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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门地名初考

 zqbxi 2019-03-13

                       说明:为不引起歧义,本文“门”大都写作“門”。

 

    “斗門”这两个字,在现在来说,既是绍兴斗門镇的地名,也是水利建筑水門的名称,两者容易发生混淆。而且,在我查考斗門的历史过程中,发现斗門这个地方,地名多次发生变更,有时,同一时期,几个异名同时存在。在历代史志中,常常产生张冠李戴的现象,因而搞清斗門地名的变更很有必要。

 

一、朱馀

     “朱馀”这一地名,最早出现在《越绝书》卷第八:

    朱馀者,越盐官也。越人谓盐曰“馀”,去(山阴)县三十五里。

    这里的盐是指海盐,盐官是产盐的地方,在绍兴之北的海边,去县三十五里,这是斗門最早的地名。

     “朱馀”两个汉字,也应该是越音的音译。原越音谁也没有听见过。目前斗門西南的“朱储”村,老百姓口语相传,“朱”读作“暨”,是不是越音的遗留,不得而知。

    从昌安到三江有一条比较大的江,现在被人称为“直落江”,我认为就是古时的山阴江,山会平原的水大都经此江入海。在春秋战国时期,“朱馀”的地域范围,界限不会很清晰,它的地域中心当在金鸡山、牛头山、虾蟆山、杨望山等小山围成的海滩。这里交通(船运)方便,每日海潮必到,退潮后即成海涂,又有这些小山作屏障,是产海盐的好地方。

    当时这里无人定居,还不形成行政区。

 

二、朱储

    “馀”古音储,与除同音。所以唐宋间“朱馀”习称“朱储”或“朱除”。

    “朱储”这一地名较早见之于:

    1、沈绅《山阴县朱储石斗門记》(嘉祐四年,1059);

    2、《新唐书》(嘉祐五年,1060);

    3、曾巩《序越州鉴湖图》(熙宁二年,1069)

    4、邵权《宋重修山阴县朱储斗門记》(元祐三年,1088)

    5、徐次铎《复鉴湖议》(庆元二年,1196)。

    沈绅《山阴县朱储石斗門记》说:

   三年五月,赞善大夫李侯茂先既至山阴,尽得湖之所宜。与其尉试校书郎翁君仲通,始以石治朱储斗八间,覆以行阁,中为之亭,以节二县塘北之水。

    这篇撰写于嘉祐三年的《朱储石斗門记》是我看到的最早出现“朱储斗門”这一名称的历史文献。

    略迟于《朱储石斗門记》的《新唐书》在“地理志”中也写到:

    (山阴)北三十里有越王山堰。贞元元年观察使皇甫政凿山以蓄泄水利,又东北二十里作朱储斗

    绍兴的斗門都是以地名命名,所以这“朱储”两字,就是朱储斗門所在地的地名。从上述记载来看,朱储斗門始于唐贞元初。也就是说,至少,唐贞元初到北宋元祐间,斗門的地名是“朱储”。

    “朱储斗門”四字的本意,指的是水門,由于朱储斗門的知名度,后来也常当作地名用。

    上述五篇文章所说的“朱储”,在现今的斗門(地名)还是朱储村?我以为肯定在斗門(地名),不是朱储村。曾巩的《序越州鉴湖图》,写明朱储斗門的位置在“三江之上,两山之间”;邵权的《宋重修山阴县朱储斗門记》也写明朱储斗門的位置在“众浦之会,因两山之间,得地南北二十步”。“两山”只可能是金鸡山和玉山。朱储村无山。而且,从居住地的形成而言,朱储早于朱储村。

    曾巩说的“三江”也不是现今的三江村,三江村始于明初。

    朱储何时开始有人定居?邵权《宋重修山阴县朱储斗門记》说:

    自贞元迄唐,逾五代至我宋景德,历岁百数十。其间毁坏至不可用,则筑塘拥之,用力勤而收功寡,人以为病……二年,县官有适当其弊者,先是,虞君元昱,以发私财,赈乡曲之饥,诰授州助教,与其乡人及浮屠元耸,出力营治。而斗门内外,自闸之余,无所不用石矣。上覆行阁,中为大亭,於石阜之上,有足观者。启闭之悉归有司,於是乎始。厥后,斗门多居人。闽商海舶,欲交易是邦者,往往由浦而上,间苦潮微沙涌,舟不达於近浒。而非启放之时,则相与限剔闸盗泄之……

