中间奔跑。

   时间早已过半夜,约翰想到了两个同学,纽约城的同学,和布朗恩、凯里利一起共同命运怎样?布朗恩、凯利和约翰斯?是呀,就是他自己——约翰斯!司令部知道了他的事,司令部会说什么?他们坐在那个宽敞的,长长的,曾经是那样充满欢快的食堂里,知道了他的事?后来,看了一下晶莹的星光,他又记起了音乐大厅金色雕花的天花板,仿佛又有甜蜜的音乐从那里传送过来了。不过,这是音乐,还是马蹄声和人声?不,这不是音乐,已经清清楚楚地听到粗鲁的吼声和震动地面的马蹄声了。

   他勉强站了起来,向远方望去。在黎明前的昏暗之中,在松林的枝干之间,他依稀分辨出来了一些马在奔驰的影子,一些狂风,向他袭来的马匹!而且,在前面的正是法官歪扭着的凶相。他手里正甩着一柄像毒蛇似的绳圈。

   约翰来不及再想什么就被那阵狂风包围了起来,残暴,嘴脸歪扭着的人们从四面逼近了,法官摇着绳圈,一甩便甩到约翰头上,把他拖道临近的一株橡树边上。

   不久,约翰的肉体就被抽打得可怕地筋挛起来。只是,在他耳边,他也伤佛觉得有全世界的呼声在回响。

                                                                                   范亚维1958年俄译

 


 

注: 《约翰的归来》是母亲1958年根据俄文版翻译成中文的,连载于1958年《青年一代》杂志上。前几天在清理母亲遗稿时再次见到,上网一看,虽然有人也翻译过,但从俄文翻译过来的确仅母亲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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