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邀上老王一起看《芳华》,影院里灯光昏暗,但隐约看到老王哭的眼睛红肿,而我一直跳戏,觉得《芳华》远离了严歌苓本人,远离了萧穗子,不像是她们要说的故事,没有歌颂出主题,也没有鲜明地讽刺,很多人去看了情怀,去温故历史,却没有真正地读懂何小萍,读懂刘峰,读懂萧穗子这个旁观者。 第一次接触到严歌苓是《天浴》短篇小说集,心情晦涩地读完天浴,无处排解郁闷之时,读到书中的另一个短篇《我不是精灵》。区别与她其他作品,萧穗子(也就是严歌苓本人)在《我不是精灵》一文中,是实实在在的主角。文章讲述着她爱上了父亲的朋友,一名经历了无数磨难的画家,她无数次地写信表达爱意,希望快快长大打破那20岁的鸿沟,他们去野外写生,相拥入眠却保护纯洁。文中萧穗子写给韩老师的信让我无数次落泪, “我愿以我的不谙世故,尚清白无辜的生命,弥补人们对你欠下的公道;我将无怨地替人们赎过,将承受你冲天的委屈。”“我的爱,就在那儿,在离你最近的地方,你要,就可以信手拈来。然而,不论你要不要,它都在那儿,是你的。许多年后,不论你在哪里,你或许幸福也或许不幸,假如你忽然想到我,想到我的爱和祝福,你若因此感到一点儿安慰,这便是我全部的所求了。”深深地觉得,那就是年少的自己,那个压抑着想吃糖葫芦欲望,去装作成熟深深爱上那个经历过苦难的男人的就是自己,懂了萧穗子,懂了严歌苓,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地追寻她的作品。 很多时候,你在作品中无法分辨出来严歌苓的性别,有时候她是地地道道一个女人,甚至说琐碎的女人,比如《少女小渔》《小姨多鹤》《补玉山居》《妈阁是座城》,大段的描述内心活动的文字,并不让人反感,反而让人对作品欲罢不能,这也是很多影视作品无法拍出原著味道的原因之一。《娘要嫁人》中,齐之芳在李主任家炒鸡蛋,用食指把蛋壳刮得干干净净,李主任说,嫁到我家来吧,我会给你好日子。这就是女性作家的优势,她们的细腻,在作品中淋漓尽致地展现。然而有时候,她变化的让你认不出,比如《陆犯焉识》,最早严歌苓以中篇《老囚》写出了自己的姥爷陆焉识,2011年,发表了长篇小说《陆犯焉识》。没有读过严歌苓的人丝毫不会在书中感觉到女人的笔锋,完全是一个中年男子在为你讲述一个身高180,驼背、受尽苦难,思念亲人的老囚的故事。前几天,我疯狂在书架中翻找我的这本书,然后想起来,想当年读的是老王的,自己根本没存一本,速速买来弥补遗憾。 严歌苓笔下的女人都是坚韧的,在一切平静之时,她是隐忍的,她默默无闻,《小姨多鹤》中不说话的日本女子,她隐忍着朱小环,心里刚强的像块铁;《金陵十三钗》的玉墨,柔美的时候无骨,对日本兵的那一笑,眼神凌厉,有着无数的胆量和智谋;《小顾艳传》里百货公司小职工小顾,在文化大院里低到尘埃就想做一个被人看得起的文化人,在救老公杨麦险些被强奸的时候,她在苞米地里把嗓子都喊出了血。在这些故事里,萧穗子,往往是一个旁观者,有时候我很讨厌她,比如,她带着一群丫头片子去捉奸,去捉为了救老公杨麦的小顾和黄代表的奸情。她们让刚套上裙子的小顾去换厕所的灯泡,然后用手电筒照匆忙间没穿内裤的小顾的屁股,四处传播小顾偷人的新闻。我想在这个时候,严歌苓对萧穗子也是恨的,恨得牙痒痒才会把自己描述的那么不堪,也许也是后悔,后悔自己年少轻狂做的错事,想通过一部部作品反省与弥补。 《芳华》《天浴》《床畔》等都是考验抨击人性、让人反思的作品,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是萧穗子,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冷眼旁观,明知真相无力反驳,却害怕世俗心生胆怯。《床畔》中护士万红对变成植物人的英雄张谷雨,那种悉心的照料,却变成旁人眼里的笑料;《天浴》《角儿》中,那些无耻的肮脏的男人,被严歌苓刻画成让人作呕、愿被千刀万剐阉割的魔鬼,我记得《角儿》中萧穗子守在赤身裸体的朱依锦尸体前,看着那些鬼鬼祟祟把床单拉下来偷窥的男人,她很无力。现实生活中,我们做不到像朱克那样无耻和直白地讽刺和使坏,我们也做不到像刘峰、老金那样纯粹又简单。严歌苓只能把自己变化成为萧穗子,变化成一双眼,一张嘴,默默地看然后娓娓道来。 不能说《芳华》让我失望,只能说在书籍面前,影视作品相对惨白无力。最后,希望你们读一读严歌苓中篇《谁家有女初长成》,很跳跃的故事,我很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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