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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宗廟的重彝 食器和酒器這兩大類青銅禮器銘文經常出行“某某某作寶尊彝”、“某某作父乙尊彝”和“某作彝”這樣的字句。尊，既是當時青銅器的統稱，也是何尊這種酒器的專用名稱，這個專用名稱是延續宋代金石學的約定俗成的定名。一些鳥獸形酒器，也都稱之為尊，例如華盛頓弗利爾藝術館藏子作弄鳥尊和湖南醴陵出土的象尊。 何尊（西周初年） 山西橫水倗國鳥尊（西周中期） 子作弄鳥尊（春秋晚期，圖片來源：弗利爾藝術館官網） 湖南臨澧象尊（商晚期） 在甲骨文和金文中的“尊”字寫法是“阝+酉+廾”，意思是有人手托著酒器進行祭祀，“酒”字也是“氵+酉”，表明尊更偏向於酒器。從字形上看，仰韶和馬家窯文化的小口尖底瓶，可能就是最早的尊。 金文中“尊”的寫法（西周早期外叔鼎） 馬家窯文化彩繪尖底瓶 “彝”字是表示雙手托舉著雙翅反綁，放了血的雞進行祭祀。現在的寫法開始於篆書，彑是豬頭、米是穀物、糸是寫有祭文的絲織品、廾表示托舉，合起來就是雙手捧著葷素搭配的祭品和祭文進行祭祀。彝也作為一類酒器的專用名稱，比如戶方彝，也是延續宋代人的定名。 金文中“彝”的寫法（西周早期外叔鼎） 寶雞石鼓山M3戶方彝 尊彝合起來就延伸成為有酒有食有祭文的祭祀，進而成為青銅禮器的統稱。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祭祀是當時社會第一大事，酒有麻醉和致幻作用，在糧食充裕情況下才能釀造，因此被貴族所壟斷，在祭祀場合扮演重要角色。中國以此形成了源遠流長的酒文化。上等的酒使用黑粟和香料釀造，稱之為“秬鬯”，既是王祭祀用酒，也是對貴族的重要賞賜。也正是這樣的原因，酒器是最早出現的青銅禮器之一。 青銅尊，出現於商早期，例如武漢黃陂區盤龍城楊家灣7號墓出土的尊。該尊已經具備了後世青銅尊的典型外觀特征：侈口、折肩、鼓腹和外撇的圈足，外形與金文中的“尊”字也非常近似。 盤龍城楊家灣7號墓圓尊 商代是重酒的時代，因此有非常發達的酒器。在商晚期，出現了體量碩大，鑄造技術精，紋樣繁複的的酒器，例如皿方罍和婦好的斝。這時候的尊也普遍偏大，方尊圓尊數量相當，例如四羊方尊和阜南月兒河龍虎尊。
婦好墓圓斝
安徽阜南月兒河龍虎尊 （圖片來源：國家博物館官網） 何尊這類尊，與龍虎尊外形和體量區別甚大，與小型酒器觚近似，所以也稱之為觚形尊，但觚早於觚形尊出現，可能並不是實用的酒器，兩者在體量上雖然沒有明顯界線，但在功能和名稱上都應該是兩類。考古所見的觚形尊，最早出現在殷墟三期晚段和殷墟四期，例如郭家莊M160、戚家莊東地M259和山西靈石旌介商墓M1，一直持續至戰國，例如曽侯乙尊盤的尊。可能是延續時間最長的酒器。
山西靈石旌介商墓卷父己尊（商晚期）
湖北隨州曽侯乙墓（戰國早期）尊盤 觚形尊自一出現，就是兩種樣式，一種以寶雞竹園溝七號墓伯各尊和寶雞扶風莊白一號窖藏折尊為代表，明顯分作侈口、腹部和圈足三節，紋樣依據三節佈置，節與節之間相接處直徑相差不大；另外一種以翼城縣大河口墓地的鳳鳥紋尊和山西曲沃曲村M6081的尊為代表，侈口與腹部雖然紋樣分節，但無變徑圓潤過渡，腹部與圈足分節且直徑相差比較大，圈足所佔整體高度的比例遠小於觚形尊，和觶近似。除了這兩大類，偶有個別是四獸形足，而非圈足，例如寶雞竹園溝4號墓出土的𢐗(左弓右魚)季尊。
寶雞竹園溝七號墓伯各尊
莊白一號窖藏折尊
橫水倗國鳳鳥紋尊
曲村M6081獸面紋尊
晉侯M114鳳鳥紋尊
寶雞竹園溝4號墓𢐗(左弓右魚)季尊 陝西韓城芮國墓地M27，出土了一套春秋早期仿西周早期的青銅酒器，其中有一件尊，配有出戟的蓋子。雖然仿的很糙遠不能和西周早期相比，但是從器物本身看，是依樣仿製而非想象。配蓋子在商與西周的尊中僅見偽銘非出土的個例（器也疑偽），從石鼓山戶方彝、戴家灣鬥雞臺出土的出戟卣和方彝看，芮國仿古尊配蓋子也並非春秋早期的想象。我們今天看到的尊都沒有蓋子，情況應該類似鼎和甗，有蓋子的鼎極少見到，甗都沒有蓋子，原因是當時配的應該是有機質（最可能是木質）的蓋子，時間久遠早已朽爛無存。
韓城芮國M27仿古出戟蓋尊
寶雞石鼓山M3戶方彝
