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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水墨当作材料,那就封杀了中国绘画的未来

 昵称40044036 2019-02-16

刚刚过去的2018年,是改革开放国策实施的第40年,意义重大;对于中国水墨来说,也恰好是一个回顾来路、检视成绩、省思自身的时间节点。

“水墨概念艺术大展”“墨变—实验水墨艺术作品邀请展”“体用一源:面向未来的水墨艺术”“‘巡·妙境’2018嘉兴当代水墨展”“中国新水墨作品展1978—2018”“轮回—2018后水墨时代展”“第一道光—艺术际遇2019”“水墨的转向—中国当代水墨邀请展”“不仅仅看见—新现实主义水墨研究展巡回展(西安站)”“锋向:中国当代水墨邀请展”“岭南意象—中国广东当代水墨八人展”“‘水墨现场’台北展博会”……在岁末年初彼伏此起,显示着“水墨热”正在成为一种惹人注目的文化现象。

水墨在国际和国内同时变热,也因其“五花八门、无所不包”而充满争议。当此际,我们应当反思和追问:水墨为何?水墨何为?水墨与历史、文化怎样联结?水墨与时代脉搏如何相通……

刘国松《雪满群山》189.5×292cm

刘国松:如果把水墨当作材料,那就封杀了中国绘画的未来

采访 | 续鸿明 屈婷

刊于《艺术市场》杂志2019年2月号

刘国松

台湾画家

上海视觉艺术学院

当代水墨艺术研究院院长

首先要站好自己的立足点,抓住中国传统文化的DNA,再用心选择吸收消化,发扬光大地合璧,创造出个人的独特风格。

《艺术市场》:作为台湾乃至中国现代水墨画的倡导者和旗帜性人物,你为此不遗余力,但整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回顾往昔,在推动现代水墨的过程中遭遇到最大的阻力或质疑是什么?当年是如何以创作和主张予以回应的?

刘国松:20世纪50年代初在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读书时,学习到一个中西艺术界的共识“一切艺术来自生活”,因而决心全盘西化。后来发现美国抽象表现派的大师,都是受中国书法的影响而产生,甚至马瑟韦尔(Robert Motherwell)将中国汉字原封不动地搬上画面。随后又发现中国宋朝的梁楷在13世纪初,即创造举世闻名的《泼墨仙人》巨著,相较德国表现主义的出现,领先了西方达700年之久,所以我立刻对发扬中国绘画伟大传统起了一种责任心与使命感,于1961年重回水墨世界。于是我提出“中国画现代化”的主张,并喊出“模仿新的,不能代替模仿旧的;抄袭西洋的,不能代替抄袭中国的”口号。然而此举引起了台湾中西画坛的夹击,一时四面楚歌,里外不是人。但是我一面实验创造,一面不停地展览、演讲,发表理论与论辩文章。最严重的阻力是他们看我始终不屈不挠,就采用政治迫害手段——反对者动员新儒家的知名学者,当时台中东海大学中文系主任徐复观教授撰文攻击我们是“破坏中国文化,而为共产主义开路”。因为他不懂艺术,与我论辩两个回合后,他就败下阵去(1961年8月—9月《联合报》)。一直到20世纪末,内子见我又出钱又出力地在中国香港、台湾以及大陆各地宣扬中国画的革新,而给我取了一个“现代水墨画的传教士”之名。反省之后才发现,我早已把“中国绘画的复兴”变成了终生的信仰

《艺术市场》:近期,以“水墨”为主题的展览和研讨较为密集,围绕“水墨”的议题重新被讨论。事实上,在大陆改革开放40年间,中国水墨画的发展和变化也非常显著,作为见证者,你怎么看这段历史?

刘国松:1981年我接受李可染先生的邀请,参加中国画研究院在北京的成立大会,并带了两幅画参加大会的展览。由于大家对我的创作很感兴趣,于是中国美协就于1983年初在中国美术馆为我举办了个展,并安排我在中央美院作了3场演讲。对于中国画革新,我提出了实验创作的观念:“画室是实验室,不是临摹古画的工厂。”

画家不要小看自己,我们和科学家一样,都是人类文明史的创造者。科学家之所以能够成为科学家,首先要有一个新的思想,并要证明他的思想是正确的。那怎样证明?就是到实验室去做实验,如果实验的结果证明他的思想是对的,那么他就有所发明,有所发明才是科学家,没有发明,那是什么科学家?画家也是一样,一定要有自己新的思想,如果用旧的技巧和旧的材质,没有办法将这一新思想表现出来,就必须实验新的技巧或新的材质。等到画家把他的思想真的落实在画面上了,他就有所创造。有创造的画家才称得上画家,没有创造哪里称得上画家?

