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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湛蓝明月 2019-03-23

以前一般都是说我军伏击敌人如何如何,今天讲段老山作战期间我军遭敌伏击的一次战斗。这场战斗鲜为人知,不仅是因为败仗,也跟特别残酷的战况有关。无论什么原因,总要有人把那段历史写出来,算是对那场战争的纪念吧。有位当年的参战老兵,对那场战斗做了如下的回忆:

这是一段令人难以忘怀也不愿触及的往事,他给我们带来的伤痛之大,难以想象,这件事已封存于我们那些参战幸存者心中多年,慢慢的成为历史。我多次提笔想记述下这段历史,但不知如何下笔,从哪个角度说起。原因有二:其一,那次战斗之惨烈,唯恐烈士的亲人看到后更加悲痛,于心不忍:其二,那次战斗给我们的伤感太多,以致有些战友奉劝我不要抒写这段伤心的历史。

一九八四年十月二十七日,是一个令我永世难忘的日子。这一天雾很大,我们的驻地马家湾整个笼罩在一片浓雾中,天空中依稀有一屡阳光照射在浓浓的晨雾上,折射成耀眼的反光,令人都睁不开眼睛。清晨,我们各班排迅速吃完早餐后,在连指挥所前列队听候值日官下达当天的战斗任务命令。“今天的任务是:一排二班、二排四班至康家塘一带执行侦察巡逻,为制定的即将付之行动的渗透侦察捕俘行动勘察路线和敌情,由一排长带队;全连其他各班排继续在驻地前出阵地防御设伏。除执行此次行动的人员留下外,其余各班排带回。”随着值日官下达命令完毕后,二排长钟东明、三排长高伯策和其他加强分队迅速带回进入阵地,一排长孙飞龙带领参加侦察巡逻任务的人员在原地清点装具。

当天执行任务的连指挥员是连长王友文,行动分队由一排二班的副班长杨宏斌,战士张兴周、宋想清、于显亮,二排四班班长龚占喜,副班长何克林、战士何家洲、张满林、腾金生、顾一平、机枪手彭启新等战斗骨干为主,通信班无线报务员钟吉平、连部和其他连队的几名随同熟悉地形的战士为辅共二十四人组成。

分队在即将出发时,连部通信守机员刘钢接侦察大队部命令:即日速将你连党团费收缴大队部。这时我们才记起,我们自六月集结开赴前线至十月,已经有五个多月没缴纳党团费了呢。连长当即就命令:“文书留下收缴党团费,卫生员赵殿杰随队行动。此次参加行动的是党团员的人员速将党团费交给文书,立即出发。”这样卫生员赵殿杰接替我加入了侦察巡逻分队。谁也没有想到卫生员顶替我执行任务,就再也没有回来。记得当时卫生员正感冒,听到连长的命令后立刻跑过来加入队列时,没带武器只背了一个战时急救药箱。连长看到后狠狠的训斥了他:“武器都不带,你去干嘛?”我连忙将自己的装备给了卫生员。

分队从驻地马家湾出发,经过近两个多小时的翻山越岭,一路沿着亚热带的原始深林的荆棘之地开辟通路至康家塘旧址还有500米的一处高地。连长将行动分队分为两组:一组由二排四班等十二人组成,留守高地观察,四班长龚占喜带队:一组由一排二班、连部及配属人员等十二人组成,由连长王友文、一排长孙飞龙带队,沿高地顺坡而下前出至康家塘旧址执行侦察巡逻。

大约是上午九时许,前方侦察人员报告,发现了敌情。在一条山涧小路上发现了越军的一行脚印。由于雾大,小路的小草上聚集了一层白白的水雾,越军制式军鞋底上的麻方形纹印在草地上清晰可见。脚印是沿着山涧下的一片水洼地至下而上顺山涧小道往前延伸的(后来分析是设伏的越军清晨下来用水囊在洼地取水留下的脚印)。连长王友文根据敌情立即将分队进行了再次编组,编为侦察障碍排除组、战斗火力组、保障指挥组。

侦察障碍排除组由二班副班长杨洪斌为组长,战士张兴周等三人组成。战斗火力组由一排长孙飞龙为组长,战士宋想清、于显亮及兄弟连随同熟悉地形两名战士组成。保障指挥组由连长王友文,通信员周宪尧、卫生员赵殿杰、无线报务员钟吉平等战士组成。

