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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迪•舍曼:“无题电影剧照”的创作过程

 莫非4p2zqr6hz4 2019-03-12

《无题电影剧照(完整版)》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的《无题电影剧照》是一组创作于1977年至1980年间的黑白照片,它被广泛认为是当代艺术中最具独创性和影响力的成就之一。这部生动的女性形象目录以电影为灵感,恢谐、挑逗、寻根究底,触动了我们文化中至关重要的神经。舍曼本人扮演了所有的角色,她以敏锐的目光选择服饰、环境和姿势,并且使一切保持某种神秘的平衡。正如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所言,“她非常优秀,足以成为一名真正的演员”。1995年,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从她手中买下了整部作品,将其完整地保存下来。本书首次将整个系列作为一部完整的作品出版。舍曼安排了这些照片的顺序,并写了一篇关于创作过程的文章。最初是69张“电影剧照”,她从一卷消失了许多年的胶卷上又找到1张,增加到70张。这部“电影剧照”引发了无数的阐释和重要的争论,这些阐释和争论涉及我们如何塑造个人身份、大众媒体在我们生活中的作用以及摄影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等问题。在本书中,辛迪·舍曼亲自介绍了她的这部著名作品。《无题电影剧照(完整版)》是当今艺术创作的一部重要文献。

辛迪·舍曼:“无题电影剧照”的创作过程

(节选自《无题电影剧照(完整版)》前言,

有删减)

    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SUNY Buffalo)有一个非常棒的电影系[我就读的是布法罗州立学院(the State College at Buffalo),很多人将它跟纽约州立大学布法罗分校弄混淆了]。有一段时间,我为实验电影制作人保罗·沙里茨(Paul Sharits)工作。我结识了很多路过的或本地的电影人,看过一大堆影片。我上过几门电影初级课程,创作过若干部电影。其中一部是三分钟的动画片,我在影片中扮作一个逐渐获得生命的纸娃娃。

     在布法罗时,我住在哈洛斯,这是罗伯特(罗伯特·隆戈,Robert Longo)和我们的朋友查理·克劳夫(Charlie Clough)创办的另类艺术空间。一群艺术家常常聚集在那里观看《周六夜现场》(Saturday Night Live)或《玛丽·哈特曼,玛丽·哈特曼》(Mary Hartman, Mary Hartman)。我会在工作室里装扮成某个角色,然后出去参加大家的聚会。为了化装我使出全身解数,当时我有一张化装成露西尔·鲍尔(Lucille Ball)的照片(图1):我有一个假发,它让我想起她的发型。迈克尔·茨瓦克(Michael Zwack)在工作室里有一个照相亭,我走下楼去,在那儿拍下了这张照片。在创作“电影剧照”(Film Stills)之前,我就已经在作品中装扮成各种角色,我摆弄化装的目的,只是为了发现我会变成什么样。

图 1 露西尔(Lucille)的照相亭照片,1975 年

     来纽约之前,我整天忙着剪裁纸板,然后精心制作成纸板玩偶,并将它们组合成具有故事情节的场景。我打扮成不同的女性和男性,摆好姿势后自拍,然后按照故事场景所需的尺寸打印出照片,最后将照片中的人像裁切出来,组合成具有一定情节的画面(图2)。它就像一部电影的故事图版,事实上,我的创意正是来自电影初级课程。

图 2 出自《自我游戏》(The Play of Selves)的剪纸人像,1976 年

    不久,海琳·维纳(Helene Winer)邀请我担任“艺术家空间”(Artists Space)画廊的兼职接待员,她是该画廊的经理。艺术家空间非常有利于了解纽约艺术界的动态。我知道了每个重要人物,即使我并非总能遇见他们。艺术、音乐、电影各界人士都有,所有这些人士的组合……在画廊中交替出现—对我而言这是进入艺术世界的完美方式。它迫使我走出来,不再过分神经质。它很可能也有助于我集中精神,因为那年秋天我拍摄了“电影剧照”的第一卷胶片。