    邵权的话大致是说:自从贞元年建朱储斗門后,到唐代结束,又经五代到我宋代景德年,已有一百数十年了。这一百数十年间,朱储斗門损坏到不可用,仍旧把塘筑起来,水多了则又把塘掘开。不断地筑塘毁塘,人力化费多而收效少,大家都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嘉祐二年(1057)李茂先任山阴县知县,正好遇到这个难题。这之前虞元昱散家财,救济受灾的饥民,政府授以“州助教”的称号予以表彰,于是李茂先就与县尉翁仲通、州助教虞元昱等共同努力,重建朱储斗門(玉山闸)。闸及闸的周围全部采用石材构筑。闸上还建有走廊,走廊中间的石阜之上营造大亭,整个建筑相当雄伟可观。闸的开与关由专门的部门负责。这之后,斗门周围,定居的人就多了起来。从福建来的海上商船很想到越州来做生意,往往是从三江口登岸。常常苦于潮太小沙太高,无法靠岸。遇到玉山闸不放水的时候,就偷偷地把闸缝搞得大一些……

    自此可知,宋嘉祐年后,斗門(地名)开始形成居民区,并且成为绍兴一个港口,迅速热闹起来了。只是由于海口不断涌现的涨沙,终于堵塞了斗門(地名)的海上贸易之路。

    《绍兴县志》载:

    据宋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云,三江在宋时已为绍兴郡城北一港口。陆游《剑南诗稿·三江》云:“渔子船浮叶,更人鼓应鼍,年丰坊酒贱,盗息海商多。”则三江古来已置戍,宋时已成为渔港兼商港。

    宋李心传和陆游所说的“三江”,指的是斗门(地名),而《绍兴县志》误为是现今的“三江村”。在宋代,现今的三江村还是一片大海。

 

三、三江、三江斗門

    朱储改称为“三江”,当始于宋。

    “三江”之称,《越绝书》即有:

    越王句践,既得平吴,春祭三江,秋祭五湖。因此其时,为之立祠,垂之来世,传之万载,邻邦乐德,皆来取之。

    《越绝书》所说的“三江”与绍兴的“三江”不同。

    《嘉泰志》说:“钱塘江、浦阳江、曹娥江今汇为斗門者,越人所谓三江也。”宋时的斗門处于钱塘江、浦阳江、曹娥江的交汇点,所以“三江”就成为当时斗門的地名。

    拙著《斗門史说》中说:

    宋时把斗称为“三江”。陆游作序的《嘉泰志》卷四中说得很明白:“钱塘江、浦阳江、曹娥江今汇为斗者,越人所谓三江也。”宋时在斗创立的盐课场称“三江盐课场”,斗宝积寺旧称“三江玉山观音堂”,朱储斗又名“三江斗”,都是明显的例证。

    邵权的《宋重修山阴县朱储斗門记》撰于元祐三年(1088),尚称“朱储斗門”,过了108年,到了徐次铎撰写《复鉴湖议》(庆元二年,1196)时,朱储斗門已改称为“玉山斗門”。可见改名必在这108年之间。

    地名改称为“三江”,朱储斗門则随之改称“三江斗門”或“玉山斗門”。

    斗門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按浦阳江和曹娥江的流向,似乎应该都是由南向北直接入海(钱塘江)的。可是它们流入钱塘江之前,却突然掉头,浦阳江向东、曹娥江向西,直奔斗門而来。到斗門汇合,然后再流入钱塘江。

    为什么会产生这一现象?宋代庆元年间在会稽担任县尉的徐次铎的《复湖议》说出原因:

    两县之北,又有玉山斗八间,曾南丰所谓朱储斗是也。去湖最远,去海最近。地势陡下,泄水最速。

    原因就在于斗門这个地方“地势陡下”,也就是说,地势最低。水往低处流,自然都向斗門而来。至于后来海沙高涨,以至入海口(注意:入海口也不是静止的,在不断北移)受堵,那是宋以后的事。

