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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许多人都是从王维的这首《使至塞上》开始知道“居延”一词的，诗人描摹的一幕又一幕壮阔的景象，使许多人对这雄关名鄣的雄风心仪向往。 没有王维千古流传的诗歌，居延这一汉代要塞只能湮没于漫漫黄沙而不为众人所知；没有居延这一汉代雄关要塞，王维的诗就少了辽阔壮美的一面。王维与居延的邂逅，使汉塞与唐诗完美地结合，升华出了一种雄浑灿烂的大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这里我们再返回来欣赏王维的《使至塞上》这首千古绝唱。唐玄宗开元二十五年（７３７年）春，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大破吐蕃军。唐玄宗命王维以监察御史身份奉使凉州，出塞宣慰并察访军情，并任河西节度使判官。有人认为这首诗即作于此次赴边途中，还有人说此诗是王维到达凉州后的纪行之作。我同意后一种观点，首联“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是回述刚接到命令时准备出发，一个“欲”字说明诗人接到命令，《文苑英华》的版本是“衔命辞天阙，单车欲问边”。颔联“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解释者多认为诗人借飞蓬自况写出飘零之感，表达了诗人被排挤而产生的孤独、寂寞、悲伤之情，诗人的内心是激愤而抑郁的。《文苑英华》里“征蓬”作“征鸿”，我倒觉得诗人能够受命出塞，实现了自己年轻时的梦想，自己像征鸿、归雁一样自由翱翔，以颈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特别壮阔雄浑，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意味。 王维出使的地点是河西节度使幕府驻地姑臧，即今甘肃省武威市。这一路的旅程令诗人心潮澎湃，他想到汉代奉使的苏武和遥远的居延。李陵《答苏武书》云“且足下昔以单车之使，适万乘之虏”，王维写下单车的诗句应从此句出典。而“属国过居延”里的属国肯定是指苏武，亦有自况之意，诗人以监察御史身份出塞宣慰得胜将士，意谓自己要像汉代这位忠贞的使者一样单车奉使，前往遥远的边关。历来笺注此诗者把“属国”解释为附属汉朝的少数民族政权，并用《汉书·武帝纪》里唐代颜师古的注解：“凡言属国者，存其国号而属汉朝，故曰属国。”把这句解释为“路经的属国已过居延”“边塞的辽阔，附属国直到居延以外”，这是对这两句古诗的误读。后来储光羲曾孙储嗣宗在《过王右丞书堂》诗中云“感深苏属国，千载五言诗”，这是对王维诗的正确解读。像宋代岳珂《宫词》里“已报龙支新拓境，更开属国处降羌”，这句里的属国才是指汉朝的藩属国。 “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的王维，年轻时可是一个“相逢意气为君饮”的主，他对汉武帝时这些名臣宿将的事迹羡慕不已。比如边塞诗名篇《老将行》就是感慨李广难封的事迹，王维的《陇头吟》诗云：“长安少年游侠客，夜上戍楼看太白。陇头明月迥临关，陇上行人夜吹笛。关西老将不胜愁，驻马听之双泪流。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关西老将也是指李广。在《送韦评事》一诗中，他写道“欲逐将军取右贤，沙场走马向居延。遥知汉使萧关外，愁见孤城落日边。”王维对边塞的风物和历史人物是了如指掌的，有着“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的游侠情结的。 我说这些的意思是王维诗中的居延、长河、萧关、燕然等地名不一定是实指。有人考证长河是黄河、黑河、石羊河，有人考证王维出使不一定经过萧关（在今宁夏固原东南）、居延……其实这些或虚或实的地名符号，是王维写作时信手拈来描写塞上山川的，他写《李陵咏》时才十九岁，他写《燕支行》时年二十一……年轻时的王维一直向往着出塞并抒写着边塞立功的急切心情。如果非要胶柱鼓瑟地去考据，描绘出王维出塞路线图来，你会觉得很错乱。一个简单的证明，燕然是今蒙古国境内的杭爱山，自东汉霍去病封狼居胥、东汉窦宪勒石燕然，踏上狼居胥和燕然祭天告功便成为武将的巅峰荣耀，诗人们的立功畅想。“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这一句化用南朝梁何逊《见征人分别》诗句“候骑出萧关，追兵赴马邑”之语意，并非实写王维在萧关遇到了侦察兵。王维要去慰劳的“都护”是崔希逸，“燕然”指代的就是大破吐蕃军的前线青海西头，诗人到了凉州但崔希逸还在青海前线。 在天马行空的边塞诗人的笔下，地名真的不必当真。像王维的《榆林郡歌》：“山头松柏林，山下泉声伤客心。千里万里春草色，黄河东流流不息。黄龙戍上游侠儿，愁逢汉使不相识。”隋大业三年（６０７年）改胜州置榆林郡，治所是今内蒙古准格尔旗东北十二连城，与我的家乡托克托县隔黄河相望。王维不一定去过这里，这首诗歌应该是拟作，诗歌等文学作品里这种写法是很多的。再比如唐代杨凝的《送客往夏州》诗首联是“怜君此去过居延，古塞黄云共渺然。”夏州治所是赫连勃勃建立的大夏国都城统万城，在今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红墩界乡境内，所以这首诗里的居延亦非实指。 王维出使到达凉州后，写了不少诗篇。除了豪情万丈的边塞诗之外，也写过一些民间风俗诗歌，如《凉州郊外游望》《凉州赛神》等。王维去过居延吗？有人根据他的《出塞作》：“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认为诗人肯定去过居延，否则不会写出“白草连天野火烧”的景象。著名沙漠考古学家景爱先生认为王维曾到过居延城附近的大同城，在这里写作《出塞作》和《使至塞上》两首诗。 来源：殷耀国学苹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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