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动物之痛

 感受动物之痛

 这篇短文本来是应一家自然杂志所约而写。但是，写成这个样子之后，编辑却说，稿子太像是《读者》的文章了。于是，我索性就给了《读者》原创版。近期，文章即将刊出。我先贴出来，与朋友们分享。

照片全部是“借用”网上的，谢谢不知名的作者朋友。

1.   童年曾经被喜鹊照亮

从三岁开始，我有整整十年生活在乡下。在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大宅院里，我家靠外，窗外有棵巨大的皂角树，树杈上有硕大的雀巢。每天，我都在一对喜鹊喳喳喳的叫声中醒来，接受它们欢快的问候。因为树长在洼地，我在窗口可以清楚地看见这对喜鹊夫妇的活动。它们衔来枯枝、鸡毛，不断建设它们的家，为生儿育女作准备。它们轮番孵蛋，觅食。我还看见了几只小喜鹊从嗷嗷待哺到长大，直到离开父母自食其力的全过程。

这是个多么温馨的小家庭啊。

我对喜鹊家庭十分好奇。但是，我能够看见喜鹊在树上飞来飞去，却无法知道它们更多的细节。有一天为了引起喜鹊注意，我朝它们扔石子。母亲看见，就严厉地说，喜鹊是吉祥鸟，是这个大院子的吉祥，千万不要伤害它们啊。

但是，喜鹊的厄运还是来了。先是有人爬上树掏了鸟蛋，然后将鸡蛋放进去，骗喜鹊孵抱。可怜喜鹊辛苦一场，孵出的却是小鸡，还被取走，气得它们愤怒地大喊大叫。

再后来，我家隔壁的生产队长嘴馋，想吃肉了，趁喜鹊夫妻亲昵缠绵的时候，干脆就端枪打死了它们。

不仅仅是队长。用弹弓打麻雀，掏房檐瓦洞里的幼鸟，那时的孩子，包括我，都干过。当粉红无毛的幼鸟放在火上，它们稍微挣扎几下之后，烤肉的香味飘出，对长期不知肉味的我们来说，这绝对是致命的诱惑。我们不但吃鸟，还吃青蛙，吃地蝉。地蝉烤熟，剥壳，露出雪白的肉，香气扑鼻，堪比龙虾。

文革是一场人间大难，也是动物们最恐怖的年代。饥饿让我们向一切可吃的动物伸出黑手。同时，在底层挣扎的人们，虐杀比自己更卑贱更弱小的生命，也是为了转移苦难，找个垫底，争取可怜的那么一点心理补偿。

 

2.恐怖的动物酷刑

现在，肉不再是奢侈品，似乎没有必要再打野生动物的主意。尤其是全国“收枪治暴”，民间枪支近乎绝迹。虽然偷猎、挖坑、下套、布网的还时有发生，我还亲眼目睹过电瓶烧鱼，我家乡也曾发生过毒死大量水鸟的事件，但是相对于过去，野生动物还算是迎来了它们的太平盛世。

但是，被称为“农场动物”的那些家禽家畜们，命运往往悲惨得多。

曾经供职媒体，暗访过郊外的屠宰场，目击了给猪注水的全过程。在一片恐怖的惨叫中，猪们被四蹄捆绑，连接着高压水泵的钢管插入猪的喉咙，将水直接灌进猪胃，几分钟后，灌得猪上吐下流的时候才停止。一小时后，等猪把水分吸收得差不多了，再灌。如是反复三次，猪已经膨胀如球，水挤进了猪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毛孔，早已无法发声，更无法动弹。半小时后，这猪被杀，老板得到的净“肉”已与正常时的体重相等。就是说，经过注水，猪肉重量至少增加了三分之一。贪婪的人，在他眼里灌进去的已经不是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臭名昭著的河北辛集养殖户，为了皮张的好价钱，曾经大规模活剥狐狸、貉子、浣熊。活生生的动物，皮剥后还有心跳，有的还清醒着，甚至回头看自己陌生而可怕的身体。

中国人讲究吃。天上飞的除了飞机，地上长四条腿的除了凳子，几乎都进了菜谱。曾经听说过十大残忍菜谱，其恐怖指数，一点也不逊注水猪和活剥狐狸。比如直接在活驴身上剜肉做菜的“活叫驴”，直接打开活猴头盖骨吃脑花的“油泼猴脑”，直接将活母羊连同肚子里的羊羔烤熟的“碳烤孕羊”，这些只是耳闻。而几年前风靡一时的成都“九尺鹅肠”，拿剪刀沿鹅的肛门剪一圈，再伸手抓住屁股将鹅肠生生扯出，则是目睹。以这种方式招徕生意、满足食客的，在今天仍然不稀奇。

