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虢镇印象(二)

 西岭gaqkwk50ed 2019-03-25

作者:范多权

虢镇城,在七十年代前,全街铺面都是灰一色的老房老匾老墙老门和老门槛。搞笑的是,每店的木门槛老高,一般有五十公分。大人抬个高腿,可跨过去。像我们这些小屁孩,那得大人吊胳膊拎起来才能翻过去。

那时儿那店儿,一般釆光极差,且无电无灯,于是店内总是暗乎乎的。如果大夏日被烈日晒久了,立马进得店,你会视力发黑发盲,一大会儿才能看清站在半胸高柜台内老板。那年月的商店老板,不像现代的店老板孙子辈一子,见顾客见财神爷,笑乐得爆米花一样。那老店老板,对乡下来的穷顾客,板着脸爱理不爱理。因为老板知道,那年月,顾客穷得老啬,十人有八个是闲逛客。

虢镇有两个东西向大街,南边的贯通全城子,北边那个街是两头不通的拐头街。该城子的全部重要商铺都集中在南街。南街的西大片是卖值钱商品的店铺,金银饰品绸缎中药烟酒之类的;东大片是卖亲民杂货的,五金日杂木料绵花锅板笼筐扁担棺材花圈寿衣之类,都拥挤在东头头。这种货系分类一直延续到现如今,细心的逛客现在溜达,仍然是西街高档东街杂货,只是货物更替变代不同而大系体相近。

虢镇城在二〇一四年以前,乃至几千年中,只有这个中国历史最长久的虢字号名称传世,其一切相关的历史遗迹荡然无存,不见踪影。只有东阳平南磻溪西千渭北周原以万年不变的站姿拱卫着这个圆馒头之城。只有到了近四五年,在城北塬下建了一座西虢文化公园,一座虢公的雄伟坐像,其威严神炯地向南守望着曾经风云激荡的此城,这才使虢镇这个久名有了一个据迹和展示!

虢镇城其古旧老街形象持续到一九七〇年左右,便开始守旧守老不住了。于是便开始无设计无久策无留古无文创的拆建起来。七十年代就是建一些简单的比较结实的砖瓦房换上弹簧扇门玻璃钢筋窗,店内换了玻璃柜台和穿工作服的国营售货员。其商品种类显然比原先种类多样式新颖色彩鲜艳。因为七十年代以前,其城内大部分商品都是本区域手艺家自制的,如铜盆铜品装饰木柜木椅之类;七十年代后,南方货系逐渐普及店柜,圆镜雪花膏牙刷牙膏花布花鞋电池手电筒之类时兴货由商店进入旧农家,逐渐地改变着古旧的生活与衣着习俗!

记得七四年前后,城中区街南盖了一个三层县商业百货大楼,开业是在秋季交流会上,久走平屋平院平街的乡下村民,对蹬上踩下楼梯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我记得挤挤拥拥的人群,在踩踏楼梯时,着意将脚跟扇得叭叭咚咚脆响,健动有力地蹬、兴高采烈地下。因为这是无约束的公开楼梯,有闲时闲兴奋的人上上下下一整天都没人干涉你。这也是本城当时最高的楼了。记得我与家人在三楼窗户前新奇地俯看全是长满蒿苔旧瓦旧檐的千房万屋和灰旧窄乱的街巷。那种特别时代的居高临下新奇感让我记忆深刻。噢,差点忘了,这百货大楼的东顶部还建了一个四面留口的钟楼塔。在那缺钟表缺显时的年代,我和全县乡亲都希望安装一个大钟表来威显钟塔的实功。结果,这个钟塔意然空洞洞畅窗了近三十年,在二〇一〇年前后拆除时,钟塔还是空眼无钟!

一九七三年前后,虢镇城开始举办物资交流大会,每年的夏季农历四月八和秋季农历九月初几。好家伙,过惯的松散双集日的虢镇城,一下子在几天内或正会一天内吸纳了东南西北四大片的十几万乡亲来看闲热闹。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那二十几年,穷闲穷热闹的乡亲全县出动,全部挤聚在虢城之街。那真是人挤人人靠人人推人人拥人的洪流。东南区人往西街涌,西北片人往东街涌。人们不全是购买东西的,就是来享受乐呵呵笑哈哈喜洋洋热烘烘的热闹气氛的。看热闹,看热闹,就是看人多看人态看人形看人势的。如果没有了这个人多热闹的看头,在那个无电无影空静的乡村,人除了看老房老土老树,还能有什么可看的。在那穷闲无钱的年代,不花一毛钱能挤大街上看近十天的人海翻腾景象,一人看万人演戏,万人为每一人尽演人世百态,每一看热闹之人本身又在无形担当演热闹之份。一人十人百人千人及万人及十万众,就形成万千气象,就形成尘世万态万戏万演万热闹!