    由于三江斗門较高的知名度,习惯上是把“三江斗門”当作地名用的。

    宋代诗人陈起写过一首题为《三江斗門》的诗,其诗曰:

    短艇漾秋霞,江村数百家。
    水声鸣轳辘,山骨瘦槎

    自笑如浮梗,何期又泛楂。
    人传前岸石,曾化作虾蟆。

    其中“人传前岸石,曾化作虾蟆”指的只能是斗門(地名),因为斗門(地名)有“虾蟆山”。

    宋代诗人释文珦也写过一首诗,题曰《越中三江斗門》其诗曰:

   何代设,千古截寒潮。

    水庙依枫树,湖田足葑苗。

    众山临海尽,丛港达城遥。

    落日淦歌里,西风动寥。

    陈起和释文珦所说的“三江斗門”是指斗門(地名)这个地方,而不是斗門这座水闸。

    明清时期把斗門(地名)称为“三江斗門”的资料更多。如《明史》第一百三十五卷列传第二十三有《叶兑传》,其中说到:

    张氏(指张士诚)重镇在绍兴。绍兴悬隔江海,所以数攻而不克者,以彼粮道在三江斗也。若一军攻平江,断其粮道;一军攻杭州,绝其援兵,绍兴必拔。所攻在苏、杭,所取在绍兴,所谓多方以误之者也。绍兴既拔,杭城势孤,湖、秀风靡,然后进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余孽随而瓦解。此次计也。

    最近斗門吕山先生《俞明震研究》一书出版,第31页载有上虞崧厦《俞氏宗谱》中的一页照片。上面载明俞氏第22世俞仁一迁居“山阴三江陡門”。其时在明代永乐年间,俞仁一之子俞德昭成为俞氏斗門始祖。

    吴采之《陡亹闸考证》说,斗門老闸的横梁上旧有“三江老闸”四字。明嘉靖十六年应宿闸造好后,应宿闸习称“三江新闸”,玉山斗門习称“三江老闸”。

    《道光会稽县志》记载:

鳗,初生时,白如线,俗呼鳗线,三月间,三江斗多有之,至八月始肥。

    以上种种,都说明斗門(地名)曾称为“三江”,或“三江斗門”(也作“三江陡門”)。

 

四、朱储村的来由

    《宋史·卷四百·列传第一百五十九·王信传》载:

    山阴境有(犭央犭茶)湖,四环皆田,岁苦潦,信创启斗,导停潴注之海,筑十一,化汇浸为上腴。民绘象以祠,更其名曰王公湖。

    王信在绍熙元年(1190)十二月至绍熙三年(1192)正月任绍兴太守,仅仅是一年多时间。王信治理(犭央犭茶)湖,创建斗門。可见王信建的这一斗門应该建于公元1191年。这座斗門的作用就是把(犭央犭茶)湖多余的水排入西小江。

    《乾隆府志》卷十四有“朱储闸”条目,其文如下:

    朱储闸:又名护家闸,在(山阴)县西北三十余里。唐贞元初观察使皇甫政建。宋嘉定间郡守赵彦以潮水为患,筑塘包截小江,复开通此闸,改为护家闸。案:徐次铎文有云:“玉山斗曾南丰所谓朱储斗是也。今朱储村离玉山尚远,盖亦约略言之耳。

    《乾隆府志》说这段文字引自《闸务全书》。

    我认为,王太守建的这座斗門就是朱储闸。在朱储闸之前已有朱储斗門,为什么这座闸仍命名为“朱储闸”?可能因为这时斗門已更名为“三江”,朱储斗門已改称“三江斗門”、“玉山斗門”、“ 玉山闸”,我们这位王太守有意要利用一下朱储斗門的知名度?

