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台寺双塔

我这次去北京，主要的考察对象就是北京周边的古塔，当然因为我经济实力有限，看的不是很全面，很多非常重要的点儿，比如镇岗塔，比如银杏山，比如通州燃灯塔，我都没有去，我这次主要的调查区域主要还是在北京西部房山、石景山、门头沟这个区域。博客是个好东西，很多博友的文章让知道北京西部山区的古寺里有很多的古塔，但究竟那座寺庙有那几座古塔我却不太清楚，只能挑名气比较大的地方去。最先去了八大处和香山。。。这俩地方当然也有一些古塔资源，但是，绝对不是我调查的重点。八大处的灵光塔真品是剩下一个基座，而现在那座香火巨盛的高大佛牙塔，从建筑工艺上给我一种北京火车站的感觉。香山的琉璃塔和碧云寺金刚塔则都是清代皇家园林中供土财主乾隆游玩的景观建筑与早期的佛塔几乎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东西。可以说这一天我的调查行动收获聊聊还差点跟八大处的一个骗子神棍打起来。

第二天我选择一个比较有名的地方：潭柘寺。潭柘寺果真有一片很大的塔林，塔林中确实也有些精品，但是，我去的那天塔林维修。。。我暗中潜入，但很快被一个穿夹克的小领导给发现了，然后他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发现这帮人对于古建爱好者的态度一贯是非常恶劣的，这可能就是郭德纲说的那句名言：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潭柘寺庙宇庙宇内香火的繁盛程度超过了我想象的极限，我还以为北京部山区这些寺庙都是清静禅林这种，除了我这种好古建的没啥人去，哪知道潭柘寺内那一天办什么皈依证的人都要排队，我也不知道这个证能干嘛用，反正很多人办。而大名鼎鼎的潭柘寺内部的建筑。。。不能说没有精品，但人实在太多了，看也没法好好看。中午时分就草草的结束了参观。下午则去了一趟戒台寺。这个戒台寺本来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是用来打补丁的景点儿，就是说万一这一天很顺利，还剩下很多时间没有地方去，就用戒台寺来打补丁。但就是这个补丁，让我意外的发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戒台寺内有两座辽代墓塔，这件事我在进入庙门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我隐隐约约的记着看过这两座塔的照片，但具体这两座塔在哪我不是很清楚，这回来到戒台寺打补丁，却意外的打到了这两座辽塔，这多少弥补了上午我在潭柘寺塔林外的遗憾和失落。

根据景区的介绍，这两座墓塔都是辽塔，而景区内的导游也说这两座塔是辽塔。远远的望去这两座果真也是辽塔的样子，然而，可是，BUT事实果真如此吗？导游的话可信吗？


这就是景区和导游们认为这两座塔是辽塔的原因和依据。这座石碑仅仅从外貌上就可以判断出来绝对是元代之前的东西。果然这座石碑的落款是大安多少年，这是一块辽碑。




碑额题：故坛主守司空大师遗行之碑。当然我不太认识篆字 这个名字是我从别人的文章里看到的翻译。但从名字看似乎是一块墓碑或者说是纪念碑。而这两座塔分别就是这位坛主的灵塔和衣冠塔（景区的介绍上是这么说的）既然有辽代的石碑在这两座塔建于辽代还有什么疑问吗？


先看这座衣钵塔，单纯看这座塔疑问还不大，说这座塔是辽代所建我还真信。


但在看这座灵塔。。。。这怎么可能是辽代建的？明显是元代之后的墓塔，就冲这小窗户小门小斗拱，百分之一万是元代之后的建筑。


这座疑似辽塔的基座做的非常简单，以至于我没法用我的“基座判定法”来推断这座塔的建造年代，但至少这个基座也没有露出什么晚期的破绽。


再看这座灵塔的基座。。。典型的明清风格的须弥座，如果连塔基都是这样，这座塔的年代必定是元代之后，甚至是一座明代的墓塔。我很奇怪怎么衣钵塔的建造年代反而比灵骨塔的建造年代还要早？景区搞错了？但从石碑的朝向上看，似乎没错。




这是衣钵塔的斗拱和塔刹，早期特征明显，斗拱的尺寸要比下面的枋大很多，而且塔刹莲座下有很成熟的壶门。


这是灵塔的斗拱和塔刹。塔刹中看不到明显的壶，再看看斗拱和下面枋的比例，明代之后的作风明显。这座塔的建造年代非但不是辽代，很可能相当的晚，极有可能就是明代的建筑。


衣钵塔门券上的龙纹也是早期的特征。元代之前的龙在当时工匠的理解里是一种走兽，而在元代之后，特别到了明清两朝，龙差不多就是一种带爪子的大蛇。所以元代之前的龙纹，龙的四肢特别发达，越到晚期，龙的四肢越萎缩，很多清代晚期的龙的四肢索性就像鸟类的腿一样。而这里的龙纹，四肢健壮，典型的辽金特征。




欸，看到没有，斗拱上还有竹批的耍头，建造年代晚不了，因为晚期的工匠如果做耍头，肯定不会做这种风格的。


而且衣钵塔上的隔扇门的门板上有拼接的痕迹，这是辽金时代格扇门的做法，元代之后的门板上绝对是要雕花的，最简单也是做个壶门，而这座塔的枋木构门板上没有花纹，仅仅有这种拼接纹，所以我最后的结论就是这座衣钵塔的建造年代肯定是金代之前。


至于这座灵塔，看看门窗的做法，必定是元代之后。


这张照片是我去看周吉祥塔的时候，误打误撞看到的另外一座塔。我起先以为这座塔就是周吉祥塔，但到了跟前一看，跟之前看的照片根本对不上，而这边上当地还立个牌子：应公长老塔，建造的年代应该是1300年前后，这应该是从塔上的碑文推断出来的。大家注意看这座塔上的垂鱼，再看看上面，戒台寺大师灵塔的垂鱼。结论很清楚，戒台寺的那座灵塔肯定是元代之后建造的，而且觉得肯定还不到元代，很可能就是明代建造的。

当然我比较失望的是，我当时看的不仔细，在明代灵塔的塔门上居然有一块碑铭，那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大明正统十三年重建。。。这是我从别人的照片里看到的。合着我上面的考证都是无用功，这座灵塔是一座明塔无疑。但值得一提的是我前面的推断是在我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块碑铭，也就是我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前做出来的。我好像就是在做一个带有参考答案的卷子，但我做之前根本不知道有参考答案。这从侧面也反应出一件事儿：我对于辽代断代的主张和理论，看起来，还是蛮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