虢镇城这个古疙瘩,被历史大船载到了一九八三年前后。南北渭河之阻已到了当时穷县不得不通桥的时机点。那时的宝鸡县政府,真是焦头烂额,穷难继日。其实通桥之设想已挠头十几年,只是六十年代的七八万元到七十年代的十几万元到八十年代初的二十几万元,一个县政府愣是没能掏出来。但到了这个年期,不建桥实在对不起渭河之南的乡亲们。因为虢镇城的热商区虢镇火车站的热交通区与李家崖几大厂区都在河之北。河之北人倒是过南念头少,而河之南乡亲却是万千年期盼能够坦途顺走虢镇城。因为河南乡亲靠山有山果药材,近河有鱼虾,可这丰产只有卖到河之北才能换来小钱。故而要实现商品流通、经济繁荣必须铺通渭河天堑。

造桥,自然费工费钱。以现在人经济丰富的观念,实在想像不到那年月造桥的极困极难。就如把河滩的沙石移到坝上面,现在就是一个装载机和几辆装载车的轻松事情。而那时,愣是没钱、没机械挖运上。于是,最省钱最省事的办法就是摊派。我们周原公社五联村,在北塬西头,离渭河桥基建处老远老远的。再说桥与我们这个偏远乡村搭不上关系,可有意思的是,上级给我们村每人摊分了零点八立方米的运沙量,并且在某一指定日期要拉运,如不拉要扣十块钱的运沙费。妈呀,十块钱,在那年月要近八九天挣够,还不如亲自动力气去拉上一天省事。

记得某一天,全村每户强劳力都拉一辆架子车,咣咣咣下塬走大半晌来到虢城渭北坝头,众人蜂拥向河床中,将沙子装在架子车中,从软泥坝道上费力地拉上大坝倒堆量方。我们家五口人,正好四立方米沙,要拉十二三趟才能运够总方量。我记得折腾了一整天,到下午夕阳西下时才精疲力尽地完成任务拉着架子车回家。我在这详细叙道这事,是印证那年月物困民艰时造桥是多么的不易和难得!

一九八四年好是国庆节吧,庆祝虢镇渭河大桥竣工开通典礼。记得我骑自行车特意去看热闹。那天,最开心最高兴最幸福的莫过于渭河南的乡亲们。我清楚记得,隆重的典礼之后,河之南的乡亲们一涌而上大桥,有背背篓的,有担担的,有拉架子车的,有骑自行车的,有结伙成群步行的,他们在桥上如履平地地过河,七八分钟就健步从南岸轻松走到了北岸,这种喜悦心情是现时代人所体验不到的。因为千百年来,过桥要收桥钱,渡船要缴船钱。不想交钱,那你就挽起裤管踩着冰的河水、冒着有可能被水冲走的危险涉水而过。哪能想到,而今脚踩平坦坦的桥面,不收一分钱就可自由过河,而且全年每一天每一时你可尽兴过桥。你说,这嘹不?飘不飘?桥,所通的,不只是交通,还有两岸人民的心神!

从大桥通行起,河之南的乡亲才算真正融入了宝鸡县的归属圈经济圈和话语圈。我记得每年正月十五前后的社火行演队伍中,当蜀仓公社天王公社磻溪公社清溪公社的社火行进过来时,那震撼的锣鼓、那轰响的雷炮、那超高的高跷,那威武的骡马社火、那精彩的马车社火,向渭河北人民展示出渭河所特有的气质和风采,谁说这又不是在表达一种对天堑变通途的强烈喜悦和两岸人民共架友谊桥的感激呢!

(未完,待续)

关于作者

作者:范多权,半百人世。虢北大塬周原五联一农。乐于文写,观人间百态,描人世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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