“画室是实验室”的说法,当时引起青年画家们的赞赏,2001年,广东省美术馆馆长王璜生联合皮道坚教授策划了“中国1980-2001实验水墨二十年”大展,并邀我参加,但规定我参展的作品,一定是前20年(1960-1980)创作的,这代表了40年间的第一个阶段,大都偏重于抽象形式。第二个和第三个阶段有部分重叠的是观念水墨与水墨装置,其特点由其名称可以想象。1961年,我提出“中国画现代化”时就已强调,中国画家都说“笔墨当随时代”,20世纪以来是中西文化交流空前频繁的时代,要想表现和代表这个时代的特质,中国画就必须走中西合璧的道路

《艺术市场》: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标志和象征,水墨的当代呈现已远远不再停留在纸面上,也不是由笔和墨的种种规范和技巧完成的传统样式。那么,中国现代水墨的发展如何保留民族文化的特征?关于“水墨”和“笔墨”,你觉得两者矛盾吗?

刘国松:在20世纪60年代初,我主张走中西合璧之路时,就已强调我们首先要找到我们的立足点,也就是我们的坐标。纵坐标是中国5000年来的文化传统和生活习惯,而横坐标是受西方现代思潮的冲击和影响。这纵、横两条坐标的交叉点在哪儿呢?是在中国的台湾,而不在欧美。所以我要用中国水墨走中西合璧之路,而不可用油彩。因此,我们要一面在伟大、优美的绘画传统中有选择地保留并发扬光大,另一面在西方的现代思潮中有选择地吸收与彻底消化,并且一定要“完全消化”。新的传统是建立在深思熟虑后的实验中创造出来的。我反对横的移置,“无知的杂交”也生不出优秀的生命。

中国绘画革命与复兴大业,已经超过半个世纪的发展,中国画家已普遍地觉醒,同时受到广大社会的赞赏。展览和研讨会的密集,画水墨画的画家也越来越多,连在西方成名的油画家赵无极和朱德群,到晚年也画起水墨画来。近来有些青年画家,把水墨当成一种材料来运用,却失掉了水墨的精神。我早就一再地强调,水墨是中国绘画的DNA,如果用西洋人的思想把水墨当作一种材料来使用,那就封杀了中国绘画的未来。所以,我认为“水墨”和“笔墨”并不矛盾。

《艺术市场》:你作为中国水墨现代化的先驱人物,对现代水墨在观念上的转变有很大的启发,许多人都向你学习过。今天也有很多艺术家在现代水墨的探索方面很活跃,你怎么看中国大陆和港、台的一批新锐的探索现象,或者对他们有什么建议?

刘国松:台湾画家从事中国画现代化的探索,虽然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开始,曾有一段热络的日子。但至1971年,我因受聘去了香港中文大学执教,没人再像我如“传教士”般地付出,保守派又处处抵制与排斥,再加上后来本土化的大肆宣扬,现代化的发展一度消沉。等1992年我再返回台湾执教后,现代水墨画家才又聚集起来,成为风气。现在有些画家已各自形成了独立的风格,冲出了台湾。70年代时,由于我出任香港中文大学艺术系主任,首创了世界上第一个“现代水墨画”课程,从事实验创造教学,培植了一批学生,成立香港现代水墨画会,至今也有不少知名的画家。中国大陆从80年代实验水墨那个时代就出现了许多杰出的水墨画家,现在许多年轻的画家也非常优秀。我的建议是,首先要站好自己的立足点,抓住中国传统文化的DNA,再用心选择吸收消化,发扬光大地合璧,创造出个人的独特风格

《艺术市场》:现代水墨艺术历经数十年的探索、革新与激变,如今已迈入21世纪,你对于中国水墨进入下一个阶段有怎样的展望?

刘国松:1998年美国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中华五千年文明艺术展”,巡回意大利和加拿大,也是首次展出现代水墨画,随后德国斯突卡林德美术馆、大英博物馆也相继举办了现代水墨画的巡回展。2013年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也举办了“中国·水墨”展,这说明中国富强了,全世界的眼光都集中起来了。加拿大一位汉学家早在1994年就说过:“21世纪是认同中国文化的世纪!”中国的文艺复兴靠大家的努力来完成

《艺术市场》:请谈谈你近期的创作和思考。

刘国松:一切艺术来自生活,我周游祖国的大好河山,受到不少感动。我正在试着把九寨沟秀美的水和西藏壮丽的山给我的感受表现出来,我将白色与黑色的点和线组合在中国传统山水绘画中,使老庄哲学思想的“阴阳二元论”落实在我的画面上。

刘国松 《长海的中秋夜》2017年 (请横置手机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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