    总之,我以为“朱储闸”这个命名不太妙,很容易与原先的朱储斗門之名相混淆。象上面这一条目,《乾隆府志》的撰写者就把朱储闸当作朱储斗門了,居然说朱储闸也建于唐贞元初。这显然是不对的。后来宋嘉定间,朱储闸又改名护家闸,看来也不是偶然的。护家闸湮废后成为桥,这桥名为“护家桥”,于今尚在。

    有了朱储闸,闸周围逐步形成居民区,后来就成为朱储村。所以朱储村形成于南宋绍熙年后,与朱储、朱储斗門其实是无关的。

 

五、朱储、三江的地理位置和属县

    《嘉泰志》卷十“称浦塘”条载:

    称浦塘在(会稽)县东四十里。唐《地理志》云:“(会稽)东北四十里有防海塘,自上虞江抵山阴百余里,以蓄水溉田。开元十年令李俊之增修,大历十年观察使皇甫温、太和六年令李左次又增修之。”隆兴中吴给事芾重加浚叠。李益谦记云:府城北水行四十里,有塘曰“防海”,自李俊之、皇甫政、李左次躬自修之,莫原其始。皇朝改隶巫山、感凤二乡。适直其地为八百顷。前志谓蓄水以利灌溉,今泯然无迹,而海水冒田,独为民病。塘之外不能寻尺。其役始以绍兴三十二年十月,成以隆兴二年十月云。

    文中“称浦”二字,使一些人以为是上虞道墟附近的海塘,因为称山在那里。唐宋间,山会二县分治时,道墟是属于会稽县的。“称浦塘” 其实就是会稽海塘,它是一条线,不是一个点,大致起自上虞海塘,终于三江口(唐宋时即斗門),在唐宋时这从增修者李俊之、李左次都是会稽县令这一点即可看出。李俊之、李左次筑塘围海,得土地“八百顷”,后又被海水冲垮。到南宋隆兴年在太守吴芾的治理下才恢复。这显然是绍兴唐宋时期利用山会平原是逐步向北淤涨拓展的一次“围垦海涂”。这八百顷当在巫山(现称梅山)、朱储以北,本来是会稽县开发的。“皇朝改隶”,说明在宋代分别划入山阴县的巫山乡和感凤乡。

    山会二县分治,在绍兴城区以府河为界,但城区以外的分界却无资料可寻。在城北,原先当以山阴江(现称“直落江”)为界。江东为会稽,江西为山阴。《嘉泰会稽志卷十七·盐》说:“今为盐场四:会稽之三江、曹娥,山阴之钱清,余姚之石堰是也。”“三江盐场”属于会稽县,其实这是“皇朝改隶”前的情况。“朱余”、“朱储”、“三江”皆在山阴江以东,金鸡山以南。现今的斗門(地名)分江东、江西两部分,说明江东先于江西。

    由此亦可知,“朱储”在江东,而后来的“朱储村”在江西,二者不同时期、不同地域。由于同名(不同时期),不少史志缠绕不清。

    《康熙会稽县志》对会稽海塘有一段叙述:“海塘在县东北四十里,隋海塘也。东自曹娥上虞界,西抵宋家溇山阴界,延亘百余里以蓄水溉田。”它没有说“西到三江”只说“西抵宋家溇山阴界”,这是因为从宋家溇到三江这一段,划归山阴县了。

 

六、玉山斗門就是朱储斗門

    “玉山斗門就是朱储斗門”这句话是宋人徐次铎说的。他在撰写于庆元二年(1196)的《复鉴湖议》一文中说:

    两县之北,又有玉山斗八间,曾南丰所谓朱储斗是也。去湖最远,去海最近。地势陡下,泄水最速。

    徐次铎的职务,从现代的话来说,是会稽县分管水利的副县长,读过《复鉴湖议》的人都会领略到他对鉴湖水利的熟习程度,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徐次铎说的话:曾巩在《鉴湖图序》里所说的“朱储斗門”,后来被人们改称为“玉山斗門”。

    《嘉泰志》对当时的“斗門”和“闸”有全面的记载,但只有“朱储斗門”的条目,没有“玉山斗門”。可见《嘉泰志》编者也是认为玉山斗門即朱储斗門,而不是漏载。我们来看看它的“朱储斗门”的记载:

    朱储斗门在(山阴)县东北二十里。唐正元初,观察使皇甫政凿玉山、朱储为二斗门以蓄水,后筑塘湮废。

    问题就出在这“二斗門”三个字里,使人误以为这里同时存在二个斗門,一是玉山斗門,一是朱储斗門。原因在于两座山中间的这条江中间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山岩,成为江中的中流砥柱,把江一分为二。唐贞元初的浙东观察使皇甫政在这块山岩的两边各建一斗門,犹如一座闸的二孔,总称“朱储斗門”。沈绅的《山阴县朱储斗门记》中说“朱储特为宏大”,就是因为朱储斗門是由二斗門组成的,所以“特为宏大”。

