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宁寺塔

北京天宁寺塔我09年就拜访过一次，但当时我对古建和古代砖塔的研究仅仅停留在感兴趣这个层面。实际上这么长时间，我的家人始终在打击我，认为我没事出去看这些古建筑是浪费时间、浪费钱。在这种打击下，我在前些年始终是浅尝辄止，没有很细致的对看到过的古建筑进行过研究。这样在我模糊的印象里，天宁寺塔应该是一座很古老的佛塔，但这次第二次拜访，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发现情况未必是那么回事。

应该说这次北京之行我的路线是农村包围城市，前几天始终在6环外转悠，只到了最后一天才敢进城。所以我在看到天宁寺塔之前我已经有了一些基础印象和知识储备，这些基础印象告诉我，天宁寺塔尽管也是一座辽代建造的辽塔，但是，这座坐落于广安门外的辽塔，因为过于的靠近皇城根，所以历代都有修缮，这就导致今天的天宁寺塔并不是所有的细节和做法都是辽代的做法，很多细节的做法颇有元代之后的风范，甚至有大量明清时代的痕迹。



北京这些年的规划逻辑应该是外面翻天覆地，内部保持不变。所以现在石景山门头沟那边都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了。但是广安门外天宁寺和阜城门内白塔寺附近却还有大片的胡同，什刹海那的胡同还成了特色旅游线路。说实话这种所谓的胡同已经完全成为一种浸泡在福马林里的标本。用一个北京老太太的话说，外表看上去土了吧唧的，内里指不定什么样呢。前些年曝出北京内城四合院下有庞大地下室的新闻。本来老胡同是街里街坊，亲密团结的象征，是一种旧时代和谐社会的回忆和精神寄托。但今天的北京胡同呢？今天的北京胡同就像那些变了味儿的北京小吃，除了糊弄外地人之外，原本的东西已经消失殆尽了。




天宁寺是一座塔庙合一的寺院。可惜庙宇是清代的遗存，金代末年蒙古匪邦血洗中都城，金中都从当时世界上最顶级的大都市被蒙古匪邦烧成一片白地儿。以至于忽必烈想把统治中心移到燕京的时候，不得不重新建造大都城。多亏天宁寺塔是砖塔，而且不在二环内，尤其远离长安街，所以才能逃过历次浩劫，留存到今天。


好了前面废话说的不少了，下面进入正题。先说天宁寺塔的建造年代。我之前看到的绝大多数材料上都说这座塔建于金代。但从目前最确切的证据看，这座塔应该是建于辽国末年，天祚帝晚期，差不多就是辽国快亡国的时候。所以天宁寺塔在建筑做法上算作金塔也没啥不合适的，总之就是辽金之交吧。所以天宁寺塔的很多做法是非常成熟的做法，无论是斗拱门窗还是浮雕基座，以至于整座塔的外形都非常的成熟。最有意思的是，天宁寺塔在明代还有了一个孪生兄弟，也就是八里庄的万寿永安塔。明朝人居然仿照这座辽塔造了一座几乎一模一样的辽式佛塔为万历他妈妈祝寿。





作为辽代最最最最普及的八角密檐塔，天宁寺塔在做法上并无任何创新之处，其他密檐塔该什么样，他这座塔就什么样。区别就是做工特别细，特别精良，不愧是辽国最富庶的南京地区兴建的辽塔。我怀疑天宁寺塔应该是当时辽塔的顶配。到了后来随着彩琉璃产量的猛增，像南京报恩寺塔和洪洞广胜寺塔那种浑身放光的塔就应运而生了，乾隆皇上这个土财主就特别喜欢这种佛塔，只不过乾隆时代修造的琉璃佛塔在规模上都很小，没有类似于天宁寺佛塔这种规模的大型琉璃塔出现。


我前面说过，天宁寺塔因为就在广安门外，距离北京城特别的近，所以元代之后，这座砖塔在明清时代被秀山过，毕竟首善之区，一座塔破破烂烂的也不好看。但是明清时代的匠人显然没有今天这种古建修复理念，只能是按照当时的做法修，这就导致了今天的天宁寺塔上有很多不是辽代的明清做法。以基座上的平座为例。平座斗拱尽管尺寸对，但做法与上面塔檐下的斗拱做法差别很大，总得来说就是僵硬，小气。拱眼儿中间的驼峰做法也不对。我在前面文章中提到过，这种驼峰是在仿一种木建筑构件儿，而不是纯粹的花纹装饰。但这里的驼峰显然就是纯粹的花纹装饰。栏杆立柱的做法也是明清的做法，栏板花纹的做法也是元代之后的。总之就从这个平座就能看出来明清两代对于天宁寺塔在维修中的改造。虽然基本上还延续了辽代的布局和结构，但细节上辽代的东西只怕是很有限了。




基座壶门内的狮头。天宁寺塔基座第一层设置了许多的壶门，壶门内都有狮头，这是辽代一种很流行的做法，天宁寺塔也沿用了下来。这种做法在北京地区其他的辽代佛塔上也能看到，但那些辽塔上几乎都找不到完整的狮子头，天宁寺塔上留的倒是很多。这究竟是首都地区人民的素质比较高还是因为这些狮头都是后换上去的不得而知。但是，壶门两侧柱子的做法显然不是辽代做法，应该是元代之后的一种做法。辽代立柱的做法是那种糖果状的，不是这种直上直下的。


天宁寺做工很细，十三经塔檐下都有斗拱。瓦片不是一般的灰瓦，居然还是绿琉璃瓦。我怕也不知道这是后来的维修人员延续了初建时候的做法还是后来的人心血来潮后换上去的。但至少从目前保留的垂脊做法看，绝对不是辽代做法。当从垂兽的样式看，似乎又不是明清的样式，莫非是元代的？


大家看看这朵转角铺作，再看看平座上的那朵，辽代和明清的差别就显而易见了。辽金时代，耍头上都坐个小孩，明清的时候基本都是个短小的花柱。这个构件的做用应该是用来支撑角梁。


其实天宁寺塔能在圈儿内这么出名的一个直接原因就是塔身上这一圈残败的浮雕了。应该说天宁寺塔的浮雕在辽塔内绝对算得上是极品。奈何当年为了追求效果，不用砖雕，用泥塑。泥塑的结果就是挺不了那么长的时间，结果今天就这奶奶样了。文保的人也不敢乱动，只能维持原状。我现在认为，当年初建的时候这些浮雕绝对是彩色的。


注意拱眼儿间的驼峰，与下面平座上的驼峰形成鲜明的对比。应该说天宁寺塔平座以上保留的辽代做法要比下面多的多。





这处门的做法也不是辽代的。辽代的隔扇做法是南面塔门那种做法，也就是上图中塔门的做法。这个假门绝对是明清时代修上去的。理由就是装饰图案太丰富了。元代之前，门窗的装饰图案是很单调的，而且中间没有那种涤环板。





佛教造像这块我了解的非常少，我就知道这墙面上塑的全是天上的大干部，但究竟都是哪些大领导我就不知道。这个。。。可能是上面管妇联的吧？


这个我知道，这个是文殊师利。


在天宁寺塔下我拍下了这么一幕。。。究竟是我佛的法力太广大的，以至于把一些外道的人员都给感化了前来皈依，还是这位道爷想用玄门大法来感化这座佛塔，就跟红警里的尤里和工程师一样，可以收编对方的人员和建筑单位。总之城里的新鲜事儿是特别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