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是一个群星荟萃的大时代,科技和人文领域都出现了很多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大师,在说到有趣的灵魂,我只偏爱佩索阿和卡夫卡。尤其是当我真正步入社会参加工作以后,我才发现他们笔下的一切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他们对待世界的态度是如此的有趣。他们的有趣体现在当理想和生活出现巨大落差时,如何存活于世这个古老和新鲜的问题上。就像另一位伟大的诗人里尔克在《安魂曲》中所言:因为生活和伟大的作品之间,总存在某种古老的敌意。 里尔克 这种古老的敌意之所以古老,是因为它是一种类似于宿命的东西,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避开的,它体现在我们与职业的关系之中、我们与时代的关系之中以及我们与生活的关系之中。而在佩索阿和卡夫卡身上,种种敌意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热爱写作,却都依靠其他平凡的工作养活自己。他们心中充满了诗和远方,却又都在一座城市里一呆就是数十年几乎从未离开。他们敏锐的感受到世界和时代存在的种种问题,却又刻意的与之保持距离。下面从职业、理想两个方面谈谈佩索阿和卡夫卡这两颗有趣的灵魂。 1. 他们如何处理并不喜爱的职业佩索阿的职业是里斯本(葡萄牙)一家小公司的会计,整天默默工作,也不喜欢和别人交流。他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从来不求被他人理解,被理解类似于自我卖淫。这句话无疑体现了他和身边同事的紧张关系,作为一个小职员,佩索阿心中若没有点孤傲的话,那他或许就不会留下伟大的著作《惶然录》了。《惶然录》的中文译本还有一个名字——《不安之书》,我更喜欢“不安之书”这个名字。因为对于佩索阿来说,不安是生活的常态。但他之所以写下这本书,却是想在“不安”之中寻找出路。于是我们看到了佩索阿对周边环境的肯定,他选择了温柔以待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他说:我的某一部分将与他们共存,失去他们的我将与死无异。 费尔南多·佩索阿 但卡夫卡却对小职员这种身份呈现的是激烈的抗拒,更为不幸的是这种抗拒直到他因病退休。当然,卡夫卡抗拒小职员的身份并不是说他想要成为领导,或许他也偶尔会像佩索阿幻想成为会计主管一样幻想自己成为业务主管,但萦绕在他脑海中的主体部分始终都是人该如何存活于世。所以他才说,我们都是误入这个世界的,目的虽有,却无路可循,我们称之为路的,无非是踌躇。在小说《变形记》中,第一节非常生动的描绘了一位都市小职员的悲哀,早上调好几个闹钟,赶电车,和老板斗智斗勇,想着把债还清就辞职,狠狠地把辞职书甩在老板面前……我们会发现发现一百年后,自己的生活似乎跟卡夫卡没有太大区别…… 2. 他们如何处理心中的远方眼前的生活是苟且的,作为小职员的佩索阿和卡夫卡多多少少给人一种偷生的感觉。他们当然也会和我们每个人一样永远的逃离所生活的城市,想要逃离自己的所知所感,但是,那样却是消解了存在的意义。生活在别处,但那个别处却并不是意味着人要远行。诗和远方从不存在于地理上的远方,而是心中的远方,永远的远方。关于这点,卡夫卡和佩索阿是非常相似的。 佩索阿平时很少出门,在成年后的30年中几乎没有离开里斯本,甚至就连所生活的城市,他也几乎都没去逛过。他说:世界的终点以及世界的起点,只不过是我们有关世界的概念;仅仅是在我们的内心里,景观才能成其为景观;旅行者本身就是旅行;我们所看到的,并不是我们看到的,而是我们自己。 而卡夫卡呢,一想到他,相信很多人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躲在幽暗的小屋子中默默写作、静静思索这样一个形象。对于远行,卡夫卡同样觉得是没有必要的,他说:你没有走出屋子的必要;你就坐在你的桌旁倾听吧;甚至倾听也不必,仅仅等待着就行;甚至等待也不必,保持完全的安静和孤独好了,这世界将会在你面前蜕去外壳,它不会别的,它将飘飘然地在你面前扭动。 弗兰兹·卡夫卡 卡夫卡和佩索阿的话,不由让人想起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不为而成,佩索阿和卡夫卡这两个二十世纪初的有趣灵魂,在他们所处的时代中只是一个小职员,没成想却在后世成为了伟大的作家。甚至卡夫卡临终前还嘱咐好友烧掉自己的所有手稿,幸好他的好友没有这样做。当然,他们根本没想要成为伟大的作家。正像佩索阿所说,写下就是永恒。那是属于自己的永恒,和他人无关,和世界无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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