 

七、两座小山

    《嘉泰志》说“观察使皇甫政凿玉山、朱储为二斗門”,可见玉山、朱储是两座山的山名。

    玉山,现在称为“城隍山”。古越先民称“余山”,“余”在越语中即盐,所以余山就是盐山的意思。又有人称“禹山”,说大禹曾在山上“驻跸”。一些志书把“玉山”、“禹山”同时列入,以为是两座不同的山。吴采之《陡亹闸考证》指出玉山即禹山,颇有见地。山脚有佛寺,始于宋,原名“三江玉山观音堂”,宋乾道元年(1165),僧用钦改名为“宝积禅寺”,明代曾称“玉山寺”。

    在唐时,玉山可能又名“越王山”。 “越王山堰”就是以“越王山”命名的。

明时,玉山曾名“日环山”。 祁彪佳《越中园亭记》写到斗门的(月出)园,首句曰:

   左右,有日环月环两山。程尔葆昆玉,筑室在月环山下,距三江咫尺耳。海气弥漫,纵目之所至,是以畅我襟怀。故不以园之工拙论也。

    金鸡山,唐宋时称“朱储山”,明时称“陡亹山”、“月环山”,祁彪佳的日记(下面第九节引用有一段日记原文)中称“越环山”,其实乃“月环山”之误。旧时山脚下有一段街,称作“月湾街”。

    在以山阴江(直落江)为两县界河的时候,朱储山在会稽县,玉山在山阴县。这座斗門横跨两县,会稽县的人习称“朱储斗門”,山阴县的人习称“玉山斗門”。后来斗門(地名)全部属山阴县,“玉山斗門”遂成正式名称。宋时斗門改称闸,“玉山斗門”就称为“玉山闸”。

 

八、三江斗門就是朱储斗門

    《嘉泰会稽志》所提到的玉山闸、朱储斗門、玉山斗門、三江斗門其实是同一水利建筑。

    《嘉泰会稽志》居然把“三江斗門”说成在会稽县东北八里:

    三江斗在县(会稽)东北八里。“三江”说不同,俗传浙江、浦阳江、曹娥江皆汇于此。旧有堰,今废为斗。东南通镜湖、运河,北达于海……至如钱塘江、浦阳江、曹娥江今汇为斗者,越人所谓三江也。

    三江斗門始建于何时?何人主持建造?《嘉泰志》都没有说。只说“在县东北八里”。从会稽县衙出发,“东北八里”,无论怎么说也不在斗門(地名),在现今的则水牌村这个位置似乎还差不多。但我们应该想到,山会二县的斗門不在南塘,就在北塘,则水牌村这一位置,南塘、北塘都不经过那里,也非三江交汇点,不可能有斗門。

    在“三江斗門”这条目中还有“旧有堰,今废为斗門”这几个字。说明三江斗門的前身是“堰”,后来把堰拆了,改作斗門。

    三江斗門的前身是“堰”,这堰就是《新唐书·地理志》提到的“越王山堰”。在《嘉泰志》这条有错误的条目中,我们意外地找到了越王山堰的记载。

     “旧有堰,今废为斗門” 这8个字正好印证了《新唐书》的说法:“(山阴)北三十里有越王山堰。贞元元年观察使皇甫政凿山以蓄洩水利,又东北二十里作朱储斗門。”现在的斗門之北有“东堰”、“西堰”二个自然村(原名“堰头”,后来自然村扩大,分成“东堰头”、“西堰头”,简称“东堰”、“西堰”),有可能是越王山堰的遗址所在,但无史料确证。

    所以我说,《嘉泰志》说三江斗門在会稽县“东北八里”显然有误,或许是“东北十八里”。

    三江斗門、朱储斗門既然是同一水门,《嘉泰志》为什么说三江斗門在会稽,朱储斗門在山阴?这就是《嘉泰志》的不严谨之处,不过,当山阴江为二县界河时,朱储斗門处于二县之间的界河上,是二县共管的水闸,产生这些问题也是可以理解的。

 