    我很快就拍了这一卷胶片。1977年12月在哈洛斯中心举办的一个群展中,有六幅作品出自这卷胶片。后来,我弄丢了这卷底片,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们就这样消失了……因此许多年以后,当我想要复制其中一张作品时,我不得不翻拍这张照片。也许十到十五年后,哈洛斯的某个人会找到我说,我们发现的这卷胶片恐怕是你的。

#25, 1978

     起初我想根据一名女演员的职业生涯拍摄一组虚构的剧照,所以在最初的六张照片中,头发的变化并不大—我想使她成为一名金发女郎,因为她看起来非常像女演员,但也许是因为我也有棕色的头发。当时我并不期望这个系列能够一直拍下去,但在开始拍摄的第二年某一天,我决定继续下去。我决定尝试不同的角色类型,并购买了更多的假发。每当我在“电影剧照”展览中安排任何一张照片,或者像在本书中对照片进行排序时,我都试图破坏任何连续感;我想让所有的角色都各不相同。

     我有一些在巴恩斯和诺布尔(Barnes&Noble)书店工作的朋友,他们会将一些便宜的电影书籍带回家。巴恩斯和诺布尔书店拥有无数关于电影的书籍—这些书有关嘉宝(Garbo)、东欧电影、无声电影、恐怖电影、电影时尚。它们是我的教科书、我的研究对象。当然,我只对图像感兴趣。

#21, 1978

    我喜欢希区柯克的画面、安东尼奥尼(Antonioni)和新现实主义电影(Neorealist)里的东西。我不想让图像显示出强烈的情绪。在很多电影剧照中,演员们看上去可爱、调皮、迷人、发狂、恐惧、强硬等等,但我感兴趣的是她们几乎不带表情的时候。在欧洲的电影剧照中,我会发现女性的表情更加平淡,也许电影的剧情更是如此。我发现这样显得更加神秘。我有意识地寻找这种感觉,我不想表演得太过火,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得太开心、太伤心或者太恐惧—也就是情绪系数太高的话—照片会显得装模作样。

     我称之为“哭泣的女孩”(#27)的照片,虽然她面无表情,却是为数不多的具有真正强烈情绪的一件作品。她好像刚刚哭完,她的哭喊太过强烈以致泪水都干了。这一画面以及其他任何画面与我个人生活中发生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我当时没有不快乐。我想它可以追溯到我在大学里制作无声电影的时候,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在照相机前面放置了一面单向镜子,我正对着照相机但是看着镜子。我边哭边看着镜子中的映像说“我恨你,我讨厌你”,这张哭泣的脸在屏幕上看起来很酷。我一直很喜欢那幅作品,但它完全是摆拍出来的。

#27, 1979

     “电影剧照”中的人物没有一个是某种延续的结果,因为刚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脑子里并没有什么必须实现的场景。有些照片是为了表现一个孤独的女人,有些照片则是为了暗示画面外的另一个人。在这批照片中最煞费苦心摆布的是#14,对于这张照片我进行了艰苦的尝试,使它看上去好像真有人站在画面外。画面前景左下方有一张牌桌,它出现在镜子的远处,你会看到镜子里有烟雾升起,好像有人正在画面外吸烟。

#14, 1978

    整个“电影剧照”系列都是在我的生活空间中拍摄的,我的生活空间也是我的工作室。起初我住在约翰街(John Street)和南街(South Street)那一带,直到1979年所有室内场景都是在那里拍摄的。后来我搬到富尔顿(Fulton)的一个小房间,在这里完成了系列中的所有其他作品(除了在外景地拍摄的那些照片)。我会在床上悬挂布帘加以遮挡,或者在背景中挂上窗帘来隐藏我的小暗房。我努力使阁楼看起来像是其他地方—也许是酒店房间,也许是某栋公寓的大厅。在#5中,画面一边露出椅子的一角,我在椅子上放了一个枕头,用一块毯子盖在枕头上,看上去就好像有人坐在那张椅子上,而我正在读信给此人听。这些算不上真正的创意,只是一些基本的想法。

#5, 1977

     整个系列的照明也非常简单。我很少使用闪光灯,现在仍然不用。我只有一些便宜的灯泡,我将它们拧在笨拙的老式三脚架的夹灯上—我想我用了两个三脚架。这就是我的光源,它们配合现场光线而使用。