大约上午十点左右,枪声响了,分队遭到了伏击。战斗发生在一条四面环山的小山谷中间的一条山涧小道上,四周是原始深林和长满了经荆棘和杂草。小道边上是一条山溪冲刷形成的狭长山涧。当时战士穿的都是迷彩战斗服,连长和一排长穿的是干部作战服。越军隐藏在山坡上,静静地看着侦察障碍排除组在面前收索而过,又盯着战斗火力组也从眼前通过当看到保障指挥组时,发现后面没有了跟进部队,同时看到了身着干部作战服的指挥员后,发出了战斗打响的第一枪。

顿时,敌人引爆了事先埋设在潜伏阵地两旁的定向地雷,各种不同型号的子弹和手榴弹像雨点般的飞落在侦察分队的四周。首先中弹的是连长王友文,敌人射出的子弹和定向地雷同时击中了他,以致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出枪回击,当场壮烈牺牲。由于子弹击中并引爆了连长王友文腰间子弹带上拴着的82-1式手榴弹,他的牺牲之地目不忍睹、惨烈至极。由于82-1式手雷爆炸后威力极大,他的一只手被炸飞,两条大腿被完全炸断只有少许筋皮相连着,内脏也全部被抛出。大小肉块及内脏,飞落在树枝上、石壁上、草丛中,到处都是……

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同时中弹牺牲的是卫生员赵殿杰,由于连长身上的手榴弹爆炸,巨大的冲击波把赵殿杰的双眼都炸飞了,纸白无血色的脸上、胸部、和手臂以及大腿部都是无数钢珠击中后所产生的一个个弹孔。

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紧跟在卫生员身后的通信员周宪尧,手榴弹巨大的冲击波也将他掀翻在地。由于有卫生员赵殿杰的身体遮挡,其身体没有负伤。很快清醒的他在突遭袭击,且敌众我寡不明敌情的情况下,就地卧倒奋起还击......

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在通信员身后刚好行进至山涧小道石壁的拐弯处时的无线电报务员钟吉平,听到枪声和巨大的爆炸声后,立即跳入小道旁溪流所致的狭长山涧,并隐藏在石壁后面,用硅两瓦电台将突然发生的遭敌伏击之情迅速报告给马家湾驻地连指挥所。

同时,在高地执行观察任务的四班听到枪声和爆炸声后,在班长龚占喜的带领下迅速增援康家塘侦察巡逻组。由于钟吉平的及时报告,使我们营救和支援侦察巡逻分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我得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时尚在收缴党团费,得知消息后我立马赶回连指挥所。在连指挥所当时值班的指挥员有侦察参谋金汉波、杨伟,指导员曹广河以及侦查科副科长卢玉胜等人。他们根据前线发回的情报,立即向茨竹坝我第一侦察大队指挥部进行了报告,同时命令一排二排三排所有指战员火速增援。侦察大队立即将敌情报告磨山前线总指挥部,同时命令茨竹坝和天宝夭六野战炮兵阵地对敌进行牵制射击。并命令侦察二连三连抽调各一个分队火速支援。

我当时的任务是给侦察三连抽调的支援分队做向导火速赶往遭敌伏击地的康家塘。受命后,我带领三连的支援分队,沿着崎岖的山路一路狂奔,忘记了一切。甚至动了粗口骂了个别不熟悉路况动作迟缓的战士。我一路上叫喊着:“快点!快点!快点!”恨不得一下飞到康家塘呢。当我们赶到伏击地时,和先期到达的一排、二排和三排进行了会合,向伏击地纵深搜索前进。

首先,映入我眼里的是通信员周宪尧,我看见他静静地躺在小道上,脸色红润,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头部下面有少许血迹。我对和我一同前往的工兵班长严冬林大声喊道:“严冬林,赶快把通信员背到后面去抢救!”当我们将周宪尧抱起来放到严冬林背上时,周宪尧的头向一旁歪斜,他的脑浆从头顶部受伤的伤口溢流了出来,全都倒在了严冬林的后颈和肩背上,然后撒了一地。

我当时看到白花花带有血丝的脑浆,感觉浑身热血沸腾直往上涌,头发都竖起来了。我好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夺过一个战士的一挺班用轻机枪就往前冲去。这时又看到了仰卧在草丛中的卫生员赵殿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两眼凹陷,没有眼球。紧接着就见到了连长王友文,此时躺在草丛中不成人形,我辨认了好半天才认出是连长。

在相距连长近一百米的地方,我们发现了一排长孙飞龙,他已经牺牲了。我们看到的是一幅悲壮的场面:他顽强的仰着头,怒睁着不眠的双眼仇视着敌方,嘴里紧含着敌人的一只血糊糊的耳朵,四周是他喷注的满腔热血。

