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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现场 广东青年画院名家系列访谈·方土 项目策划：孙洪敏 访谈记录：黄伟哲 访谈时间：2018年11月6日21：30—22：40 访谈地点：广州市天河区红专厂E5艺术馆 方土，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兼中国画艺委会委员，中国画学会常务理事，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兼中国画艺委会主任，广东省中国画学会执行会长，广州国家青苗画家培训计划召集人，广东省宣传思想文化领军人才，广东省中青年德艺双馨艺术家，国家一级美术师，广州画院院长。 “人类离不开神话，离不开想象，我们更愿意认为‘神’是真的。当你孤独无助的时，就会明白人为什么需要‘神’的存在。” 记者：您看年轻画家的作品时，最想看到的和不想看到的是什么？ 方土：想看到的是年轻人要有一股奋发的狂劲，最不想看到的是过分地谦虚。以我的阅历，有时甚至会为他们着急。我所尊重的长辈和有出息的同代人中，无一例外年轻时都“狂”过！黎老（雄才先生）就是个特例，从年轻狂到老，一生是个自狂者，狂得随性，狂得可爱！我在念广州美院时，就有两次领略黎老挥毫泼墨的风采，他每画完一处几乎都要停下来自夸一番，言语是那么地风趣幽默，至今让我记忆犹新。试想，画画不像体育，每场赛事都有拉拉队鼓劲，而咱们画画的，如果自个不狂，哪来前进的动力？ 万物有神 34cm×136cm 纸本设色 2013年 记者：怎样理解这个“狂”字？您的意思是说年轻人不要对绘画太保守？ 方土：狂，对有些人来说是不具备也学不来，不是谁都有资格“狂”的。因为既要看有没有料或是不是这块料，还要看你输不输得起，弄不好就是一种轻狂，一种狂妄。就像高利贷，当血本无归时，付出的代价可就惨重了。 这个“狂劲”也有几分“吹水”的味儿，我以为画画这行当，敢于吹的人才是有出息的。因为只有先“吹”，即“立项”，然后才会为此奋斗，而真的实现了也就不是“吹”了。用时髦话来说，就是要有“梦想”。我也喜欢把“狂”比如贷款，觉得年轻人不应该太保守，保守等于不敢贷款。艺术跟创业一样，靠一点点挣来的钱去投资，发展一定有限，现实就是如此，成功的企业十有八九是敢于向银行贷款，借鸡生蛋。 繁中置简 34cm×136cm 纸本设色 2013年 记者：就是说年轻人要敢于狂，还要有底气的狂。 方土：是的，一句话，“狂”是实现理想的一种方式，它让你不断地去挑战极限，去打破规矩，唯此美术史才有推进的可能。当下从艺的人越来越多，艺术的形式呈现五花八门，艺术的本质就是讲个性、讲创新，不允许重复。可以想象，如果画家没有一股狂劲，艺术历程会是多么平淡。人类为什么崇拜造物主，就是造物主创造万物，而所有的物种造型都是独特从不重复的，单说人的造型，就算是双胞胎，虽相貌近似，但性格特征也是有区别的。
记者：说说艺术家。 方土：艺术家之所以受人尊敬，正在于艺术家所做的工作像造物主一样需要创造。艺术起源有很多说法，包括有巫术说、游戏说、模仿说、劳动说、心理映射说等，但是归根到底艺术本质就是创造。如音乐，人类发出的声音，绝对不模仿大自然，尽管鸟声、水声等有多美妙，但人类还是找到一种独特的音符，奏出自己的心声。中国水墨画也一样，古人创造了笔墨纸砚，使中国水墨成为一种具有独特魅力的表现方式。 方土工作室一角 记者：请您谈谈“青苗画家培育计划”，作为一个管理者，您怎样看待自己的工作？ 方土：“青苗计划”可以理解为是一个荐果工程。之前的情况是，果熟了，谁来买呢？一不留神，你会发现很多人才不知消失到哪里去。如果不把好的果实放在一起并加以推荐，即不把果实收集起来，任它散落，很多慢慢就会变质甚至烂掉——这就是创办“青苗计划”的初衷所在。要让有才华的年轻人扎堆，像一片林子茁壮成长。说白了，“青苗计划“只是搭建了一个平台，如能引人瞩目，目的就达到了。 闲赏步易远 136cm×408cm 纸本水墨 2016年 记者：站在您的角度怎样看待年轻人缺少“个性”的现象？是否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方土：假如人类社会需要不断地消解各种自我的个性，才能实现和谐与发展，那么艺术讲的就是张扬个性。现在不少年轻人不是缺少个性化追求，而是过早过偏激地理解了个性。他们以为固定某一独特的语言范式，就是找到了个性表达。有的因此不再寻求改变，时间一长想动也动不了，只好守着所谓的“风格”不变，其实只是守着一个空架子。随着年龄地位的增长，终究引来骂声四起。 我理解的“个性”是一种随心自在，一种有感而发的印记，是个人独具修养的总和。