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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蕉的书法艺术

 稳稳当当 2019-02-12

白蕉


自古云间多名士。自“云间陆士龙”以来,凡能以“云间”鸣世的,多为性情洒脱、品格高洁之士,而且还可能是怀才不遇的失意人,或是拒不出仕的隐者,如西晋的“云间二陆”,明末以陈子龙为首的“云间三子”,还有“云间野鹤”陈眉公等。尽管此处的“云间”只是地名,但它的字里行间却透出一份超尘绝俗的况味,让人联想起“云中白鹤”的清高与孤傲、“闲云野鹤”的悠然和风雅。若是寻常的庸夫俗子,怎能配得上“云间”之号呢?


以一手“二王书法”名闻天下的“云间白蕉”,无论是从他“名士”的风度还是“隐士”的态度来看,似乎都是当之无愧的。


白蕉扇面书法作品


白蕉本姓何,名馥,字远香,生于金山张堰镇的一个中医世家,父亲悬壶济世,于当地小有声名。多年前,为了写一篇涉及南社的小文章,我曾专程去了张堰镇,寻访了高天梅以及高吹万和姚石子的故居。后据友人的引领,找到了同为新南社成员的白蕉当年的住所:新尚路16弄2号。然房屋陈旧,断垣杂草,很难想象这里曾住着一位尽得“江左风流”的大书家。


由于金山旧属华亭松江府,而松江古称云间,故白蕉常以“云间居士”、“云间下士”或“云间白蕉”自称。而其原名何治法,则无人知晓矣。白蕉有一方自刻印章“有何不可”,巧妙地透露了他的“何姓”,似问似答,一语双关。至于他为什么废姓而不用,径称白蕉,坊间似有多种版本。但若以白蕉夫人金学仪的晚年追忆,说白蕉16岁到上海求学时遇上了一位同乡女孩,一见倾心,坠入情网,但因门第不合而遭到双方父母的极力反对。后在一次痛苦分别时,女孩送了白蕉一枝白色的美人蕉花朵,从此,白蕉遂废姓而以“白蕉”为名了。


白蕉绘画作品


作为“诗书画印”的全才,白蕉的天分无疑是超群的,格调也不俗。而且他学书并无明确的师承,16岁考入上海英语专修学校时,幸识徐悲鸿并受了一些影响和指点,但主要还是靠自己的苦练和领悟。据其自述的学书经历是:“初学王羲之书,久久徘徊于门外。后得《丧乱》《二谢》等摹本照片习之,稍得其意。又选《阁帖》上王字放大至盈尺,朝夕观摩,遂能得其神趣。”将帖本逐字放大,探求线条轨迹,揣摩笔法使转,这里所谓的“得其神趣”,其实不是靠单纯的临习,更多的是一种“悟”。据说白蕉常常将自己写好的字挂在墙上,近看三日,远观三天,稍有不满则撕去重来,往往十纸撕其九,又弃其一。就是这种近乎苛刻的不断自我否定,造就他不同寻常的手眼。因此,抗战时白蕉与邓散木合办了“杯水书画展”,才30岁出头的他,锋芒初露便惊艳沪渎。后他又在上海首次举办了个人书法展,一时佳评四起。王蘧常为他所写的诗句“三十书名动海陬,钟王各欲擅千秋”,也基本确立了他作为书坛帖学继承者的中坚地位。


白蕉书法作品


白蕉曾自称是“诗第一,书第二,画第三”,他未将刻印列入。其实,白蕉的一些自刻印不光章法好,印文也很有趣味,譬如他有一方闲章“死不变香”,一指他笔下的兰花永存清香;再者也标示自己品格不失文人之清高。另外,他还有“虚室生”、“黄河远上”等闲章,皆是因有成语“虚室生白”和唐诗“黄河远上白云间”的名句,故他以“缩脚语”的手法,暗藏了自己名号中的“白”和“云间”之意。这也是旧时文人无论题诗作文,都喜欢的文字游戏,文如看山不喜平,有别解,有双关,忌直白,才会有妙趣。白蕉是文人书家,当然更注重艺术中的书卷气。可能白蕉并不看重自己的印章,或许只是偶一为之而已,所以和他的书画相比,只能屈居其末了。我一直认为,“诗书画印”的排列,可能是无意中的习惯,但它却暗藏着一个学艺递进之顺序。诗文是学问,书法是基础,有此二者,方可进一步学画或学印。白蕉其实以书法成就最高,画而次之。他的画虽题材有限,独擅兰草竹石,然逸笔草草,风标独立,也极具文人画之神韵。曾与高野侯、申石伽并称,得“白蕉兰、石伽竹、野侯梅”之美誉。画家好友唐云有诗赞之:“万派归宗漾酒瓢,许谁共论醉良宵。凭他笔挟东风转,惊倒扬州郑板桥。”


欣赏白蕉的书札墨迹,真是可见其风采流丽、挥洒自如的状态,我们从他的尺牍翰墨中可以感受到其字风格俊逸、笔法精熟,已到了自由王国之境。尽管不是书法的展示,而是朋友间的函札,但展现给人们的却是至高的书艺享受,流畅中不失韵致,刚健中不乏婀娜,风流萧散,意趣高远。应该说白蕉书法,将“二王”的手札融会贯通,不仅是《丧乱》《二谢》,其他如《奉橘》《何如》《孔侍》《得示》《鹅群》等等,他可以说是尽得神髓,难怪沙孟海先生评之为“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也。


白蕉书法作品


传说中白蕉为人清高孤傲,不从流俗。共和国成立之初,柳亚子为他写信推荐给华东军官会主管文物处的徐森玉,让他自己带着信去谈,但白蕉却从未将柳亚子的信示人。他自恃才高,评包世臣、康有为的书法,极尽挖苦毒评之辞,说“包慎伯草书用笔,一路翻滚,大是卖膏药好汉表演花拳绣腿模样。康长索本是狂士,好作大言欺俗,其书颇似一根烂绳索。”足见其心高气傲,大有睥睨左右之态。


如今,随着白蕉的书法逐渐被重视,白蕉的书学地位也屡被提出,作为当代的帖学代表人物,常常会有人将白蕉与沈尹默先生相提并论,或尊白抑沈,或尊沈抑白,真是“梅雪争春未肯降”矣。不过就我个人以为,白蕉的书札体自然可称“天下第一”,要胜沈一筹。然而沈尹老不仅是擅长二王行草,其精妙绝伦的晋唐楷书、魏碑、隶书以及自我的风格塑造,白蕉却是有所不及。此也可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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