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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风/中国文化报

 棋中王 2019-03-02

    


刘文武

    在老家,大门口是朝东的。巷子很深,出了家门北去很远,再东折百米,就是一座小桥,过了小桥,上了河堤,对面就是一条宽五十余米的大河。

    现在想来,那时的河真宽,沙真细真多,雨水也大,特别是雨季,河堤外侧就是芦苇荡,东西宽有三十米,南北长一千多米,沟河相间,水流不断,鱼虾颇多,孩子们捉鱼为趣,流连忘返。

    那时老家正房五间,偏房东西各两间,爷爷奶奶住东正房两间、东偏房两间。我们住正房两间、南面是养猪的猪栏,也是密封的。家像个四合院,院子偏西北有一盘大石磨,是用来推地瓜干、烙煎饼用的。石磨很重,四个人才推得动。

    我从小就和小伙伴们一起捉鱼虾,虾是小黑虾,在池塘的草丛中,用手捉得少,就把家里的铁笊篱(用小细钢丝做的,用来捞菜或地瓜米)轻轻往水草丛中一插,慢慢抄起,就能捉到五六只小虾,多到十几只,我们甭提有多高兴啦!捉鱼也是有讲究的,我们喜欢捉一种趴趴鱼,头大,身体暗花色,常在静水中,把周围弄成沙窝用于产卵。捉它有两种方法:一是轻轻下水,双手呈钳状,慢慢向它靠拢,然后猛然出击,手到擒来;二是在岸上使劲一跺脚,它就快速钻到某个障碍物下,这时去捉,十有八九能逮着。

    那时村子里买不到鱼钩,就用缝纫的针代替,或者去生产队会计那里讨几枚大头针,用灯头火一烧、一折就成,然后挖些蚯蚓和小蝗虫作鱼饵。

    终日和小伙伴们打蛤蟆、钓青蛙、捞鱼摸虾,无比开心,耍野了,到了上学的年纪,不愿上学。开学那天,我哭喊着不去,最后被父亲逮住强行送到学校。上课时,有小伙伴拿着小渔网偷偷地向我招手,我心里那个痒痒,又跑出了学校,逃学玩耍了一整天。

    教我们的老师叫吴金起,有次是爷爷把我领去学校的,我一路哭哭啼啼,很不情愿。刚到教室,吴老师一把拉住我,脸一沉,让我爷爷回去,他把我的小凳子放到教室最前面,口气强硬地说:“你给我坐在这儿,你敢动试试。”说实话,大人不在身边,还真不敢动。接下来,吴老师就把我晾在一边,上课了。那节课也不知听了什么,依稀记得时间很漫长,中间老师还让我回答了个问题,居然答对了,受到了表扬。课间,同学们都愿意跟我玩儿。中午吃完饭后,我居然不再让家里人送,自己就跑到学校去了。

    我们一班几十个人,自己带小板凳,土坯支成的课桌,桌面用泥细细地涂了一层,很滑润。除了数学、语文两种课本,每人还有一块小石板。用缸片、盆底作石板,笔是石笔,做作业就用石笔在石板上写。我写字很认真,横平竖直,每次作业,吴老师都举着我的石板让大家向我学习。小学算术也难不住我。第一学期我就得了双百,村里人都知道我是一个好学生。从那以后,上学的事,再也没有让人操心过。

    下了课,我仍然和小伙伴去捉鱼摸虾,去田野里挖野菜,喂我的长毛兔,每年可以卖几斤优质兔毛,也算一笔可观的收入。除此,我还要承担家里的活,最令我头痛的就是半夜推磨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是用人工推石磨磨浆、制作煎饼的。那时人们的主食就是地瓜干煎饼,家境比较殷实的人家,会在地瓜干中掺一些杂粮,如玉米、小麦、高粱等。吃煎饼不垫饥,整劳动力每顿饭要吃四个到五个,像我们这些小孩子至少也要吃两个。所以每隔几天,家家就要烙一次煎饼,半夜就得起来推磨。

    家中姐姐起得最早,凌晨三点多就起床了。那时没有钟表,靠听鸡叫或看星星的位置,阴天时就全凭感觉估摸时间了。姐姐把地瓜米清洗干净,准备好家什,把磨冲洗好,然后叫我们起床推磨。叫三遍我也不起,于是父亲到床前佯装打我几下,我才挣扎着起来,懒洋洋打着哈欠,套上磨棒,眯着眼,硬着头皮跟他们围着磨转。不到十岁的我,推不上几圈就累了,头也晕,但还得坚持,有时推着推着就打起瞌睡,磨棍突然掉在了地上,姐姐就笑我。

    半夜推磨实在太难受,有时我偷懒,假装肚子疼,就混过去了。后来,在漆黑的夜里,看到父亲一人推磨的劳累,看到姐姐烙煎饼的忙碌,我再没有打过瞌睡,更没有装过肚子疼。苦难,的确是一所大学,让我学会坚强,让我懂得珍惜,这样的财富让我一辈子都咀嚼不完。

    劳累换来美味的早餐。临上学前,我们可以吃上刚烙好的热乎乎、香喷喷的煎饼。姐姐到菜园里割把韭菜,或采把绿油油的野菜,洗净切碎,放点盐,磕上两个鸡蛋,隔层放煎饼,在热鏊子上烙成浅黄色,味道特别鲜美,用刀切成块状,吃起来真是一种享受。如今物质很丰富,却不知为何,时常会怀念起儿时的那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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