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于一场雪 隐于一场雪 我穿过一场罕见的大雪去红薯窖边扒萝卜,迎面遇上树大爷,他拄着拐棍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蹒跚而行。那年的雪下得史无前例,准确地说,是我记事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入了腊月,雪开始断断续续下,一直下了五六天。 白天飘细雪,如面粉上了冻,纷纷扬扬从天上洒下,白茫茫一片落满庄稼地、村子的树、院门外的柴禾垛以及屋脊和瓦片;晚上则大风呼号,早已枯叶落尽形容光秃的树枝,毫不知羞拼命摇晃着枝条,甚至连树干都撼动起来,鹅毛大的雪片不讲章法地倾倒而下。 这样的雪哪怕只是整整一夜,第二天农家的门就已经无法打开。大雪铺满整个视野,延伸到院落,延伸到门前。雪堵着门扇,像是顽皮的娃娃执拗又快乐无比地纠缠。屋内角落里找把铁锹,小半个门扇高,一锹一锹铲下来,扬出去,大雪天扬出一身透汗。各人自铲门前雪,终于在院子里铲出一条路来。乡亲们喝着风,打着喷嚏走出家门。 呃,这么大的雪!今年雪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是嘞,好多年没见过下这么大了,来年要丰收了……邻里抬头看见,手里拿着锹或大扫帚把子,一边扫雪,一边大声唠嗑,每一句的问候都是雪。
雪把柴禾垛压得结实,我抓住柴禾根儿使劲拽,总算把那些枝枝丫丫的从垛里抽出来,手已经冻僵不听使唤。树大爷老了,岁月侵蚀了他的生命力,他已经从年轻力壮变得孱弱不堪,他连从垛里拽出柴禾的能力都丧失掉了。甚至前两年一次下雪,他在雪地里走,不小心摔断了腿,再也无法复原,只能拄着拐棍度过他的余生。 婆婆看不惯他宠她,指桑骂槐指点媳妇好吃懒做、败家、妨夫。先是骂,接着就直接轰她走。他替她拦着,母亲就拿头朝墙上撞。他拉住母亲,跪下,哭。母亲又撞,头撞出了血,流在脸颊上,头发撞散开,看起来像索命的鬼。他答应母亲送她走。他跟她一起到屋里哭,哭完送她回了娘家。说好了等着他做娘的工作,娘答应了就去接她。那时她怀着他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六个多月,肚子像半个鼓,露出峥嵘。 隐于一场雪 冬去冬又来,北风又呼啸着窜回了乡村。墙的角落里多了一排挤着蹲墙根唠嗑的男人。叼着烟袋,或者指间架着卷烟,指头被熏染得烟黄。男人们喜欢在不用侍弄庄稼的农闲季节出门来闲唠。农村男女的娱乐项目,此为重点之一。树大爷自然成了被关注的对象。他们毫不顾忌谈论他,议论他,给他褒贬。 这小子时时提醒他爹,他是一个连自己媳妇都不能守住的人!树要脸,哪能经得起他这个折腾。可不是,这不就生病了?大病一场,脱形了,瘦得蜻蜓似的,差点到阎王爷家报到去。树命硬,小时候掉到粪坑里都没有淹死他,阎王爷那能随随便便就收了他?人家不要,哈哈,他又晃悠悠回来了……孙子外孙子都是人家抱着,这树,你说心里难过不!树能忍,啥都不说。他儿子从不带孩子来爷爷身边,孩子都好几岁了,树都没有见上过面,这儿子,恨起爹来是朝死里恨呀。 隐于一场雪 马思源 腊月初的大雪在人间呆了几天,还是化得无影无踪了。雪化于水,水汽升腾又云集于天,这种循环,似乎只是让人们见识水的形式变换。年底,各种欢天喜地遮掩了寒冷对人们的侵袭。孩子们穿着花衣花裤在街上不停地跑,手里拿着大人过油时剔出来的大骨头欢快地啃着,窗花和对联争相用大红色昭示新年的到来……新年来了,雪花也来了。人们常说,“干冬湿年下”,但这一年并没有照应,这个腊月的头尾,是用暴雪来照应的。 年三十的天阴沉得像灌了铅,大风夹带着雪花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早上的团圆饭刚完毕,雪花像娇羞的女娃,一个簇拥着一个,团团簇簇飞到了人间。一会儿功夫,对面的屋脊便不见了,瓦片被拥在雪下,只露出来个完美的弧形。除夕在一片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安然度过,鞭炮炸出来的皮落在雪堆里,瞬间不见了踪影。除夕夜小孩子咚咚跑着捡鞭炮的声音断绝了,雪阻断了孩子们的狂欢。 制作:鹰团队 感谢关注 用文字挽回自己 在这个寒冷的时节里 因为有你的关注 而变得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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