弗利爾藝術館出戟蓋方彝 （圖片來源：弗利爾藝術館官網）
弗利爾藝術館出戟卣 （圖片來源：弗利爾藝術館官網）
尊都是侈口，如果斟酒容易散開，因此不可能做斟酒器用；何尊重達14.5kg，裝滿酒更重，因此用來行祼禮也非常不方便。完整的酒器組合中，都有斗、小型酒器爵和觶伴隨出土，所以尊應該是做盛酒器，尊中的酒是通過斗等挹酒器或者汲酒器打酒，裝進爵、觶或者角這類小型酒器使用的。石鼓山M1亞共庚父丁尊的腹部有一半環形鋬，類似的情況還有寶雞竹園溝4號墓出土的𢐗(左弓右魚)季尊，國外博物館也藏有數件帶鋬尊。帶鋬，表明尊並非都是盛酒器，也有直接行祼禮使用的情況。
亞共庚父丁尊
𢐗(左弓右魚)季尊
西周建立者認為商之所以亡國，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酗酒過度，於是有了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禁酒令，把放置酒器的案几改名為“禁”，取禁酒之意。體現在青銅器禮器上，商重酒器，是酒鬼，而西周重食器，形成了列鼎列簋制度，從酒鬼變成了喫貨。 祼禮就是把酒撒在地上的祭祀儀式，是商周祭祀的一種重要形式，祭祀自然也就離不開酒，所以，尊，“為器雖小，而在禮實大”，在何尊的銘文也提到了成王祭祀武王的祭祀儀式是“祼自天”，因此絕對禁酒無法實現。作為折中，西周形成了固定的酒器組合，最為流行的組合方式就是一大一小兩卣一尊，小一號的卣容積通常是大一號卣的2/3.這個酒器組合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隨州葉家山M28曽侯諫作媿卣尊組合和柉禁十三器的鼎卣鼎尊組合，但是這種組合並不嚴格，例如在寶雞石鼓山M3是以戶方彝代尊，隨州葉家山M27是以觥代小一號的卣。
隨州葉家山M28曽侯諫作媿卣尊組合 （圖片來源：《隨州葉家山》）
柉禁十三器 （圖片來源：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官網）
石鼓山M3以方彝代尊酒器組合 （圖片來自網絡）
葉家山M27以觥代卣酒器組合 （圖片來源：《隨州葉家山》） 因為何尊孤零零的出土，當時是否也鑄造了兩件“何卣”與其組合已不得而知。如果有，從我們目前見到的兩卣一尊組合的情況看，“何卣”比我們目前所知商周的卣都要大。
雖有一些敞口折肩的尊出土於西周墓葬，例如寶雞竹園溝七號墓，但並非西周鑄造，是商的遺物。西周鑄造的尊，都是觚形尊。
寶雞竹園溝七號墓出土的商代敞口折肩的圓尊 這些觚形尊，依據截面形狀分，有方尊和圓尊兩種，和鼎一樣，方尊數量遠少於圓尊，前者如寶雞齊家窖藏出的日己方尊，後者如寶雞竹園溝七號墓伯各尊。方尊雖然腹部及圈足都是正方形，但侈口從腹部往上逐漸過渡為圓口，和商代的方尊口也是方形已有不同。
寶雞竹園溝7號墓伯各尊
寶雞扶風齊家窖藏日己方尊 圓尊的三節過渡較為緩和，方尊的三節過渡則是直角階梯形，西周早期偶有個例方尊還保留商代折肩形尊侈口與腹部過渡的狀態，例如上海博物館藏癸古方尊。
上海博物館癸古方尊 （可能依舊是商代青銅器，圖片來源上海博物館官網） 截面上看，何尊介於方尊圓尊之間，口是圓形，但腹部與圈足，則是少見的介於圓形方形之間的方圓形；在三節的過渡上，何尊的侈口和鼓腹，鼓腹和圈足之間，不是圓尊的緩和過渡，但又不及方尊直角階梯形過渡明顯，介於方尊圓尊之間，在眾多觚形尊中顯得頗為獨特。
在西周明確禁酒的觀念下，酒器普遍較商的小。 何尊通高38.8cm，口徑28.8cm，重14.5kg，在已知的西周尊中可能是最大最重者，即使和商的觚形尊比，也只上不下。目前所見商代最高的觚形尊可能是台北故宮所藏父丁尊，通高38cm，有明確出土信息的是湖北漢陽紗帽山出土的天獸御尊，該尊通高37.1cm，口徑26.4cm。但這兩者在體量上均不能與何尊相比。體量的碩大，顯示出何尊在當時的不尋常地位和背景。
湖北漢陽出土的天獸御尊 未完待續，歡迎持續關注。 聚珍賞器，一期一品，看展分享，歡迎關注，歡迎支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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