九、陡門、玉山陡亹、陡亹

    首先,我想请读者注意二点。一,“斗門”不是“陡亹”的简化字。宋代无简化字,《嘉泰志》中,所有“斗門”均作“斗門”,不作“陡亹”;二,明代《万历府志》比较规范。书中,“斗門”是指水利建筑,如以“斗門”作地名者,则均写作“陡門”或“陡亹”。后来有人把水利建筑斗門,也写作“陡門”、“陡亹”,那只能视为繁化了。有些人有繁化的僻好。

    如《万历府志卷一·疆域志》引《南新志》曰:

    西支之外,循钱塘而北下,东至于马鞍,以尽斗之西壁;东支之外,循曹娥而北下,西至于称、稷,以尽斗之东壁。斗虽增凿于人力,而亦实因东西二外支之所尽,盖越中诸水之关也。

    文中涉及绍兴风水之说。认为绍兴的山分东西二支,东西二支又有内外(其实是城内、城外)之分。东西二外支,都在斗門结束。所以斗門(地名)是“越中诸水之关”。文中所说的“斗門”,即水利建筑朱储斗門。

    《万历府志卷七》有“鉴湖图”,图中所有鉴湖斗門均作“斗門”。

    《万历府志卷十七·水利志二》中的“玉山斗門”条目,写作“玉山斗門”。

    作为地名,《万历府志》则写作“陡門”:

    《万历府志卷一·疆域志》:“玉山陡門市在府城北二十里。”

    《万历府志卷十七》有“陡門闸图”。

    《万历绍兴府志》卷十九“马太守庙”条,除了鉴湖旁的庙外,又说:“一在广陵陡門,隶山阴。”

    明鄭大鬱的《海防考》,也把斗門(地名)写作“陡門”:

   三江港口深阔,直通大洋,甚为险要。港口稍东,有宋家,贼若从此突犯,趣陡一带海塘,则竟抵郡城,若越港而北趣浙西,则赭山其关键也。

    编撰于明万历三年(1575)的《万历会稽志·水利考·马尧相说》说:“沿堤置斗門、堰闸以时启闭”、“后增筑海塘,开玉山陡門”“俱旧有陡亹,遗址尚存”、“而诸堰下注玉山斗門以入于海”。马尧相在同一文中,“斗門”是水利建筑,“玉山陡門”是地名;但其中“陡亹”一词,显然是指水利建筑,显得不是很规范。

    “亹”通“門”, “鳖子門”亦作“鳖子”,故“陡門”亦可作“陡亹”。但地名是专有名词,字虽相通,专有名词还是有区别的(注1)。也就是说,三江应宿闸建后,玉山斗門废弃,但地名尚存,在《万历府志》写作“陡門”或“玉山陡門”,还不以“陡亹”称呼。

    以“陡亹”为地名,就我涉猎到的绍兴志书而言,最早也见之于《万历府志》。《万历府志卷七·山川志四》:

    下东江从浣江分自五浦宣家,步草湖港、白塔陡,无虑七十余里至三港。

    这里“白塔陡亹”是地名(在诸暨)。估计“白塔陡亹”这一地名的出现比“玉山陡亹”略早。

    就我涉猎到的资料而言,最早把斗門(地名)写作“陡亹”,见于明末殉国的祁彪佳的日记,后人称为《祁忠敏公日记》。其崇祯九年(1636)三月初六(注2)日记:

    舟早泊,起谒张神(注3),与诸友散步市廛间。晨末,龙舟渐集。老母以他舟至。士女喧阗,兰风粉雨,极游观之盛。午余,龙舟散归,登山。一名越环山,北接海,南揖秦望诸峰,极目甚畅,归。舟从虾蟆山下,巨石磊磊。米老袖中恐未易得此,晚至昌安门……

    文中“士女喧阗,兰风粉雨,极游观之盛”之描述,可见斗門(地名)在明代末年的已相当繁盛。

    陈宗洛辑于康熙间的《三江所志》有云:“(玉山闸)即陡亹老闸”、“ 玉山陡亹即曾文清公(即曾巩)所云朱储陡亹也”、“玉蟾山,在府城北二十八里,倚山为市,两岸門立,故名‘陡亹’”。陈宗洛世居三江(村),对斗門(地名)应该是很熟悉的,但他不管地名还是水利建筑,一律写作“陡亹”,就是我所说的“繁化”也。而且他说“两岸門立,故名陡亹”也是不成立的,斗門(地名)是因为有朱储斗門才被称为“陡亹”,“ 两岸門立”不是原因。