写这样的文字，对我和读者的心理承受能力都构成巨大挑战。太残酷太野蛮，令人发指，心惊肉跳。用这些词汇来形容，仍显苍白。

尖锐的疼痛是人无法忍受的。将心比心，推己及人，再延伸到动物。动物和我们同样是肉长的，同样无法忍受疼痛。

感觉不到动物身上尖锐的痛感是可怕的。为了钱，为了满足畸形欲望，可以这样折磨动物，那么再跨前一步，为了欲望，他们，也许就敢杀人了。

3.被“爱”死的动物们

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宠物大量进入家庭。在竞争激烈的市场经济的社会，为生活奔波劳碌的人们，在感觉人情淡薄、生活中某种角色缺位时，动物替代就是很自然的选项。

一般而言，宠物是最幸福的动物群体。它们衣食无忧甚至生活奢华，被主人儿子一样宠着。谁伤害了它们，就是伤害主人自己。记得当年批判刘文彩骂穷人“打狗欺主”，其实这话没错，不管是不是刘文彩所说。

不过，进入家庭的宠物，并非就一定是进了安乐窝。主人一旦兴趣转移，甚至迁徙、调动、婚变，宠物就可能被遗弃，这就是流浪猫、狗的队伍越来越大的根源。

          

还有许多动物是孩子们成长的伙伴。小鱼小虾，蝌蚪，小鸡小鸭，小兔，都是小朋友们的最爱。

岳父去年为孙子和外孙买了一对鹦鹉。两个小家伙喜欢得不得了，天天将小手伸进笼子去捉，弄得鸟儿惊恐不安。他们唯恐鸟儿挨饿，就大把大把地给它们提供食物。最终，一只鸟儿死去，另一只绝食而亡。

岳父还买过一对乌龟养在水池。这回，孩子们爱乌龟的作法是小棍拨弄，朝它们身上撒尿，扔东西。结果，水被污染，导致一只龟失明，岳父天天掰开它的嘴巴喂食也没能将它救活。

保姆回家，给儿子捎回一对小鸡、一对小鸭。因为它们太小，普通家庭哪里具备饲养条件，虽然老婆将它们放进纸箱，铺了厚厚的旧布，精心呵护，它们还是在三天之内先后死去。

教训太多。如果不能给小动物们提供良好的生存条件，不敢保证它们的善始善终，就千万不要饲养宠物。孩子成长，不一定要以牺牲许多小生命为代价。培养他们的悲悯之心，可能比认识自然更加重要。

况且，认识自然的途径还多着呢。

4.向最先觉醒的人们看齐

法国伦理学大师阿尔贝特.施韦泽认为，人必须敬畏一切生命，因为任何生命都有自己的价值和存在的权力，我们和它不可分割。对非人的生命的蔑视最终会导致对人自身的蔑视，世界大战的接连出现就是明证。

瑞士是敬畏生命的模范国度。法律甚至规定，养宠物狗之前必须修课4小时，群居动物必须配伴侣，鸟笼和鱼缸至少有一面是透明的，以使宠物在里面有安全感，等等。

           

                           瑞士动物保护组织人士的宣传画

曾经被这样的故事震撼。

苏黎世的名律师戈切尔将一个渔夫告上法庭。因为他从报纸得知，一条重22磅的梭子鱼，在鱼钩上挣扎十几分钟后才终于被捕获。他认为，渔夫所耗时间过长，致使梭子鱼过度痛苦，涉嫌残害动物。他要以此告诉人们，动物，应该以人道的方式捕获。

瑞士第三大城市卢塞恩，曾经有位市长，因为去探视了一只在广场边孵小鸭的野鸭，不巧几天后小野鸭意外死去，酿成轩然大波，最后竟黯然丢官。

在这个星球上，动物都是我们的邻居。拥有完善生物链的大自然才是适合我们的。生物间的互相残杀、弱肉强食是上帝设计上的错。但是，我们不能将自己降格为禽兽甚至昆虫，更不能高高在上，目空一切，认为人有任意处置动物生命的权力。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里是有因果报应的。小时候，老人们总是告诫我们不能残害生灵，否则是要报应的。儿时记忆中那位枪打喜鹊的生产队长，后来老婆、儿子相继意外死亡。内蒙古呼伦贝尔盟一个姓马的养殖老板，活剥了数以千计的狐狸，一年后宝贝儿子在上体育课时受伤瘫痪。老马变卖了所有家产还不够还债，心灵极度不安，只有选择出家。

这些可能都是巧合。但是我宁可相信，他们真的是遭到报应。

敬畏生命，善待动物。既是为了环境，为了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也是为了安放好我们自己的灵魂。

           

                        动物保护组织制作的平面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