     我想要最初的六张照片看起来有些廉价,所以我在暗室里有意调高化学药水的温度,使胶片出现网状的纹理,这使画面产生粗糙的颗粒感。我不太在乎照片的质量,这些照片看上去就像只花费了五十美分制作的,所以不用说,我当然也没有采用区域曝光法来获得完美的曝光。我对摄影感兴趣的一个原因是可以摆脱艺术品的珍贵性。一个矛盾的结果是它对我后来的照片制作师带来了麻烦,许多照片制作起来非常棘手,需要大量的加光、遮挡之类的暗房技术。但对我而言,这些效果是一种意外收获。当时我都是自己动手制作照片,我不介意在暗室里花费数小时从底片上揭示出我想要的东西。说来也奇怪,我仍然试图捕捉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我认为只有制作精良的照片才会拥有。不过我的底片远非理想的底片。

#54, 1980

    随着这一系列的进行,我列出认为缺少的画面,以逐步完善这一组照。我列出想要拍摄的类型(全身、特写等)和地点。当我需要更多的室外照片时,只要到城里去,我都会做好记录,记下可用来作为背景的某一拱廊、楼梯或建筑细节。

    除了在工作室和这些计划中的户外场景中拍摄,每次旅行我也会将它变成一次工作之旅,在当地的二手商店购买服装和假发,并且总是带上照相机和三脚架。1979年,我去看望洛杉矶的朋友南希·德维尔(Nancy Dwyer),在那住了一两个星期,当时她正帮别人看守着一栋梦幻般的房子,房子里有着惊人的艺术收藏品。在那里我拍摄了#50作品。

#50, 1979

    几乎所有的室内拍摄都是借助三脚架完成的,而许多室外场景是由其他人手持相机拍摄的。我第一次请别人拍摄是在罗伯特父母位于长岛的消夏别墅,由于无法在沙滩上放置三脚架,所以我把相机交给了罗伯特,让他帮我按下快门。

    现在想到能如此完全安逸地在公共场所换穿衣服并进行这些小型表演,仍觉得非常有趣(图5)。在那些日子里,人们仍然是典型的纽约人,他们对街上那些身着奇装异服的怪人见怪不怪。拍摄时,我们必须等到行人都走开,但我们并不是总能如愿以偿(#65)。

图 5 在世界贸易中心双子塔下从一个角色转变为另一个角色,1980 年

拍摄 :罗伯特·隆戈

    说真的,我对这些照片有点厌恶—它们很难再让我感到兴奋。不过现在看它们有的还挺有趣。在我一生中,我一直在寻求不同的外貌,所以我的头发始终变换着不同的颜色、长度和发型。结果,许多角色看上去就像是拍摄了“电影剧照”以来我一生中不同年代的自己—也许我一直在无意识地模仿她们,或者至少在模仿她们的发型。有时我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看起来更像是其中的某些角色。这有点恐怖,因为我总是试图看起来更像老年妇女(打扮成过去的风格也会使人看起来显老)。

#65, 1980

    我以为可以无限期地将这些角色继续进行下去,然而到了1980年,流行的时尚吸收了许多我采用过的服装风格,怀旧风兴起,所以我开始寻思我的作品看起来是否有点太时尚了。我没有想过我正在留下什么,在相当程度上,我真的没有想过其他人会怎么看待这些作品。

    当我开始重复自己的时候,我知道这一切该结束了。1980年罗伯特和我最后一次拍摄,我记得当我看到这个围着黑围巾的女孩(#58)时,觉得我正在重复之前的“城市女孩”(#21):两个天真的女孩抬头仰望,身后都是隐约出现的高楼。我认为#58更老套一些。那次拍摄包括在世界贸易中心楼下以同一个角色拍摄了另一张照片,她拎着手提箱,背对着照相机飘然而去(#59),对我来说,它是对“搭车人”(#48)的呼应。我觉得已完成了足够多的角色,已用尽了我公寓里的每一件家具和每一个角落。现在到了搬到另一间阁楼,或者创作新作品的时候了。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尝试拍摄彩色作品。

#48, 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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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电影剧照(完整版)》

作者: [美]辛迪·舍曼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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