当然，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难就难在既要师传统又要师自然，还要体现性灵而又不失个性。师传统，易进难出。师自然，易被俘虏。尤其是那些对传统认识肤浅的，一出去写生，往往被大自然所俘虏，只晓得依样画葫芦，与照相机无异。为什么黄宾虹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正在于师法自然时，他写的是一种意象，一种直抒胸臆、酣畅淋漓、完全个性化法度的表达。我曾沿着富春山脉行走，发现画出《富春山居图》的黄公望，也不是一味地对着自然山脉写照。 云山深处 136cm×408cm 纸本水墨 2016年 记者：就此您提出过“漠视写生”的观点，就是针对当下的写生时弊吗？ 方土：是的，写生不要以为把眼前的美画下来就完事了，却忽视了天地氤氲的气息、忽视了胸中丘壑的意象。记得二十年前一次体检，医生让我观察显微镜里的一滴血。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我居然看到的是一个流动的大宇宙。微观与宏观，竟然是一样的博大精深。这让我十分震惊，自此开启了我的想象空间，感悟到古人所说“写心”的妙趣。 记者：“写心”即写意，需要作者主观提炼和升华。 方土：对，音乐通过音符来表达，而不是单纯的模仿自然界的各种声音。音符是人类找到的表达的情感符号，同样中国画找到了笔墨和宣纸；西方绘画找到了颜料和画布。一种体现感性化，一种更近乎理性。随着中西文化的交流，不难发现两种文化都打破了原先固有的格局，相互之间在借鉴中发展，使世界艺术更加多元。相对而言，虽说水墨边界不断被拓宽，但我依然认为“写心”的境界没法被逾越。 方土在工作室 记者：说到生活，多数人出外写生，抱着猎奇的心态走马观花，导致画出来的东西很表面化，您是怎么看呢？ 方土：人是有局限的，对世界的感知永远是盲人摸象，每个人摸到什么，就认为大象是什么，孰对孰错？其实都对。走马观花也是一种观察方式。古人在几米长的尺幅画中，竟然表现了万里江山，假如采取的不是走马观花的观察方式，又是什么呢？从这个角度讲，我以为“井蛙之见”不应该是贬义的，在青蛙眼里，天就是圆的，我们告诉它天有多大，对它来说有多少意义呢？好像梵高，就颇有几分坐井观天的味儿，只是自己凭认知和激情，结果创造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可以说，艺术家表达方式很重要，独特的观察方式也很重要。如果能把自己头上这片天看透了，想通了，一定能成大局。 你所说的“猎奇”，人的视觉是有极限，但想象空间又是无限的。不妨猜想，也许传统散点透视就是古人在猎奇的状态下创造出来。我更愿意猜测吴冠中先生晚年涉足水墨画，多少也是一种“猎奇”心态，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会在这一领域独树一帜，而是歪打正着成了中国画大师。当然他有此声名，也是由于其时正值改革开放国门打开，纷纷向着西方文化寻求变革的时代，也是艺术多元化的结果。更准确地说，成不成大师还要看是否生得逢时。
90cm×24cm×4 纸本水墨 2017年 记者：就广东青年的整体面貌跟全国其他地区的青年相比，我们的优点、缺点在哪里？ 方土：这个问题的提出在十年前还有针对性，今天已经不成问题了。好像城市的高楼大厦到哪都一样，人才也是流动的——就长相而言，南方人也不难见到有北方人的豪爽性格，而很多北方人包括长相、穿着竟与南方人没啥区别。艺术现象现在也不存在明显的南北之分，很难说南方是什么样，北方是什么样，现在只能说有地域气候的区别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相信这话慢慢会被淡化。 记者：那您有什么话想对青年画家们说的呢？ 方土：还是前面所强调的话题，画画的人要有几分狂劲，尤其是年轻人。我们这一代算是十足的“营养不良”，年轻人正在长身体，补多一点传统的营养，从传统中寻找水源，就像水龙头，直接到大山里觅源头，水质会更好，水量会更大。其实，很多优秀的传统元素，还没有完全被开发被延伸，所以存在着各种可能性，等待他们去认识去挖掘。但也有必要提醒，进入传统，要保持访客状态，不要因为好吃好住，你就不出来了。活在当下，进出自如，方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一丛深花色，十户中人赋 138cm×68cm 纸本水墨 2019年
《文化参考报·艺术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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