事后听战友们说,孙飞龙是在遭敌伏击大腿部不幸中手榴弹弹片击伤,在昏迷中被四个越军将其四肢大绑,企图活俘。孙飞龙在强大的刺激中清醒后,反应镇静,没有丝毫畏惧和屈服。而是挣扎着向敌人发起攻击,用头撞、嘴咬。越军被其宁死不屈的英雄气概所吓倒,无法活抓,就残忍地敌人向他背胸部连开了三枪。孙飞龙用年轻的生命验证了他生前“誓死不当俘虏”的誓言。

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越军伏击人员在我增援部队快速赶到时逃窜,慌忙中丢下了部分枪支弹药和水囊等一批物质。事后据监听越方上报,其逃窜之敌被我炮兵炮击炸死三人。

当时战场清点统计,我连此次遭敌伏击牺牲四人(连长王友文、一排长孙飞龙、通信员周宪尧、卫生员赵殿杰),伤两人(战士于显亮,胸部中弹;战士宋想清,腰部和腿部负伤),失踪两人(副班长杨宏斌、战士张兴周)。我连丢失七九式轻型冲锋枪一支,五六式冲锋枪两支(后随同失踪人员回归找回),损坏七九式冲锋枪一支,七九式微声冲锋枪一支。

由于担心越军反扑炮击康家塘,给部队带来更大的伤亡。我增援部队清理战场后,组织人员运送烈士和伤员,除继续寻找失踪战士的人员外,其余人员尽快的撤离了战场……

康家塘遭敌伏击,很惨烈!

看了老兵的叙述又寻找与该战例有关的资料,并对这些不是太完整的资料仔细对比考证,努力想弄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

根据多方的资料显示,敌人是一支越军“侦察分队”。这支越军特工分队在头一天已经“入境”。回忆中没有提到越军的具体人数。不过根据当时的编制,我军侦察分队战斗班人员编制为9人,越军特工队的一个战斗班人数是6人,再加上指挥官以及加强的火力配置,通常由6-10人组成一支小分队执行战场侦察任务。这样做的好处是人员少,目标小,打不赢的时候可以迅速化整为零,借用山地复杂的地形脱逃,然后到预定的地点汇聚。

所以在1984年10月26日,越军特工小分队从十五号界碑处秘密越境,当时我军正面部队正在或已经换防,越军急于了解当前我军的情况,于是这支特工小分队,选择合适的地点、时机,对当前立足未稳、又不熟悉情况的我军侦察分队实施伏击捕俘行动,企图通过捕捉“活口”,更深入的掌握我军的情况。越军经过策划。选择了“康家塘”作为他们伏击之地。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仔细思考该战例有教训值得汲取。我方在战前的行动明显准备不足,有些麻痹大意。连队早餐后全体列队由值日官下达了战斗任务,指导员对执行任务的分队做了几句(政治)动员,连长交代了若干注意事项后就出发了。出发的时候卫生员竟然不携带武器,被连长训斥后由文书将自己的装备交给了卫生员带上。很明显,该队主官的不重视,也就直接导致全体成员,将执行极其危险的道路侦察任务,看作是是一个例行的“道路侦察巡逻”,显得特别轻松。而且在行动中,侦察分队发现越军(下山取水)留下的新鲜脚印。这一点没有引起高度警觉,各个战斗小组依然依次前进,钻进了越军早已布置好的伏击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一排长孙飞龙追记一等功,并向上级报请了授予其荣誉称号。他的牺牲也许是可以避免的。其实在孙飞龙负伤遭敌活俘时,有一名战士是眼睁睁的看着一排长牺牲的。如果他当时果断出击,敌人是不可能俘获一排长,一排长也不可能牺牲。事后这个战士被叫到连指挥所询问时说,当遭敌伏击时,他在卧倒在草丛中时,惊慌中将枪上的弹夹给碰掉了,在敌人强大的火力下不敢动弹,在敌人下来俘获一排长并向牺牲的烈士补枪时,唯恐被敌人发现,不敢捡回丢失的弹夹或取出胸前子弹袋中的备用弹夹,怕发出声响被敌人发现自己,以致错失了奋起还击的机会……气得当时询问的首长拍了桌子,破口大骂。侦察队的一个侦察参谋还狠狠地踹了此战士一脚。

如今,边境战事已停,烈士长眠南疆!在看到康家塘遭敌伏击战例时,唏嘘不已,扼腕长叹。向所有在战斗中牺牲的将士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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