    康熙六十一年(1722)高晖《中书舍人高晖碑记》有云“玉山陡亹者,唐观察使皇甫政所建也”、“自明太守汤公建应宿闸于三江,而陡門之启闭废”、“召陡亹里民议”、“余,陡亹里人也,系官于朝”。高晖是斗門人,他把“陡亹”视作地名,把“陡門”视为水利建筑。说明“陡亹”作为地名开始不久,还不是很规范。

    乾隆十年(1745)三月所立水利碑(注4)有云“陡亹北濒海,为山、会、萧三邑诸水启泄之所” 。

    光绪四年出的范寅《越谚》有“陡亹”条目:“俗作‘斗門’。”

    民国《绍兴县志资料·碑刻》(第一辑)录有邵权的“重修朱储斗門记”碑文。后面有按语说:

    朱储斗即今之玉山斗也。说见宋徐次铎《复湖议》。明嘉靖中知府汤公绍恩又于其北五里三江口建应宿闸,而朱储之启闭遂废,于是呼为“老闸”。其村聚但称曰“斗”(原文有双行小字注:“亦作陡”)不复以朱储冠之。《万历志》只载“玉山斗”,而“朱储”之名不见,良由宋元以来习称已久耳。

    清季李慈铭《越缦堂日记》同治五年(1866)三月初五日记“游斗門张神殿、老闸”,

    说明清后期及民国时期,斗門(地名)既写作“陡亹”,也简作“斗門”。

1939年前吴采之《陡亹闸考证》:

   自唐以前有斗而无闸。斗者,如堰坝之类,皆以为泄海洋污染之用也。韩昌黎所谓“疏为斗,以走潦水”已耳。

    吴采之把“陡亹”视为地名,把“斗門”视为水門。

    《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浙江省卷》(商务印书馆1988年8月第一版)中,其“斗門镇”条目如下:

   镇  绍兴县辖镇。在绍兴市区北10公里。原作陡。汉代建鉴湖水利工程,其涵闸分为陡、闸、堰、阴沟四种,以陡为最重要。此陡建于玉山(今名城隍山)与金鸡山之间,故名玉山陡,唐时改建八孔水闸,为鉴湖蓄泄枢纽。明嘉靖十六年(1537年),陡以北约2公里另建三江应宿闸,从此无蓄泄作用,故称老闸,后又废闸为桥,但该地仍名,简作斗。1985年置镇。

    上述条目中,除汉建说是错误的外,还把“斗门”视为是“陡亹”的简写,条目编写者却偏爱繁化,把“斗門”均写作“陡亹”。其实“斗門、闸、堰、阴沟之为泄水均也”一语源自徐次铎《复湖议》,宋人徐次铎原作写的是“斗門”,不是“陡亹”。

    我们再来看《绍兴市志》关于“斗门”的条目:

    原作陡。汉代鉴湖水利工程之一,其涵闸分为陡、闸等四种,以陡建于玉山(今城隍山)与金鸡山间,故名玉山陡。唐时改建八孔水闸,为鉴湖蓄汇(原书作“汇”,当是“泄”之误)枢纽。明嘉靖时于其北建三江应宿闸,从此无蓄泄作用。后又废闸为桥,地仍旧名,简作斗门。

    其问题与《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词典·浙江省卷》一样,可能是同一个人编写的。

 

十、禹門、凫門、斗门

    禹門、凫門曾经是斗门(地名)的别名。

    汉字简化后,“斗門”写作“斗门”。

                                               (200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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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譬如“鉴湖”,若繁写,当作“鑑湖”。虽与“鑒”通,但不能写作“鑒湖”。

    (注2)农历三月初五、六是传统的“张神会”。

    (注3)拙著《斗门史说》说汤绍恩“设张神殿”有误。从这里可见,闸上张神殿明末已有。

    (注4)此碑由孙伟良发现于齐贤五眼闸福寿庵旁。现立绍城运河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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