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集外诗拾遗笺注014

别绪

天堑长江限北南，年来别绪已粗谙_（1）。颇疑事似磨多好，私慰味将涩为甘_（2）辛苦风尘怜仆仆，团圞灯火忆酽酽_（3）。人间离恨当填海，衔石他山借亦堪_（4）。

【笺】

此诗刊于《国风半月刊》第六卷第三、四合期，1935年2月1日。时钱锺书任教于上海光华大学，杨绛仍就学于清华大学研究院。诗写钱锺书的离情别恨。

【注释】

    （1）“天堑”二句：长江天堑隔绝了南北，年来的离别之情我已大致熟悉。

天堑：天然的壕沟，多指长江。《隋书·五行志下》：“长江天堑，古以为限隔南北，今日北军，岂能飞渡耶？”

别绪：此指钱锺书与杨绛的离别之情。

（2）“颇疑”二句：很怀疑如像是好事多磨，私下安慰自己这滋味是能把苦涩转为甘甜。

事似磨多好：如像好事多磨，意谓经历磨难才能成就好事。宋·晁补之《安公子》词：“是即是，从来好事多磨难。”

涩为甘：色中有甜味，常指橄榄之味。梅尧臣《玉汝遗橄榄》：“如南国青青果，涉冬知始摘。虽咀涩难任，竟当甘莫敌。”亦有人以此形容情爱，清魏秀仁《花月痕》小说，有首诗咏到橄榄：“饷郎橄榄两头尖，上口些些涩未嫌。好处由来过后见，待郎回味自知甜。”

（3）“辛苦”二句：可怜你辛辛苦苦，风尘仆仆，回忆起灯火下的团聚，情意深厚。

风尘仆仆：形容旅途劳累，当是指杨绛赴京就学，一路乘火车辛苦。

团圞：团聚，此指与杨绛团聚。明冯梦龙《山歌·比》：“奴愿团圞到白头，不作些时别。”

酽酽：情意深。朱祖谋《生查子》词：“荒荒白日人间世，酽酽苍波逝者心。”

（4）“人间”二句：人世间的离情别恨，就应当如精卫填海，从他山衔石填海，就是借来也值得。

填海：即精卫填海故事。唐杜甫《寄贾司马严使君》诗：“浪作禽填海，那将血射天。”

衔石他山：亦语出精卫填海故事，《山海经·北山经》：“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他山，即指《山海经》中的“西山”。